爱吗?恨吗?
是的。
可不要再继续了。
我厌倦。
我厌倦哥哥所需要的爱。
我知道李文玉记起了,毕竟是神树,毕竟那颗心是我种下的,毕竟也是我让他代替妙骄镇守抱扑千年。
他总要为妄图戏耍我付出代价吧?
总归是不同的。
逐玉峰无忧无虑做个二弟子,除了情仇什么都不需要关心。
我是许舒君,我也是弥烁。
方皎问过,哥哥问过,他们也问过我到底爱没爱过?
爱和恨,在抱扑面前都一样无趣。
他们各有各的算计,利用我,我也利用他们,当初的誓约已经完成。
我本没打算这样做。
“我小辈,退下。”
他从修心室闯入雪垣峰,跪在台阶下,我挪开脚,未曾看他一眼。
“舒君、不,掌门,求您,看我一眼!您当真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求您看我,求您垂怜我。”
“开宗、弥烁仙人,您打我骂我都好,求您不要不理我……不!我不要走!求您了,让我留下吧!我错了………”
“我不该利用您,我可以多守抱扑三千年,只要您愿意看我一眼,哪怕一眼,求您了,我错了,我可以将心还给您,求您不要走,看我一眼吧,舒、仙人!”
他没错,他只是为自己。
我也没错,也是为了自己。
无论他如何说,我也只觉得太吵。
没有走下高台,也没有允许李文玉上前,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夜,我就赶他出殿。
李文玉在雪垣峰下跪了一天、一月、一年……
直到徐纯将他带回逐玉峰。
我了若明镜自照。
许魏洲一日比一日沉默,他去看了李文玉,似乎还聊什么。
“哥哥,这样会让你害怕吗?”
我问他,“你不是不喜欢,我身边出现其他人吗?”
“赶走他们,你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我如今,只爱哥哥一人。”
这不是他想要的。
许魏洲看见了她对待徐纯和李文玉彻头彻底的漠视,那一刻,他就知道,妹妹永远都不会放过自己。
他害怕。
害怕妹妹那样对自己,即使许魏洲知道,他们注定会纠缠到无穷尽。
却又知道,妹妹对待自己的惩罚,已经开始,这种不同,这种唯一的偏爱,让他的心在她的谎言爱海里陷落,也愈发忘记抓住恨的浮木。
他该恨的,他该让妹妹恨自己的。
可这份爱,太美味,太热烈,太好了,好到他一边享受一边忘记所有。
直到李文玉出现。
他的央求痴态,让许魏洲感到不可言说的那种惶恐害怕,他从前也这样求过妹妹,跪在她的脚下,拖着她的鞋。
“不要走,舒君。”
可她还是走了。
“我爱你,哥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哥哥,我爱你。”
“哥哥,我好爱你,我只爱你。”
过分的甜言蜜语终于在今日令他感到另种苦涩到极致的疼。
只是偶尔,当许魏洲期许的疼痛降临在他的身上,明明站在他上方的妹妹,该是充满爱意的眼神,却仍旧慈悲。
他完了。
一切都朝着许魏洲没有预料的方向走去,他的确,心口不一,即使做梦也骗自己,是因为爱,不是忮忌。
一切都暴露,一切都无可挽回。
唯有她的爱,还可以像赊账的毒药一样饮下,唯有她藏在心里的恨,许魏洲臆想着,九十九次沉沦,一次清新,令他哽咽窒息下无间。
这不是他要的恨。
这不是他要的爱。
他要舒君为他生气,为他恼怒,为他变得暴躁,无论打他还是骂他,他要妹妹恨他,又否认自己爱他。
他要这样的爱。
为什么要沉默?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他该怎么办?
他害怕,但又舍不得拒绝。
“你喜欢吗,哥哥?喜欢这样被爱吗?”我知道他的答案,也肯定他会说爱。
他爱我,只是从未平等。
我爱他,只是从第一次死后开始变质,我恨他,却正好契合他要的。
我们都在各自的角度上,对彼此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是不是很可笑?
我允许他走进我的心里。
“哥哥,你摸摸,我跳动的心。”
允许,是因为我可以掌控我的心。
因为,我已经不再害怕被他伤害。
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所以我可以容纳任何我允许的人,包括他。
同样,我想驱逐谁,就驱逐谁。
“哥哥,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你摸到这颗跳动的心了吗?她很健康,并没有因为死去而不再快乐。”
他似乎被刺痛了,我落下手中的鞭子,哥哥蜷缩在一旁,发出可怜的呜咽。
这样的疼痛已经不够。
他已经被甜蜜的爱彻底黏住,原本捕获我的蛛丝网,却被我用来融化他。
梦中秋蝉鸣了三百回。
千暮雪也被我杀了十九次。
我的分身也被她杀了十五次。
是姝再过百次莲子粥被热卖,便能回来,那些带走神树一族的来客们,也该付出答应过的代价。
已经,够了。
不是吗?
那么,我还要,在这里煎熬多久?
我不讨厌你啊,哥哥。
我只是恨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和千暮雪联手?
你是我最爱的人。
她是我最恨的人。
“哥哥,我是个人。”
“我是你的妹妹,但我更是许舒君。”
“让我,用我的方式,好好爱你一次,好吗?哥哥。”
他真的不想。
接受她的爱,便意味着,他要接受她的身边男男女女的出现,许魏洲怎么可能分不清哪些是爱人哪些是友人,他无法接受的,是有更多人占据妹妹心中的位置,接受他已经不再是妹妹最重视的人。
他不是舒君的唯一。
他不接受。
接受…妹妹曾经最爱他的过去。
接受,妹妹不爱他,更恨他的现在。
接受,他即将不能参与妹妹的未来。
多大方的爱啊。
可是他从来自私小气,当初救鼎炉们也只是因为,他想在妹妹眼里形象独一无二,妹妹喜欢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才可以和她并肩同行。
装出来的,只要装一辈子,也可以吧?他和他们一样光明,妹妹,为什么要发现呢?
“好吗,哥哥?”
他不要。他不要。他不要。
可是为什么,拒绝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他看着妹妹总是被说慈悲的那双眼睛,那明明是她常常看陌生人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这场梦,本来是他心甘情愿进入,为什么又会忘记?
因为他太想妹妹了。
这场梦,他独占她的爱整整三百年,竟然也让他自己忘记,妹妹一直都怜悯着看自己。
“你是在,哄着我吗?”
当问出这句话后,一切都更无可回头了,许魏洲,为何一次又一次地走错?
“妹妹!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好?”
慈悲目中,原来无喜无悲。
仅仅剩下了对他的可怜,那些爱呢?那些让他自愿放弃了种蛊的爱?也是哄他的吗?妹妹真的不爱他了吗?
他怎么会和她走到这一步?
他怎么会和妹妹如此生疏?
他怎么亲手将妹妹推向了远方?
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
为什么,他这么痛苦啊?
“回去吧,哥哥。”
“我想,这些都已经够了,不是吗?”
世人常常不知离别,而没能好好告别,我说完后,他猛地扑到我身上,这次鬼泪还没落下便消失了。
“我不要、妹妹、我不要离开你。我会死的,离了你我会死的,妹妹,我错了,我错了,你罚我好不好?直到你能原谅我为止。你罚我吧,求你了舒君,让我留在你的梦里,求你了……”
他鬼魂凝聚的肉身正在逐渐变透明。
是我驱逐的。
“不好。”
他抓住我的鞭子,上面还沾染着他的鬼气,“不要赶我走……求你原谅我,妹妹,我悔了,我错了,我求你再多陪陪我……”
我看着他因为失去鬼力掩盖的一头白发,看着他再也无法维持人形,看着他的血红竖瞳,看着他气息奄奄。
“骗你的,你怎么又信了?”
我还没玩够呢。
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哥哥。
“你是在施舍哥哥吗?”
好熟悉的话,我记得,我记得什么时候我也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他拽住我的衣袖。
苍白的脸再英俊,看起来都像是纸糊的,施舍?
还没等我想起来,他就先缄口不言。
“对啊,是施舍啊,哥哥。”
“你不,也一直在施舍我吗?”
“你一直,都骗自己忘记,我也会成长,在仙门,你给的资源的确很好用,我也收下了,可实际上,你明知我原有的就够了,你没想过我会被人忮忌,会被别人格格不入吗?不,这不是你的错,因为我是你的妹妹,所以就注定了,我无法摆脱。”
哥哥没有说话,他这般恶毒的人,最最爱穿雪映棠色的衣服,指尖划破他的嘴唇,污黑的雪沾污了轻盈的纱。
“我靠着你,也理所当然该承担别人的忮忌,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对我好。”
“可哥哥,为什么你后来变了?”
我已经长大很久了。
“你想困住我。”
苍白的脸颊落下两行血泪。
我接住惊心动魄的水雾。
“我的确在施舍你。”
我要困住你,要杀了你。
“我施舍你这场梦,哥哥。”
“你明知我最讨厌千暮雪。”
“为什么,你看着她杀我一次不够,还要继续和她合作?只为了能困住我?哥哥,你不是修士了。”
他本来也是天魔。
原来,哥哥才是天魔。
许魏洲什么也说不出,妹妹全都知道,她只是在哄他。
“知道我要杀死你,哥哥害怕吗?”
“还是开心?”
他,开心。
这一刻,许魏洲不会再害怕了,他已经痛到可以露出完美的笑容。
他再也不用担心妹妹离开自己了。
“舒君,你不要放过我,永远都不能忘记我多可恶。”
死在妹妹手里,比他杀死妹妹,再自杀,将魂魄缠在她的灵魂上,永永远远都无法分开。
她一定很恨我吧。
好疼好痛。
“哥哥。”
我不知道还该对他说些什么。
许魏洲那身雪映棠的纱衣完全被他吐出来的、流下来的,我捅在他胸口那一刀的血污黑了。
“咳咳咳咳……”
“开心、舒君、哥哥好开心、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舒君,我恨你,我恨为什么你不能只属于我……哥哥知道这不应该,可是我做不到,我一看见他们在你身边,就好……”
我踩住他的胸膛,有汁液溅到了靴子上。
大殿蔓延着一股甜腥的……
奶味?
嗯?!怎么回事?
按下探究欲。
“我知道啊,哥哥。”
“我知道你恨我。”
你恨我为什么不能只是你的许舒君。
“我也是,但我更爱你,爱我的哥哥,而不是囚我、杀我、算计我的暮天寒,我爱的是许魏洲。”
我爱他,很爱很爱,也很恨很恨。
但。
“再与我做一场梦吧,哥哥。”
我亲吻他的嘴唇,看着他失神的眼睛,我的哥哥,美得恍若艳尸。
可我知道,他听得见。
还是强调一下没有血缘关系(怕审不过)
也没有do,只是哥哥汲取舒君的痛苦为快,所以看起来,不太正常,但请千万别误会。
舒君从万年前复活后,难得唯一一次没有说谎,哥哥却听不见,又怎样呢,从他旁观千暮雪(同类)杀死妹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得善终。
【10.15仅改标题栏,正文一字未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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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兄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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