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秦母站在窗边,焦急的盯着外边,喃喃自语道,“这都七点多了,怎么还不回来?”
秦父倒很怡然,“有无唤在,不会出什么事。”他打开电视,调到中央台,看今日的新闻联播。
秦母不满的回看他一眼,“你一天到晚都待在学校,子邺的生活和学习你管过几次?”
秦父不作声了。
“罢了罢了,”秦母早已习以为常了,“你看你的电视吧。”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秦母看了看信息,然后进厨房,“他们到小区门口了,我去热饭。”
刚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门就打开了。
秦子邺亲昵的挽着祝无唤的手臂,有说有笑的。
祝无唤则和平日没什么分别,依旧是淡然的模样,偶尔点点头,以证明自己还在听。
秦母瞧他们进来了,连忙招呼着,“这都多晚了才回来,快去洗手吃饭。”
祝无唤洗完手走出来时,秦子邺已然坐在餐桌边,一手拿勺一手持筷,眼巴巴的盯着面前香喷喷的饭菜。
可他偏偏就是不落筷,哪怕口水都忍不住要流下来。
“你今日消耗量很大,多吃些。”祝无唤为他夹了块肉。
秦子邺受宠若惊,“天哪,你、你竟然给我夹菜了,这肉我不打算吃了,我要把他裱起来,留作纪念。”
祝无唤疑惑看着他:……什么毛病?
秦母瞧着两人和谐的相处,“无唤今天辛苦了,陪我逛了一天街,又主动去接子邺……”
这话听的秦子邺一愣,扒拉米饭的手也顿了一下。
他拉着祝无唤的袖子道,“你不是和我说,是我妈让你来的吗?”
祝无唤故作镇定,“嗯,记错了。”
秦子邺才不会相信这话,“你记忆力超群,怎么可能记错呢?”
“嘿嘿,我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他不依不饶道,“没想到啊……我就一天不在你身边,你居然这么离不开我呢。”
祝无唤压住心中的怒气,面上却愈发的和善,“你再说一遍?”
秦子邺吐吐舌头,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计!
他迅速转了话题,“妈,今天篮球赛我们班不仅赢了,我还是MVP呢。”
秦母并没有什么波澜,“你什么时候学习上也拿个MVP?”
秦子邺被噎了一下,“那你不能这么比嘛……”
“你爸给你找了几套卷子,你吃完饭写一张。”秦母解下围裙,“无唤,麻烦你帮伯母盯着他。”
秦子邺傻眼了,“啊?”
祝无唤点点头,“放心吧伯母。”
他和蔼可亲的望着旁边目光呆滞的秦子邺,“我肯定会好好看、着、他。”
“……”秦子邺欲哭无泪。
他觉得自己可以发表一篇论文,题目他都想好了,就叫做《论婆媳关系太好带给男同胞们的困扰》。
……
大年三十的早晨,小区里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放鞭炮了。
人们似乎是被禁放烟花的政令憋的太久,这次终于解禁,于是大家像是攒了一股气般,将多年的爱而不得在此刻全部释放出来。
祝无唤从远处缓缓走来。
他捂着耳朵,小心翼翼地从一众人群中穿过,边走边仔细辨认脚下,生怕踩到某个没有爆破的炮仗,反而蹦到自己。
回到家时,祝无唤便瞧见秦父和秦母正协力抬着一个大纸箱下楼。
秦母率先看见他,吃惊问道,“无唤什么时候出门的,我竟都没注意。”
“清早被外面的炮竹声惊醒了,所以出门走了走。”祝无唤挥了挥手中的信封,“顺便去了管理局拿信。”
秦母了然,“是家书吧,今年你在这儿过年,你父母许是担心了。”
祝无唤微微一笑,“家里还有妹妹陪着,倒不至于过分冷清。”
他把信收进怀中,想要帮着一起托着纸箱,结果秦父却避开了他,“你这衣服不方便,先上楼吧。”
秦母补充道,“餐桌上有蒸好的鸡蛋,你先吃几口垫一垫,等子邺起床咱一起包饺子。”
祝无唤看着自己身上的长袍,倒也确实不太方便。
他给两人让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外边的路仍有些滑,您慢些走。”
“好。”秦父应了一声,小心扶着纸箱下楼了。
进了家门,祝无唤换上拖鞋,直奔书房。待把房门关好后,他才谨慎的从怀里取出两封信。
给秦母看的那一封确实是家书,可另一封却不是。
祝无唤将家书暂置于桌上,随后拿起另一封,仔细地查看信封表面。
为了保证信件的内容不被泄露,后一封信不仅设计成了双层包装,而且里外两个信封还都盖有火漆印。
在确认信封没有人为破损后,祝无唤才拆开它,将最里面的信纸徐徐展开来。
信的内容很简明,只有短短一行字:“那人仍不愿透露幕后之人。除此之外,其余事皆无恙,朝中亦如旧。”
“……”祝无唤捏着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咚咚咚。”有人在敲书房的门。
祝无唤警惕的盯着房门。
下一秒,门外传来轻声轻语的询问声,“老婆,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嘛?”
祝无唤迅速将信纸塞回了信封,“……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把手就被从外拧开,秦子邺探着脑袋往里看去,“早上好啊。”
他裹紧睡衣,趿拉着拖鞋“噔噔噔”地朝祝无唤走来,“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诶。”
祝无唤偏过头,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淡淡道,“休息一下就好了,无碍。”
他顺手拿过一旁的书压在信封上,岔开话题道,“你今日倒是起的很早。”
秦子邺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到他身边,“我每天都那么早起床的好不好。”
虽然他每天都想着能一觉睡到中午,可长久以来的早自习,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甚至有时他可以做到比闹钟还要先醒来。
秦子邺托着下巴,懒洋洋道,“你刚才出门了吗,我好像听见关门的声音。”
祝无唤点点头,“母亲寄了家书过来。”
听闻此话,秦子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激动,“那……我能看看吗?”
在秦子邺小的时候,祝无唤曾在这边长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嘉平长公主担忧儿子,于是经常写信寄来。
恰逢当时的小秦子邺刚学会识字,因此他总是缠着祝无唤要给他念信。
祝无唤无奈,只好将信交给他。
可两边的文字不同,当秦子邺两只胖胖的小手抓着信纸,他磕磕巴巴的竟一个字也认不出。
看着他茫然无助的模样,祝无唤捂着嘴巴,在一旁偷偷笑。
此后秦子邺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便开始奋发学习识字。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后,即便他仍不太能全部认出字来,但已能复述出大概意思了。
在一次秦子邺富有感情的诵读完家书后,他得意洋洋的叉着腰,寻求祝无唤的夸奖。
彼时的祝无唤会抚摸着他的脑袋,很是慈祥道,“……子邺真棒。”
久而久之,念家书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的小习惯。
祝无唤微微颔首,“去拿吧。”
在获得许可后,秦子邺迫不及待的探过身子,伸长胳膊去够那封信。
他拆信封的动作很粗鲁,祝无唤看在眼里,心中隐隐担心着会不会误撕坏了信纸。
秦子邺一目十行先行浏览了一遍,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并且还偷摸的观察着祝无唤。
祝无唤心生疑虑,“为何不念?”
怎么办?他现在有些后悔把信交给对方了。
秦子邺轻咳一声,“那我开始了?”他和从前一样,端端正正坐好,念道,“尧儿,展信安。”
祝无唤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被这混小子占了便宜的感觉。
“晏儿今日托人送信回来,称在云州一切安好,勿念挂。近日你妹妹亦学了新的剑法,问你何时回来,想同你切磋一番。”
“你父亲虽对你离开南安颇有微词,然无需担心。”
秦子邺顿了顿,评价道,“不瞒你说啊,在我的印象中,你爸对你特别挑剔,好像你做什么他都不满意。”
“嗯。”祝无唤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继续念。”
秦子邺又念了几段不痛不痒的话,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神秘兮兮的卖着关子道,“嘿嘿,重点来了。”
他语气中的每一个字都冒着欢快的小音符,“我将你和子邺的八字拿去算了,甚合。想来这聘礼也可以预备下了。”
祝无唤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于是展开折扇给自己扇风,“……念完了吗?”
秦子邺悄悄观察着他。
望着祝无唤那白里透红的面容,秦子邺心中不免动容,甚至连回话也忘记了。
“看什么!”
祝无唤察觉到这热切的目光,一时羞愧万分,干脆直接背过去不看他了。
秦子邺被他呵斥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还有一句。”
“……”祝无唤扇扇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此外,从前子邺一直住在隔壁院,如今他已十八,我寻思不如将你院里的西厢房修葺一番,此后便让他住在那儿。”
念完后,秦子邺将家书仔细折叠好,待它如珠宝般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封信可是好东西呢,他决定要将其当传家宝一样好好珍藏。
提及此事,祝无唤突然想到自己来M23时空之前,母亲身边的侍女曾带着几个工匠师傅来到长留阁。
只不过当时他急着去管理局,来不及去询问。
现在想想,那群工匠应该就是母亲请来改造院子的吧。
只不过……明明动的是自己的院子,可偏偏他这个当事人却不知道。
秦子邺盯着祝无唤那红到快要滴出血的耳垂,不禁又起了逗他的心思,“兄长在想什么啊?”
明明家书中明说了“聘礼”,背后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可他偏偏就想称呼“兄长”。
秦子邺慢慢靠近他,远远看过去,两人的脸颊几乎快贴在了一起。
“兄长难道不想和我住一起嘛?”
他甚至在最后一个字上加了些上扬的尾音,听上去像是在撒娇的感觉。
“……”祝无唤默默攥紧拳头。
“若是兄长连住同一个院子都觉得羞人,那以后我们住一间房,或者睡一张床,甚至盖一个被子唔唔……”
祝无唤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对于像秦子邺这种没羞没臊的人,以暴制暴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恶狠狠的威胁道,“再敢口无遮拦,我便用毒药把你毒哑了!”
秦子邺缩了缩脖子,表面上乖巧顺从,实则内心暗暗想着……
暴躁老婆,更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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