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情况便变成了,青年二人一边委委屈屈的听着吴檐的训话,一边抬头打量着不远处陌生的面孔,壮实青年心有不甘的同时,更庆幸自己没做什么更过激的事情。
“尤其是你梁粟,之前老县令在的时候你胡作非为便罢了,新县令来了,你多少收收你的性子行吗?”
梁粟的脸涨红,却无法反驳一句,低着头拳头攥的死紧,僵硬的点了点头。
齐吟风在一旁看了许久,水桶也在一旁立了许久,水桶里的水是满的,齐吟风想去打扫房间。
他不耐烦的道:“吴县丞,此事无关紧要,我也无碍,不必再为难他们了。”
吴檐听后笑嘻嘻的转身,点了点头:“县令大人有大量,下官敬佩。”又转头去看瑟瑟发抖的二位青年,语气又变了一变:“此次是县令心胸广阔,放过你二人,若再有言辞行为不妥之处,县令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二位青年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齐吟风不在意,自然也没有分给他们眼神,他一手轻松抬起水桶,步伐稳健的往西厢房走去。
吴檐跟在他身后陪着笑脸:“这二人是原来老县令的两个仆从,自小在县衙里长大的,都是没了爹妈的孩子,老县令把他们养大,就相当于半个爹了,所以一直也比较放纵,县令千万莫要怪罪。”
齐吟风本就未曾当一回事,只答说:“无碍。”
又想起什么,在吴檐开口之前补充道:“我不爱甜食,其他无忌口,县丞去忙别的事吧,莫要耽误了。”
吴檐将说未说的话卡在嘴边,干笑了好久之后猛地点点头:“下官午时就在县衙里,若县令有事,尽管开口。”
“多谢了……对了,我看这东西厢房皆十分空旷,不似有人居住,难不成老县令未有家事?”
“啊,我倒忘了听您讲,老县令一直是孤身一人在槿城的,他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在坪洲首邑做生意。据说买卖不小,所以比较忙,不怎么方便到槿城来看他,只有老县令过世之时来过一次。老县令少言,所以不常提起他家里的事,我也只知道这些……”
“嗯,多谢。”
“县令客气,那下官便先走了。”
齐吟风如愿以偿的将西厢房收拾的妥妥帖帖,与吴檐共同用完午膳后,又冷水沐浴一番,换上官服。将自己也收拾妥当后,便与吴檐一起在县衙前堂等待。
等到未时二刻,才陆陆续续有官员前来上值。
待到所有官员到齐之时,已经未时四刻。
官员们大都是中年人,彼此熟络,来了便随意招呼两声,纷纷坐到了县衙两旁的木椅之上。可这期间,竟未有一人同坐在主位上的齐吟风有任何交谈。
吴檐在一旁干着急,却无济于事,只能苦笑着看齐吟风。
齐吟风轻笑一声,倒是明白了。
吴檐想必这几个月也并不好受,没了县令,应当是县丞为大,而这底下的官员,似乎也没把吴檐当回事。可见吴檐执政的这几月,应该是跌了不少的跟头。
吴檐虽然圆滑,但到底不是狠心人,也为官不久,怎么斗得过几十年的老奸巨猾。
而这帮老官,自认为斗得过吴檐,又觉得齐吟风也是年轻人,想必强不了多少。
所以,这是给他作下马威呢。
他轻笑一声,手中惊堂木在桌案上起落,好似没用什么力气,却将吴檐震得颤了一颤。
“众位大人还真是好兴致,聊的什么,让本官也听一听。”
吴檐以为齐吟风胸中有气,忙想去安慰,转头却看到他眉目含笑,唇角勾起,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原本还在谈笑的几位官员,听到惊堂木的拍案声,都相继停了下来,面色不豫的看着大堂案后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他们的新县令。
他们自然不喜欢这个新县令,更过分一点说是厌恶极了。他们自认为在槿城这小小的主簿典史还有各个司吏中兢兢业业的办事多年,肯定有一天能够升职到县丞或县令。可老县丞死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花钱买了官然后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小白脸当他们的顶头上司。老县令死了,又从朝廷派下来一个更加年轻的小白脸——
小白脸会什么?大概只会唱戏,遇到难解之事就像戏里的花旦一样嘤嘤哭啼,所以他们能指望这样的家伙把“病入膏肓”的槿城治理的欣欣向荣吗,那不是笑话吗。
“我们说的都是槿城公事,您这刚来,案卷想必摸都没摸过,跟您说了您也不懂,倒不如就在案前好好坐着吧。”
齐吟风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倒不知,家长里短也算公事。”
槿城主簿见他说这话,面色更是不悦,与典史交换了眼色,对着齐吟风说到:“县令打京城来,大场面见得多,哪懂得我们小小县城中人丁稀少,家长里短便是大事。”
典史在后面接到:“县令别见怪,确实如此,您初来乍到,多习惯习惯便是了。说来您今日刚到,想必一路劳累,您与我等也见了一面,不如先去歇息歇息,让吴檐也带您看看我们槿城的秀美风光……”
“风光确实秀美。”齐吟风笑着打断他的话:“可惜见了人,却不那么叫人愉快。”
堂下的几位何许人也,也是打了几十年哑谜的老手了,哪听不出齐吟风意有所指,当即脸变黑了下来。
典史是这几人里最能说会道的,当下便不满的回道:“虽说槿城与外界难通,但我往返首邑,也听过不少关于县令您的传言。您年轻气盛,又是当届探花,难免心高气傲,据说得罪了不少宫里的大臣,如今惨遭贬谪,心情不愉快,我们自然可以理解。可既然已经来了槿城,便最好入乡随俗,我等乡野粗人,自是不像宫里有人说好听话哄您开心,您若是记怪我们,可就是……您的不是了。”
齐吟风笑的更甚,从眉眼含笑变成捧腹大笑。
这笑让堂下的各位老臣更为不悦——这不就是**裸的嗤笑么。
笑完了,他看着堂下诸位,眼底的笑意依旧无法掩盖。
“自然,各位皆是大宁的老臣,本官乃新官上任,免不了错误诸多,各位大人指点本官,本官自然感激不尽。”
这话倒是让堂下几位舒心了些,可惜话未听完,只舒心了那么一瞬。
“那想必各位大人一定比我更清楚大宁的律法吧……文武官上值,无故不到者,夺一季禄,无故迟到者,夺一月禄。午后上值时间乃未时正点,各位来时却都晚于未时二刻,所以在座诸位应皆夺一月俸禄,我说的没错吧,各位大人。”
此话一出,却令众老官拍案而起,气愤至极。可即便怒气冲天,却无找不到辩驳的言辞,只得眼神犀利的等着面前人处变不惊表情。
“哦?诸位怎么如此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吴县丞,我记得大宁律里是有如此规矩吧?”
吴檐看此情景,顿时便明白了身旁之人的厉害之处,原本还想着告诉他莫要与这帮难缠的老官敌对,现在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了。而且听他如此几句话便塞住了老官们的口舌,吴檐不禁在心底也感到爽快万分。
他立刻点头回道:“您没记错县令,是有如此律法。”
“那便对了,吴县丞都记得,想必各位大人肯定更清楚了,虽说应当入乡随俗,但槿城也属大宁,律法总归还是要遵守的吧,各位大人?否则若是哪天被什么人看不下去了,弹劾一番,丢了官职可就不好了……”
“你这小——”
“县令说的是,是下官们逾越了。下官等人今日便去领罚……”
主簿本欲继续与齐吟风争辩,却被典史拦住。典史自然明白面前这个青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好对付,便换上一幅笑脸,似乎诚恳的认了错误。
“哦,这位大人倒是明辨是非,我还不知您官职如何,怎么称呼?”
典史回道:“诶呦,这倒是忘了跟您介绍了,我乃本县典史,鄙姓王,这位是张主簿,后面几位是吏目与仓使。”
齐吟风点点头,依旧笑意莹莹:“本官已明了,多谢王典史。那便如王典史所说,各位大人去吴县丞处领罚便是。”
此话一出,堂下便又议论纷纷。
王典史强颜欢笑道:“县令,本县的财政,是由张主簿来掌管的……”
齐吟风听后讶异:“哦?主簿掌文书,典籍,册录,何时兼理财政了?”
那被堵了好久嘴的张主簿,此时倒是终于说上了一句话:“自然是因为县丞不通民事,本官才代他行使财政之权。”
齐吟风又点点头:“虽是如此,但越不处理,越不擅长。这财政大权,毕竟历朝历代都归为县丞,我方才也听出主簿话语中有倦怠之意,想必处理事务繁多,力不从心。那便从现在开始,财政还是交还由吴县丞负责吧,否则若是哪日刺史问询,我倒也不好解释了。”
张主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愤恨不已。但典史一直在旁暗示他不要冲动——他也不傻,他能看出来这新来的县令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白面书生,更不似那不谙世事的县丞般好拿捏,若是冲动,不定落个什么下场。
“谢县令替下官解决这心头的一桩难事。”
齐吟风笑道:“张主簿莫要如此,倒显得生分。既然大家都已见过,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事吧……对了,张主簿,我初来乍到,对于本县的事务知晓得太少,所以可否麻烦您把近些年与本县财政,户籍,土地有关的册录送到本堂?”
张主簿内心咬牙切齿:“待我回去整理成册,即刻给您送来。”
“那本官便多谢了。”
家人们,天干物燥,要多加衣服啊,感冒好难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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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拍案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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