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就从宁清容这儿捞了不少好东西,宁清容性子软弱,只经她吓唬吓唬就乖乖把好东西送上来了,她这一段时间没打宁清容的主意是因为她在赵余堂那事儿上心虚,可这么久过去了也相安无事,于妈妈胆儿又肥了起来,决意好好压榨一下这个懦弱的主子。
于妈妈这些年狗仗人势,压榨佃农,吃的可谓是膀大腰圆,满脸油相,这天她穿着枣红色的绛纹长褂子,扶着腰一撇一撇地走进了宁清容的小院儿。
采雪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看见她过来默不作声地将木盆端了进去,于妈妈见状立马啐了一口:“狗娘养的小贱蹄子,才几日不管教就这般眼中装不进人了。”
但她毕竟还要装腔作势一番,因而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抹了抹眼睛就推门走了进去,见宁清容坐在小杌子正摆弄一个荷包,“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宁清容面前。
宁清容吓了一大跳,还有些不习惯这古代的大礼,她不动声色地朝后挪了挪,做出一脸惶恐害怕的样子:“妈妈这是做什么?”
于妈妈又抹了抹眼睛,这才声具泪下地答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我这女儿巧儿呐,今年都十六七岁了,我那女儿天资愚钝的,不似姑娘这聪慧灵巧人,好人家上着门来说亲。我好不容易为她相看了一门亲事,可老奴这些年兢兢业业,劳苦了一辈子,竟是连半点银子都没攒下。如今...如今连姑娘的嫁妆钱都凑不出来啊!”
绿翘闻言在她背后狠狠啐了一口,谁不知道这于妈妈是个黑心肝的,这些年昧的人家的血汗钱还少吗,现在居然在这装腔作势,又跑到她们姑娘这讨好处来了,姑娘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妈妈先为伯爵府守家业,现在又为侯府辛辛苦苦,着实辛苦叫人佩服,”宁清容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那这巧儿姑娘的婚事也是耽误不得,妈妈打算如何?”
于妈妈没想到宁清容这么直接,难道还真让她明明白白地开口说出来要钱吗。但于妈妈这副脸皮练了这么多年也委实不容小觑,她又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抽抽搭搭地看着宁清容:“姑娘,自从您来了这庄子就是老奴的主子,您看,您能不能施恩,施舍老奴一二,好歹让老奴将这女儿顺顺利利地嫁出去呢。”
宁清容一抬眼就看见绿翘站在于妈妈背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宁清容唇角一弯,似是为难地说:“可妈妈你也知道,我这些日子病的连看病的钱都快没了,又哪有那多余的东西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姑娘便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一点,都不知比我们这些人强了多少。”于妈妈急忙说道,似乎不容宁清容拒绝似的,“姑娘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你这么人美心善,回头我一定给太太去信,好好夸夸您的好处,您这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也不想在这庄子里蹉跎一辈子对吧。”
绿翘气的脸都绿了,这于妈妈真是不要脸,每回都拿这事威胁姑娘,可姑娘能不能回侯府,又哪是她这么一个贱奴能决定了的,可姑娘还偏偏最怕这个。
宁清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故意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妈妈说的是啊,可我又能怎么帮巧儿姑娘呢。”
“姑娘的姨娘给姑娘备了不少好东西吧。”于妈妈眼中现出了藏不住贪婪之色,“只要姑娘将你的首饰给巧儿几件,姑娘的东西那可都是有名的铺子里打的,就不愁我家那丫头没东西装点门面。”
“是吗,”宁清容一脸为难,“巧儿姑娘出嫁,我本应该贴补一二,可是妈妈也知道,我只是个庶出的,哪有那么多好东西...”
于妈妈见好话也说了不少了,直接将脸一拉,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老奴觉得姑娘也决计不短这一点银子,再说姑娘马上就要到出嫁的年龄了,也得为自己讨个好兆头是不是。”
“这样吧,”宁清容的脸也垮了下来,一脸委屈地说道,“妈妈也知道,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像那些玛瑙玉石什么的,我也没有。但姨娘以前曾给我打了六个纯金镯子,说是等到我出嫁的时候用,不如现在就给了巧儿姑娘吧。”
于妈妈对宁清容的底细也是清楚,知道她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再加上之前被自己克扣的也不少了。小地方的人嫁女儿都讲究个排场,六个纯金镯子,若是出嫁的时候戴上那可气派很了,于妈妈立马喜笑颜开,连声说道:“姑娘这般人好,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回京城去了。”
宁清容唯唯诺诺地应了,起身回去拿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于妈妈,于妈妈一掂沉甸甸的,打开还看了看才高兴着离去。于妈妈才刚一走,绿翘就按捺不住了:“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为什么向她们服软啊!”
采雪倒没绿翘那么激动,抚了抚绿翘的肩膀道:“姑娘这么做一定有姑娘的道理,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宁清容一笑,也没向她们两个解释缘由:“你们且先瞧着吧,这郑顺家的欺主罔上,为人贪婪,总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绿翘这才听得明白过来,立马喜笑颜开道:“原来姑娘另有安排!看姑娘收拾那黑心肝的老奴婢子就放心了。”
郑巧儿出嫁那一日闹出的动静还挺大,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颇风光地将郑巧儿给接走了。
绿翘和采雪都跑去看了热闹,回来之后绿翘还带回来两个糖人,一边吃糖人一边不屑地说道:“我还道郑巧儿找了什么好人家,不过一个穷酸秀才,长得还贼眉鸡眼的,这就是于妈妈给自己闺女相看的好人家,难怪要补贴这么多嫁妆送着。”
这个时代的择婿观和她们那个时代不同,宁清容也没说什么,瞧着绿翘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好笑,用绢帕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糖屑笑道:“那都是旁人家的事,冷暖自知,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绿翘又兀自说了一大堆才肯罢休,宁清容却拿着托铁匠铺子打造的小管反复观看,绿翘的注意力被吸引,舔着糖人凑过去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啊?”
“我想着把我们做好的口脂放在里面,这样可以直接涂抹在嘴唇上,用起来方便一些。只是这设计还有点问题。”宁清容看着自己做的口红管,这东西看起来容易做起来还蛮复杂的,“我还想着呢,将这口脂调成不同的颜色,现在世面上胭脂口脂面油都太单一了,你看咱们朝美丽的姑娘这么多,若都用同一种式样,多没意思啊。”
绿翘听得云里雾里,采雪却是听懂了,她这些日子也琢磨出了些姑娘的心思,也在暗中赞叹姑娘的智慧。反正姑娘想做什么,她尽力帮衬着姑娘就是,虽说姑娘现在的行径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在胡闹,可在她眼里,可比姑娘那时候失心疯一般恋着赵余堂好多了!
郑巧儿虽是顺顺当当地出嫁了,可不曾想第二日就出了事。
郑巧儿出嫁当日腕子上戴了六个沉甸甸的金镯子,本来很是气派端庄,可人还没抬到白家,那腕子上的镯子就褪了颜色,乌漆嘛黑的别提有多难看。
郑巧儿是新妇,这还没进门呢就闹出这等子事,当时一众宾客可都看到了,小地方的人又重视些兆头什么的,白家顿时颜面尽失。
白母一向自诩养出了个秀才儿子是个体面人家,娶了一个奴婢的女儿为儿媳妇就算了,如今居然在大婚当日就闹出这种事。当初郑顺家嫁女儿时保证的信誓旦旦的,却在头一天就给她耍这样的小聪明,这样看来她那两箱子嫁妆估计也都掺了水。
白母自成婚那日就一直拉着个脸,第二日新媳妇敬茶也是闭门不见郑巧儿,白秀才面上也不好看,一直黑着张脸,真是可怜了郑巧儿这个娇滴滴新娘子的洞房花烛夜。
于妈妈这回可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即使明知道那镯子是宁清容给的也不能声张,只能默不作声地按了这个哑巴亏。若是让旁人知道她讹主子的东西,这更是难以逃脱的罪名。
绿翘知道这事后可结结实实地爽快了一把,但高兴完了又担心于妈妈会报复宁清容,宁清容倒是态度安然的很,虽说这事是她坏了郑巧儿的姻缘,但她事先不是没提醒过于妈妈,于妈妈执意贪得无厌索求无度,也算不到她头上。
当然宁清容也不只是为了报复于妈妈,她现在还没将事情都筹备好,暂时做不到抽身离去,还不知要跟于妈妈相处多久,这次的事儿也是给于妈妈敲一记警钟。若是于妈妈能在赵氏面前说上她几句坏话,那自然就更好了,反正她也不想回京。
却不曾想在这个时候,突然生出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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