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正式回门的这天。大清早,吴叔吴妈带着宛月就来到江家大门口等候。这次应门的是一个丫鬟,一脸嫌弃地把宛月上下打量几下,没说几句话,就带着他们走进府内。
至府内,入眼的便是院子中三丈高的太湖石,周围种满了美人蕉。前方长廊曲折,廊角处是一个是个水阁,禽鸟嘶鸣,再往经过一个种满粉色杜鹃花的院子,就来到正堂。丫鬟让他们稍等片刻。
宛月环顾大厅,梁上整齐挂着盏盏彩绘八角宫灯,正前方墙上一幅青松仙鹤图,画框刻着竹叶图案,前面是椅子太师椅和雕花茶几,两侧各三张稍小的太师椅和两张茶几。
她在侧方的太师椅坐下,摸了摸扶手,光滑厚实的触感,看得出来江家家底丰厚。上一世,她被大火烧毁了脸,直接丢到了柴房里,可没机会坐上这种椅子。
江正白和夫人阮玉珠来了,径直坐到正前方椅子上,后面跟着三个丫鬟从旁站着。淑月也跟着从门口进来,板着脸一句话没说,坐到了最里面侧边的椅子上。
江正白穿着一身褐色长袍,腰间扎条黑色金色蛛闻带,黑发用镶碧琉璃金冠束起,嘴角微翘,表情却很严肃,眼神深邃读不出任何意思,一看就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他自幼聪慧,进士出身,师从前任宰相李祥林,两人关系甚笃,李祥林告老还乡,大力举荐江正白为大理寺少卿,官至正三品。
阮玉珠穿一件深紫色云纹长裙,杏眼柳眉,发髻上插了几支赤金缠丝玛瑙流苏,手上双环玉镯晶莹透亮,看起来端庄娴静,虽然年纪稍长些,但也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她的父亲是皇商,虽是家中嫡长女,在家中父亲喜爱,14岁的时候便嫁给当时还是七品县令的江正白,五年内生下淑月和江栩时,她精明能干,善于审时度势,嫁入江府以来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因管理家仆过于刻薄,时常得旁人腹诽。
宛月死死盯着阮明珠,努力压制眼里的恨意。大火当天回归,阮玉珠故意把她领到江正白面前,让他看才烧伤的烂掉的右脸,也是她提出把她扔在柴房里,还叫厨房妈妈好好关照了她一番。
闭上眼睛,她想起在柴房冻得全身发抖蜷缩一堆的夜晚,脸上的的伤口**辣地疼痛。再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淑月。
淑月穿一身玫色长裙,头戴一支牡丹金丝缠绕簪子和一支雀鸟绢花流苏,样貌跟阮玉珠非常相似,但却逊色很多,脸稍微长一点,皮肤微微发黑,发髻上都是金箔花簮和赤金钗,略显俗气。她从小被阮玉珠骄纵,嫉妒心强又聪慧不足。
“你就是宛月吧,都这么大了,模样挺好的。”江正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笑看着宛月道。
江宛月想起上一世,他看见自己的脸,还是一脸地厌恶嫌弃,活像看见了鬼。如今见他微笑,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阮玉珠和淑月则在一旁一直端详着江宛越的脸。宛月虽然穿着麻布衣服,但居然丝毫不减弱她的美貌。她的长相与她娘李如兰相似但更为清丽脱俗,五官似梨花带露,雪双瞳如碧水清澈,青丝如绢,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
阮玉珠微笑跟着着道:“模样真是标致。”淑月则扭头一言不发。
“这位是你娘,那位是你的大姐淑月,你还有个弟弟,勤于读书,今天去先生那里问学了。“江正白放下茶碗道。
"让你一个人在吴家也是辛苦你了,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你回来好了,一家团聚,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对了,夫人,私塾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月儿这么大了,该上学了。”
“进去读书倒是小事,就是月儿从小在乡下长大,怕不得识字,不能领会先生传授的学问,我想要不先请个先生单独先教会识字。”阮玉珠道。
“这…….”江正白面露难色,“但是家中的子弟都去上学了……”。
“我识字的,在乡下吴叔教过我,有时候也带几本书给我看。”宛月心想,阮玉珠又想使什么坏,可不能依着她,再说,留一个知书达理的名声对自己也有用。
“这样啊,吴叔不仅会看账本,还会教人啊,真是难得。月儿多亏了你们照顾了,”江正白面露喜色道。
“是,是……”吴叔吴妈尴尬地对视了一下,又看看宛月。
“看着宛月,真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啊,我们都老了。”江正白转身对阮玉珠道。
阮玉珠微笑点头。
“那就这么办吧,明天就让月儿去上学…….嗯,还有,这个衣服也重新置办一下,看起来不大体统。”江正白用手指着宛月的衣服道。
“我一切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拿去月儿的房间。”阮玉珠道。
“夫人办事我放心,”江正白又说,“那就这样吧,我等下还要……”
“老爷…..我们……,”吴叔这时候站起来,面露尴尬地对江正白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
“吴叔的房子烧了,现在他们没有地方去。”宛月帮忙说道。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没事,我说了,你们照顾宛月有功,夫人,带他们去账房领点银子,回家重新盖。好了,没事了吧,我马上要去处理点公务。”说着站起来就要走,“那宛月,接下来就听你大娘的安排。”
“好的。”宛月平静道。
江正白走后,淑月跟着也出去了,阮玉珠笑着起身走到宛月面前说道:“宛月。这个小翠以后是你的贴身丫鬟,等下会带你去你的屋子。衣服先制作了一件放你屋子里,等下小翠量一下尺寸,挑几个布料,让裁缝再做几件,还有以后每月月银小翠会帮你领。你以后就在江家好好安顿下来。”
江宛越看了一眼小翠,约莫十二三岁,五官小巧精致,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上一世,小翠看宛月经常吃不饱,经常偷偷拿糕点给她,有一次被淑月撞见还被打了几个耳光,是个本性善良的姑娘,做自己的丫鬟正好。
“谢谢大娘。”宛月笑道。
“自家人无需谢。”阮玉珠也笑着说道。
当晚,宛月沉浸在温热芬芳的水中。雾气氤袔,她微闭双眼,感到无比舒适,身形在水中仿若一朵缓缓绽放的海棠。原来江家人的生活这么舒适安逸,也该让他们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了。
她穿上丝制的睡衣躺在床上,自出生以来,她第一次睡软绵绵的床。
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桃树林中,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白色长裙已被染上道道血色,地上花瓣全被鲜血染红,桃树下背躺着一个身披金色铠甲的男子,浑身是血,宛月走近蹲下,顿时心口撕裂,疼痛得无法呼吸,她去翻男子的身体,却怎么也翻不过来,她着急地大声哭了出来……
“二小姐,二小姐,醒来了。”宛月缓缓睁开眼睛。小翠正掀起挂在架子床上的青色纱帐,轻声道,“今天开始你要上私塾了,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宛月用手肘撑起身子,看见窗外天色已经亮了,小翠端了洗脸水放在架子上,又在梳妆台上摆放了一盒胭脂、一盒傅粉、一盒螺黛,一盒花钿、几只花簮。
宛月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痕,起身穿了一件淡绿色长裙。洗漱完坐在梳妆台上,小翠帮忙梳好发髻,插了一支流苏花簪,刚要插第二支的时候,被宛月拒绝了。
“那我帮你上些妆吧。”小翠说。
“不用,我自己来吧。”宛月看着今天这身素雅的打扮,其实也用不着多添什么粉墨。
浓了下眉毛,添了点胭脂,便起身出门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