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点。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迟应津正窝在转椅里跟电脑屏幕里的外教视频。

他单手支着下巴，英文单词混着笑意从唇齿间滑出来，发音漂亮得像在念诗。

“所以你上周真的去了那个音乐节？”屏幕里的James瞪大眼睛，“我听说现场有人跳水？”

他根本没去，张嘴就是胡扯。

迟应津转了转指间的笔，笔尖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金线：“何止，还有个疯子从十米高的灯架——”

手机震动时迟应津正说到兴头上，江澍的消息猝不及防跳出来：

【江澍】：早

笔从指间滑落，在实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嗒”。他脱口而出的单词突然变了调，最后一个音节生生扬成了疑问句。

屏幕里的James立刻捕捉到异样，碧色眼睛促狭地眯起：“Wow~”他故意拖长音调，“还有什么比舞台跳水更刺激的吗？”

“刺激个屁。”迟应津用中文嘀咕，拇指飞快戳了下屏幕：

【迟】：早

发完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力道大得震倒了旁边的笔筒。几支彩色记号笔滚出来，在江澍前几天借他的笔记上划出几道无意义的弧线。

“继续。”他抓起矿泉水灌了一口，“那个蓝头发的主唱……”

声音盖过了手机又一声轻微的震动，反扣的屏幕亮起，最新消息显示：

【江澍】：[眨眼卖萌jpg. ]

*

James的中文听力水平和他的口语完全成反比——当这位金发碧眼的外教突然字正腔圆地蹦出一句“你刚才是不是在偷笑”时，迟应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没、没有……”迟应津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手指把笔转出了残影。

屏幕里的James正努力蠕动嘴唇，试图发出“确实”两个字的正确读音，结果说成了“缺习”，活像在念什么武林秘籍。

迟应津的肩膀开始可疑地抖动。他猛地低头假装捡笔，整张脸埋进臂弯里，只有发红的耳尖暴露在镜头中。书桌下的手指狠狠掐住大腿，心里默背元素周期表来转移注意力。

“泥摇透！”James突然拍桌，浓重的英音混着东北腔劈头盖脸砸过来，“介似课堂纪律问题！”

迟应津抬头时眼角还泛着水光，结果看见对方屏幕上不知何时打开了百度翻译，硕大的“严肃”二字后面跟着个微笑emoji。

这下彻底破功，“噗”地笑出声后又迅速变成一连串假咳，憋得脖颈都泛了红。

……

“亲爱的，你的英语口语非常棒！”外教James夸张地捂住心口，金发在晨光里晃出耀眼的弧度。

“谢谢，你也是。”迟应津转着笔轻笑，笔尖在笔记本上点出几个墨点。突然他眨了下眼，切换成字正腔圆的中文：“不过老师您的中文发音……需要特训吗？”

James的中文立刻破功：“窝的虫文嚎不嚎？！”最后一个字直接飙出了东北大碴子味。

迟应津笑得笔都拿不稳：“特别好，特别地道。”他故意把“地道”两个字念得极其标准。

顺手捞起手机在聊天框给江澍发了个消息。

【迟】：你猜我在干嘛

【江澍】：猜不到[俏皮吐舌][眨眼卖萌jpg. ]

“我靠……”他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迟应津盯着屏幕上那个[眨眼卖萌]的表情包，眉毛差点飞进发际线。他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终发过去六个点。

【迟】：……

发完又添了个“正准备教老外中文”。

手机立刻又震：

【江澍】：好棒哦[鼓掌][鼓掌][鼓掌]

“操。”迟应津没忍住笑骂出声，结果被口水呛得直咳嗽。他想象着江澍那张性冷淡的脸配上这些骚气十足的表情，手指飞快敲字：

【迟】：你被下降头了？

【迟】：说人话

对方秒回。

【江澍】：不是好兄弟？

【江澍】：鼓励一下

后面跟着个系统自带的玫瑰花表情，土得像是从老年表情包里偷来的。

迟应津把手机往桌上一扣，结果三秒后又捞回来，恶狠狠地戳屏幕。

【迟】：再发这种弱智表情

【迟】：我就揍你

结果对面回过来条语音。

点开一听，是江澍一贯冷淡的声线，却说着完全不符合人设的话：“迟老师教中文，好厉害哦。”

最后那个“哦”字音调上扬，明显是在学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迟应津直接气笑了：“江澍你大爷！”他一个视频通话拨过去，结果对方秒拒。

他对着空气挥了一拳，咬牙切齿地打字。

【迟】：给老子等着！

发完觉得不解气，又补了张“暴打狗头”的表情包。

被冷落的外教老师：“Stop！停止和对象**！快教我中文！”

迟应津轻咳一声，放下手机，心说对象个屁，那是我兄弟，老外就知道乱说！

他其实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外教老师来真的。

他挑了挑眉，突然来了兴致。

迟应津改用普通话。

“老师，跟我念——”

“你——”

“弄——”

“啥——”

“嘞——”

他把每个字都咬得字正腔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看样子势必要教会这个老外。

“Knee——”

“弄——”

“Share——”

“嘞——”

迟应津打了个响指：“对。”

反正大差不差。

“Do A. ”

“这句不用学。”

“Ok. ”

“现在加声调。”迟应津竖起食指，“第一声，平着来——”他脖子一伸，活像只引吭高歌的鹅，“你——”

James立刻跟上：“Knee——”音调平得像条死鱼。

“第二声往上挑，”迟应津手指划出个上扬的弧线，“弄~”

“Loong~”James的尾音飘得像是要上天，金发随着夸张的抬头动作甩出一道金光。

当最后那个“嘞”字被念成轻飘飘的气音时，迟应津拍桌大笑：“成了！连起来试试？”

“你——”

“弄——”

“啥——”

“嘞——”

“对，再快一点儿。”

James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地喊出：“你！弄！啥！嘞！”每个音节都像在跳踢踏舞，但奇迹般地卡准了调子。

方言这不就会了？

“老师，”他竖起大拇指，眼睛弯成小月牙，“就您这天赋，再学俩月都能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了！”

James的金发在电脑屏幕里乱晃：“Really？”他激动得直接蹦出母语，又赶紧切换成塑料中文：“谢谢大狮！”

“是大师……”迟应津扶额，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起——江澍又发了条消息，是一张证书。

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迟老师认证中文大师”。

迟应津：……

这是巧合吧？

他正要回怼，突然听见James对着手机发语音：“Everyone！我会说纯正中国话了！”后面跟着句惊天动地的：“恁弄啥嘞！”

迟应津吓得手机差点儿扔地上。

*

屏幕里的James看了眼腕表：“时间到了，再见，亲爱的迟~”

迟应津冲屏幕挥挥手：“再见。”

个屁。

没有下次了。

这是最后一节课。

就算还有课，他也不找。

谁都不能撼动娇姐的地位。

James所有流畅的中文表达全都是用的英文

另外

原来某人还会俏皮吐舌[鼓掌][鼓掌][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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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