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看吗?

“真不用我送你进去?”

“不用。”

“那行,成绩如来下滑了,就取消你住宿资格。”

“知道了。”

“我走了,跟你班主任打好招呼了,先去办公室找她。”

“嗯。”

迟应津的视线钉在那辆黑色轿车上,直到尾灯的红光被树影吞没,绷得发僵的肩线才稍稍松懈下来。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尝到一点铁锈味——不知什么时候咬破的。

“任媛”这两个字在胃里沉甸甸地坠着,像块消化不了的秤砣。他踢了踢路边石子,看着它蹦跳着撞上那道新鲜的车辙,在水泥地上蹭出个滑稽的弧度。

一年零三个月。

满柜的题库换一纸休战书,这笔买卖倒也不亏。

暮色渐浓的教学楼在余晖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迟应津仰头望去,“U”型建筑像张开的双臂。

四层高的灰白色墙体被夕阳镀上一层暖橘。顶层空荡荡的走廊像被遗忘的角落,只有一班二班孤零零地悬挂在两侧。连接两翼的空中连廊悬在暮色里,倒是个适合串班的好地方。

他踏上楼梯时,鞋底与水泥台阶摩擦出细微的沙响。

这个时间点的楼梯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偶尔掠过几个匆忙奔向食堂的身影。

迟应津把卫衣帽子又往下拉了拉——正合他意,省得应付那些探究的目光……虽然大概率也没人在看我。

他撇撇嘴,“但万一呢?毕竟我这张脸,确实容易引发交通事故。”

“快看四楼转角!” 一声刻意压低的惊呼炸开,迟应津耳朵一动,心想:这音量,不去播音真是屈才了。

同伴的胳膊肘已经快把她的肋骨戳穿:“要死了这么帅的吗?!”

“像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诶……等等!他是不是没穿校服?”

迟应津脚步没停,但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来了。

模特?嗯,有眼光。

他脑内瞬间闪过自己登上《时尚先生》封面的画面,标题就叫《迟应津:靠脸吃饭,但偏要靠才华》。

“插班生吧?以前绝对没见过!”

迟应津生了张多情的花花公子相,五官精致带点不羁,面无表情时又多了几分乖巧。

天生自带舞台感,是慵懒又张扬的帅。

他垂眸时像幅静物画,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神色,乖得让人想揉一把头发。可一旦抬眼,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浮上来,整个人便成了出鞘的刃,带着几分懒洋洋的锋芒。

整个人仿佛危险又迷人的矛盾体,介于浪子和诗人之间的气质。

这种矛盾的气质让他即便站在人群最边缘,也像独自站在聚光灯下。

那些自以为隐蔽的视线和窃语声像牛皮糖似的黏在迟应津后背上,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群人要是把八卦的劲头用在学习上,清华北大都得扩招。

他加快脚步,卫衣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个潇洒的弧度。

*

“叩叩”。

指节轻叩办公室门板的声响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刘老师,我来了。”

刘玥从教案堆里抬起头,捧在手里的玻璃杯正冒着袅袅热气,杯身上“优秀教师”四个红字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晃了晃。

“来了啊,”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进来吧,你母亲都跟我说了。”

迟应津站在门口没动,阳光从身后漫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初中三年蝉联年级第一,一年多自学完高中课程……”刘玥吹了吹浮在杯口的茶叶,“看来江澍那孩子的榜首位置要不保喽。”

迟应津嘴角抽了抽。任女士这张嘴,怕是把他幼儿园得过的小红花都拿出来吹了。

他抬手蹭了蹭鼻尖,笑得人畜无害:“老师您别听我妈瞎说,我就随便翻了翻课本。”

刘玥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个白净高挑的少年。

她忽然笑了:“长得倒是挺精神。”说着指了指角落的桌子,“教材和校服都在那儿,要不要找同学帮你搬?”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明天记得穿校服来。”

迟应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扬起一个张扬的弧度:“就这点东西,老师您也太小看我了。”

“搬不动我可要笑话你的。”刘玥捧着茶杯,笑着说。

“得嘞,您就等着瞧吧。”他三两步走到桌前,单手就把一摞书捞了起来,校服袋子搭在臂弯里晃了晃,“教室是出门右转走到头?”

“对,空着的座位就是你的。”刘玥啜了口茶,茶叶梗在杯底打了个转,“快去吧,这个点大家都快回来了。”

迟应津抱着书往外走,身后传来刘玥带着笑意的叮嘱:“明天记得穿校服啊!”

*

后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迟应津的目光扫过教室,在倒数第二排捕捉到那个空位——课桌擦得很干净,在落日余晖下泛着温润的光。

“运气不错。”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指尖轻轻敲了敲邻座的桌面,“还有个**同桌。”

教科书被随意地塞进桌肚,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迟应津向后仰去,椅背抵在后排的桌沿,双手交叠垫在脑后。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整个人懒洋洋地靠着,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

夕阳穿过玻璃窗,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眯起眼,看着浮尘在光束中起舞。

“我艹——”

洛严的惊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短促的气音。他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僵在原地,左脚还悬在半空,活像被按了暂停键。

高二1班的金属门牌在余晖中明晃晃地刺眼。

洛严机械地抬头确认,又低头看向教室倒数第二排——那个陌生男生正懒洋洋地转着笔,夕阳给他轮廓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见鬼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第三次抬头确认时,正对上对方的目光,男生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在光线里闪了一下。

“这位同学,”迟应津支着下巴,眼底浮起一丝玩味,“颈椎操做得挺标准啊。”

洛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撞上身后的门框。

“卧槽!”他捂着胸口,缓了两秒才凑过来,“帅哥你绝对走错教室了,我这人脸盲症晚期都能确定,咱们班没你这号人物。”

迟应津转笔的动作顿了顿。逃离魔爪的畅快感在胸腔里翻涌,他差点就要笑出声来。最终只是懒洋洋地勾起嘴角:“嗯,今天刚来。”

“等等——”洛严突然瞪大眼睛,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你是迟应津?”见对方挑眉,他立刻得意地压低声音:“老刘早两个星期就在办公室念叨,说那个特殊情况的学生要回来了。我们轮流去套话,她就捧着那个老干部茶杯装深沉……”

迟应津的目光落在洛严手舞足蹈的影子上。夕阳将少年雀跃的剪影投在课桌之间,像一尾活泼的游鱼。

他指尖的笔突然停住了。

“老刘?”他微微偏头,黑色耳钉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

洛严立刻来了精神,凑近压低声音:“就咱们班主任啊。”他做了个端茶杯的动作,“三十出头的人,整天捧着个老干部水杯嘬茶,一副老年人作派——”说着突然卡壳,警惕地望向门口。

迟应津看着少年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忽然想起方才办公室里那个眼镜滑到鼻尖的女教师。

她捧着印有“优秀教师”字样的茶杯时,食指总会无意识地摩挲杯壁。

“这样啊。”他轻轻点头,笔尖在桌面敲出两声轻响。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将这一刻的心照不宣揉进了九月的风里。

洛严话音未落,走廊的喧嚣声便漫了进来。

他冲门口抬了抬下巴,指尖在走廊两边的课桌之间比划:“喏,我就坐那儿——”

话音被推门声截断。

丁秋怡握着门把的手突然顿住,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她身后嬉闹的人群像被按了暂停键,周松手里的球“咚”地砸在地板上,弹起的弧度都透着惊诧。

“你中邪了?”周松探头要往教室里挤,却在撞见教室后排的光景时骤然失声。

他张着嘴的模样像极了受惊的鹌鹑,身后此起彼伏的“怎么了”在看清教室后,化作一片倒抽冷气的声浪。

迟应津支着下巴,看这群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手上的笔转得飞快。

洛严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看吧,我就说……”

忽然有风掠过走廊,卷着几片落叶闯进教室。丁秋怡终于找回声音,指尖颤巍巍地指向后排:“我们班……”

“添了樽镇班之宝。”洛严接得飞快,在满室凝固的寂静里,这声音清脆得像往热油里泼了勺水。霎时间,惊叹声如春笋破土,炸开此起彼伏的“卧槽”。

迟应津在一片喧闹中轻轻叩了叩桌面,笔尖与木桌相撞的脆响,让沸腾的空气奇异地安静了半秒。他迎着数十道灼热的目光,勾起唇角:“要不,我给大家鞠个躬?”

这话像根针,戳破了紧绷的气球。哄笑声中,浮尘在斜照的夕阳里跳起了圆舞曲。

“让让。”

清冷的声线像刀切过凝固的空气,人群立刻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硬生生在门口辟出一条道来。

迟应津饶有兴致地挑眉——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迎什么重要人物。

迟应津看见个高挑身影朝自己走来——那人校服扣到最上一颗,绷着一张面瘫脸,不过……还挺帅。

比我差点儿。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来人停在他桌前时,带起一阵极淡的薄荷气息。

江澍的目光落在他右耳——那里缀着一颗半米粒大小的痣,藏在耳廓处,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阳光斜斜切过来,将那颗痣映得格外清晰。

迟应津,他在脑海里描摹这几个字。

原来,真的是他。

迟应津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指尖触到那颗伴随他多年的痣。

江澍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你好?”迟应津看着面前的冷脸帅哥,率先打破沉默。

他尾音微微上扬,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凝固的空气。

江澍收回目光,垂下眼帘,那排鸦羽般的睫毛便在眼下拓出扇形阴翳,藏着少年人特有的,欲说还休的心事。

他垂眸时,额前碎发滑落几缕。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窗棂上跳跃的光斑。

“可以让我进去吗?”

“啊?哦。”

迟应津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自己同桌。

他猛地直起腰板,椅子在地面蹭出短促的声响。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摩挲的声响。

迟应津支着下巴,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羽毛,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耳尖、发梢。

前排几个女生欲言又止地咬着笔帽,后排男生假装捡橡皮却迟迟不起身。

“看我要收费的,”他忽然开口,指尖在桌面敲出清脆的节奏,“十元一次,扫码还是现金?”

“噗——”

前排传来压抑的笑声,像一串漏气的泡泡。有人慌忙捂住嘴,肩膀却止不住地抖动。那些灼热的视线顿时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几道不甘心的余光还在偷偷徘徊。

世界安静了。

迟应津满意地转着笔。

……话说早了。

迟应津余光感觉到有人在偷瞄自己,还不只是一次。

他早就察觉到了那道视线。

从余光里扫过去,对方自以为隐蔽地偷瞄,实际上每一次目光的停留都像是羽毛搔过皮肤,存在感强得让人难以忽视。

迟应津起初懒得搭理,可那道视线不依不饶,像只不知分寸的猫,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绷紧的神经。

那道视线又来了。

这人是把我当展览品了?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要再给你配个解说员?

他数到第七次时,终于掀起眼皮,正巧捕捉到江澍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他侧过头,冷冷道:“看够了吗?”

本以为对方会识相地收敛,结果那人不仅没躲,反而光明正大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轻轻弯了弯眼睛,语气坦然:“没看够。”

他猛地凑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好看吗?”

“好看。”

——好看个鬼。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压下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脏话。 这人脸皮厚得能防弹,不收拾一顿怕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迟应津眯了眯眼,眉梢压低,唇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那张平日里张扬的脸此刻明明白白写着:再盯一眼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弹珠玩。

他攥了攥手指,指节咔地轻响一声,语气森然:“转回去,再看揍你。”

气势之足,任谁见了不说一句“不敢惹不敢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校霸呢。

江澍显然是害怕了。

他眨眨眼,看起来无辜又温顺。

然后,他乖乖低下头,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那个肆无忌惮盯着人看的不是他。

——听话得简直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

洛严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瞪圆眼睛看着这一幕,脑子里自动播放起最近追的狗血剧——这什么霸道校草和他的……小娇妻剧情?

不对不对,江哥那张面瘫脸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了?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离谱的联想甩出去。

一定是最近熬夜看剧出现幻觉了,嗯。

而此刻,看似专注做题的江澍,笔下的数学公式早就变成了乱七八糟的线条。

他的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说喜欢我吗?

怎么那么凶。

他当初不知道迟应津的全名,上了高中,只是猜测班里那个特殊情况的人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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