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雁西,余氏替她穿好鞋袜,告诉她时淮和两位兄长都在前堂等着,又将撒泼着的喻母连拉带拽着去了前堂。
虽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可对于铁板钉钉上的事,众人商议了良久,也只能先去寻知州探探口风。
知州闭门不见,喻时两家连吃了数个闭门羹,只能另寻他路,可天阴偏逢屋漏雨,这边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没两日,喻凉又查出贪墨军需,连夜里被人带走审查,没了音讯。
州衙那边更是传出,要将雁斩立决的消息,喻母本就一普通妇孺,家中男丁接连出事,哪里还承受得住,直接一病不起,喻家大兄又是个不顶用的,如此以来,竟只剩时家在周旋了。
正当时家人毫无头绪之际,夜上三更时,有人敲响了时家的偏门。
那人围头围面,一身漆黑,直至到了时家前堂,这次露了真容,竟是知州之子尚靖,只他打扮成这个模样,着实让人猜不透。
如今已进夏旬,尚靖微胖,又裹的严实,摘了伪装,已是满头汗水,他也不和时家人客套,连灌了几口茶水,直接开门见了山。
“非是我爹不愿意帮你们,实在是帮不了你们。那公子乃是昌远侯梁致,他可是自小在蜀帝跟前养大的,如今他执意要让喻策用命还了那随从的命,我爹也是没法,你们与其在这里白费时间,倒不如快些去寻寻别的出路。”
昌远侯,蜀帝,这尊贵,却本该又离他们极远的称谓,如今临的这么近,可带给时家人的只有恐慌,还有畏惧。
或许,先前对喻策之事,还存了点希望,不提无罪,留条性命总是好的,可现在……
‘昌远侯’三个字像一座泰山,压在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
“别的路,哪还有什么路啊!”时安然挫败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嘟囔了一句。
这话,让原本还强压着泪意的雁西,哪里还控制的住,捂着脸恸哭了起来。
她一哭,尚靖倒是有些绷不住了,原本还想故作几许高深,如今哪里还敢耽误半分。
“先别哭,也不知说没有法子。”尚靖连忙开口道,见雁西止了哭泣,泪眼濡湿,满含期许的望着自己,不自觉挺了挺胸膛,接着言道,“来之前我就想到了。前些日里那萧云谏萧大人,他乃蜀京景国府的世子,想来和这梁致有几分交际,你们不妨找他一试,此事或有回旋余地。”
“可萧兄都走了好几日。”时向晨提起的肩再度胯了下来,那日可是他亲自见萧兄送出了城,尚靖这话前几日提还好,萧兄还未走远,如今……如今只怕拍马也追不上了。
也怪他,这几日为阿策之事,忙的脑袋昏头转向的,怎么就忘了,萧兄也来自蜀京呢?
“这可说不定。”尚靖洋洋得意的冲着时向晨笑了下,在众人急切的目光慢条斯理的道,“昨日时,我恰巧听到州学的学子谈议,说是在邺城看到了萧兄。”
“邺城,莫不是看岔眼了。”时向晨不太相信,时家的众人,也不太相信。
邺城是羊城的邻城,想要从羊城过邺城,乘上车马,只需得半日功夫便到,此时距离萧云谏离开羊城,这已经是第五日出头了,怎么算,萧云谏也不可能在那。
“我自然也是不信,特意招来学子问过才知道还真是萧兄,据说萧兄本打算在邺城暂歇一宿,哪知夜里便发了高热,来势汹汹,这才耽搁在了这里,我还问来了萧兄落脚的客栈,地址就在这里。”尚靖这会也不卖关子了,洋洋洒洒的将底尽数兜了出来,末了还从袖袋里掏出一提前准备好的纸条。
才刚要递出去,时安然窜猴一般冲过,接了纸条看了一眼,递给了一直未曾说话的时淮。
时淮接过纸条,打量了一番,抬头望向两兄弟,“你们怎么看?”
“还怎么看,当然马上出发去找这个萧大人,欠的人情再大也抵不过人命。”时安然想也没想,张嘴就说道。
“我也是安然这般想的。”时向晨也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尚靖,夫子在这谢过了。”时淮一甩长袍,捻手冲着尚靖一礼。
吓得尚靖连忙避开身去,拿了伪装的披风,边往外走,边冲时家人吩咐着,“梁致如今还在我府衙里住着,未免他生疑,我就不耽搁了,你们可千万别提是我说的。”
尚靖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可对连日里急的像无头苍蝇的时家人而言,总算多了一丝希望。
与萧云谏交好的是时向晨,这去寻萧云谏的人,自然是时向晨无疑。
余氏去替时向晨收拾包袱,时安然则出门去借马车,时雁西终是按捺不住,上前拉了时淮衣袖,细声恳切。
“爹,此事因我而起,我想随大兄一起去。”
时淮看着雁西眼眶几日未曾消下去的红晕,知道她此刻迫切的想要提喻策做些什么,虽说这来回需得一日功夫,且如今峰尖浪口的,但为了雁西能早日跨过心中的这条坎,时淮犹豫着,最终还是同意了雁西请求。
天刚微微亮,时向晨就带着雁西驾着马车,去了城门,城门一开,便直向邺城而去,一路上半分不敢停留,等赶到邺城已过午时,来到尚靖标注的客栈,却仍是晚了一步。
伙计告知,萧云谏在用过午膳后,便已经出城,好在出城不过半个时辰,兄妹二人一合计,便沿着官道直追了去,
邺城外的官道上,一辆车马缓缓而行,似可以慢了速度一般。
“大人,他们真的会追上来了吗?”后陈频频后顾,几次下来,都不见身后道路上有任何人踪。终于忍不住冲车厢里的萧云谏开口问道。
为了留在邺城,大人攒着劲,这才让自己生了病,如今病还未好,要等的人也没等到,就要走了,到如今也没瞧见个鬼影子追上来,他不得不担心,大人的满盘打算,会像那竹篮打水,落了口。
萧云谏惬意悠闲的翻着手上的书页,只是脸色的颜色相较于之前在羊城之际,却是寡淡而虚弱了不少,可谓是装足了大病未愈的姿态。
他头也未抬,虚咳了两声,“会的,他们很快就会到的。”
显然一副胸有成足之态。
后陈心中虽不大信,可还是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将驱马的速度又放缓了些。
约摸着过了两刻最后,后陈只听到后面传达的急速‘哒哒哒’的马蹄声,按照萧云谏先前的吩咐,他立马驱快了马车。
身后,果然如大人所料那般,传来了时向晨的呼喊之声,“萧兄,还请等等!”
后陈像模像样的驱了两鞭子,这才拉了马绳,停了马车,将萧云谏扶了下来。
恰时,时向晨也驾着马车到了近处,他看到萧云谏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将雁西迎了下来。
“咳咳,时兄怎么在这?难不成也是去蜀京?”萧云谏目光克制的从时雁西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停在时向晨身上,握拳虚咳了几声,带着笑意打趣道,全然是一副对羊城所发生之事半点不晓的模样。
“萧兄打趣了,我今日在此,乃是特意寻你。”时向晨苦涩一笑,事从紧急,他也无心和萧云谏客套,当即将梁致和喻策纷争经过,尽数说与了萧云谏,话到末时,他侧头瞟了雁西一眼,二人同时屈身,跪在了萧云谏跟前,俯身一礼。
“我等知道这有些强人之难,若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不然不会来麻烦萧兄,还请萧兄出手,只求饶过喻策死罪。”
“还请萧大人发发慈悲,帮帮阿策。”雁西话一出口,已成哽咽模样。
萧云谏连忙上前,虚托了时向晨一把,扶了雁西起身,“快快请起,既是时兄之请,我自当倾力一试,只咳咳…咳…不瞒时兄,我与那梁致一贯不太对付,能有几分成效,我亦不敢保证。”
“大人,这万万……”不可,后陈脸上一急,连忙出声阻止。
“闭嘴!”萧云谏骤然侧目,瞪了后陈一眼,厉声喝止,后陈虽闭了嘴,却是一脸愤愤,为难的模样。
这赤|裸|裸的神态,摆在二人跟前,时向晨想忽视,也是不能,“萧兄,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时兄不必…咳咳…介怀。”萧云谏避而不谈的模样,越发让时向晨肯定了其中的难言之隐。
只为了喻策,他此刻只能将自己当作瞎子,“让萧兄拖着病躯帮忙,着实惭愧。”
“无碍,既然事情紧急,我等还是先上马车,边走边谈。”萧云谏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提议道。
如此,三人乘在了一辆车马上,时向晨驾来的马车则由后陈独自驱驾着跟在后面。
车马回到羊城已是深夜,城门已关,已无法进城,几人只能暂时于城外客栈先落了脚。
时雁西因着喻策之事,近来一向寝夜难寐,如今又在城外,蛙蛐其鸣,嘈嘈切切,越发不得安宁,索性便起了身,出了客厢。
“咳咳,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时不时从萧云谏的客厢内传出,似乎染的疾症并不像他所提的那般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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