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生托起下巴,上下打量:“ 你衣服配色啊,红外衫,黄背心,还有绿色裤子像小葱花点缀,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穿衣服,色彩一点都不协调,没有视觉重心,你没觉得太扎眼了吗。”一脸认真,对自己的专业水平很自信。
叶桓灵低头看着自己的穿衣打扮,特别是黄色背心上的卡通恐龙图案——昨晚的睡衣,同旁边那位王子站在一起,扎眼得不得了。
“挡你发光发热了,我喜欢这么穿,看不惯憋着。”叶桓灵闭上眼睛,心里千刀万剐,“钥匙给我。”
“给,”黎海生将手里的东西珍重的放在他手心。
“这是——”叶桓灵两指捏起润喉糖。
“润喉糖,显而易见。”黎海生不假思索。
“这就是你千辛万苦拿回来的钥匙?”叶桓灵言不知何起,差点没抡起拳头。
“我原本以为是啊,”黎海生自圆其说,“可是我去捡的时候发现是我掉的,润喉糖,金光闪闪的包装纸真是误人子弟,你说对吧。”
被摆了一道,原来他才是真正脑子有问题的那个,还真以为世界上怎么有他那样智力低下的人。
“骗你的,”黎海生在他手心放上一颗糖,哄小孩似的笑着,“吃吧。”
叶桓灵不耐烦到难以维持最后的礼貌,登时尿意涌上心头,甩开黎海生的手,“今天我放你一码。”
他走出几步有回头,“你真的没有藏钥匙?”
“我有钥匙我还用得着翻墙。”黎海生笑说。
叶桓灵还给黎海生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别生气,原谅是珍贵的礼物,”黎海生握住他的伸出来的手指,挽留离开的人,“而它却不要一分钱,不是我胡诌的,是书里写的。”
叶桓灵抽出手,用衣摆擦拭,他没走出几步,转回头拿起何姨给的糕点,盯着黎海生说:“小爷我穿什么都好看。”
叶桓灵到了家门抵不住尿意如同洪水喷发,直冲厕所。
叶先河坐在收银台看着儿子放下的早餐,人却不见其踪。
抽水声停止,叶桓灵走出厕所,将放在楼梯口东西拎到厨房。
李柳枝听到厕所的动静,猜想着是儿子回来了,从房门出来对叶桓灵说:“早餐吃了吗,下午妈妈我的姐妹们要过来玩剧本,中午就随便炒俩菜吃。”
李柳枝是剧团的演员,时代更迭,电视剧、电影的兴起,大剧场落寞,他在剧院带团员,能登台演出的机会不多,团员所剩无几。
叶桓灵以为和以前一样,逢年过节,镇里剧团演员就会给小镇的人民公益演出,前前后后排练好几个月,叶桓灵贴心道:“没事,我不挑吃,等会再给泡壶茶。”
李柳枝眉飞眼笑的说:“我儿子就是好,谁不知道我家的儿子一个顶人家三个。”
叶桓灵在十岁被叶李夫妇领养。当年姐姐叶杉薇当年看了一部作品,去福利院做一次志愿者,结识无人领养的他,叶杉薇同李柳枝、叶先河一提,没有过多商榷,决定收养。眼缘是一种微妙的东西。
面对外人叶李夫妇很自豪的介绍着:这是我儿子。叶桓灵看起来混,不耐烦,在福利院从现在到大,外人传他不知有什么恶习。他在初三弯道超车,超常发挥考了个示范性高中,街坊邻居是看成绩说话的,况且自家的儿女未必有人家厉害,慢慢的闲言碎语少了,多了些青睐。
叶杉薇拉着楼梯扶手下楼,过来抱着李柳枝说:“我呢我呢。”
李柳枝捏着叶杉薇的脸说:“你?早起一点就是我的大宝贝儿了。”
“妈妈,我起的很早啊。”
“是通宵了吧,看小本子还是打游戏。”李柳枝深谙女儿的爱好。
“都不是,我试妆呢妈妈,过完中秋我要去一个展会,我是嘉宾,挣钱去咯。” 叶杉薇从袋子翻找快递,太多了直接提袋,走人。
“这小孩,妈妈不是不给你支持,只希望你注意身体!”李柳枝生气又无奈。
叶杉薇当之无愧多圈氪金玩家,玩几年自媒体赚一点点养家糊口,李柳枝夫妇思想开明,女儿喜欢的东西随她吧,想怎么过就这么过,能养活自己、开心就好。
叶桓灵拆了桂花糕摆盘,李柳枝拿起一块吃了一口说:“哎,习惯了,早上吃饱了,念词没感觉了。”
下午,李柳枝的几个好姐妹陆陆续续的踏门而进。
叶桓灵忙前忙后的准备下午养人玫瑰茶,把何姨硬塞的糕点摆盘。何记无论是做法和包装都沿用传统,古香古色。不过在看到几个人拿的剧本杀,他疑惑:“这就是你们的剧本?不是要公演了吗?”
“调剂调剂,”李柳枝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儿子,你也坐下玩玩家庭低配版,本子是我们几个姐妹写的。”转身拿起手机给叶杉薇发条语音,薇薇下来玩剧本杀。
叶先河从店面上楼,叶桓灵让叶先河玩,叶先河也不愿,叶桓灵说:“那你坐在这里干嘛。”
叶先河:“气氛烘托者。”
“那谁看店。”叶桓灵问。
叶先和心大,“没事的,现在没什么人,隔壁的也会帮看看。”
李柳枝一记眼神,叶先河无可奈何下楼了,她同叶桓灵说:“弟弟,放假都不出去玩,老是在家里,一起玩剧本杀怎么样。”
叶桓灵抵挡住姐姐们的热情,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视,不想参与。
叶杉薇带着的全妆露相,刘姐赞叹到:“哇!薇薇那么漂亮噻,中秋节晚上剧团没你化妆怕是不行。”
叶衫薇叉腰神采奕奕:“必须的,相比较我,姐姐们也年轻着呢。”众人直呼叶杉薇嘴甜。
刘姐将长发挽起,大有作为之势,随口一提:“前两天刚注册一个社交账号,分享话剧的动态呢,因轻人不爱看,就没门票。互联网不一样啊,那么多人呢,戏剧都变了新花样,我们不能老一套,是吧。”抬起下巴示意另外的姐姐们。
李柳枝不置可否,就算退出舞台也要紧跟互联网,戏也要活到老学到老。
王姐打开账号,“我这数据就不行,年纪大了,上手没年轻人快。”
叶杉薇看了一眼,举手:“我可以。”
“我差点忘了,我们薇薇就是干这行的。”李柳枝同几个姐妹围在一块商榷。
叶桓灵不喜欢多人游戏,听着她们在餐桌上从剧本杀演变成职业发展,可乐杯里冰块消融,时间流逝。
他打开电视机播放动画片,音量调到最低。
刘姐转移话题,嗑起瓜子说:“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说什么市领导会来,今早就到了。”
“对,领导特地邀请画家给我们现场绘画。”
“那么大排场,我还没有见过现场绘画。”
“这你就不懂了吧。”
各有各的说法,话题侠忽转到叶桓灵身上,叶桓灵的性格李柳枝的闺友也知道一点。
“弟弟啊,刚刚上高中还习惯吗?”王姐吐出瓜子皮。
叶桓灵喝一口可乐,在躺椅上淡定回应:“还行。”
李柳枝嘱咐说:“慢慢来嘛,不能和以前相比较,新学校新生活。”
叶桓灵的对人爱答不理,冷冰冰,说话的人少朋友也少,李柳枝深谙此事。他不惹事,初中主动上门找茬的人不少,每一次叶桓灵带伤回家,不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撬口,简直和驴一样犟。
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直到叶桓灵完最新一集电视提到剧本杀,八卦的女人们才开始游戏。
叶桓灵对新环境并没有太大抵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初中在镇上读,那些青春期自以为很厉害的人知道他的身世,想通过暴力让他屈服,被打人伤重,他稍微挂彩。那人不好说自己被打惨,而他也不想提及,所以美名其曰:不想给老师惹麻烦。
他躺在沙发上,视线在电视机上,对外界丝毫没有兴趣,不过刚刚是不是提到了画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别让他遇上那个谁。
隔天,玉墟宫。
古镇里的人热情质朴,中秋节都自发的来到镇上玉墟宫里的大戏台帮忙准备晚上的“盛宴”。大到舞台设计,小到观众糖果,邻里邻里都出力。
这次排场很大,镇里领导干部都会来,所有特地给他们准备了专座。其他观众席没有座位,坐具都是自带的,各式各样的长板凳,矮脚凳,椅子提前搬来占位置,各式各样参差不齐。不过有一个和以前不一样的就是观众席前七七八八支起画架。
玉墟宫,是夜市,不同于早市。戏台在其中间,街里街外都是吃的喝的,孩童街头乱窜。
叶桓灵过来送晚饭,大家都在吃饭之际,他来到戏台前闲逛,看到满是颜料的画架,画纸,各种各样的笔、刷子随意摆放在旁边。
已经开始画了?好敬业,都二十一世纪了,大家都有手机,记录用手机岂不更方便快捷?画画得要多长时间?兴许是更有纪念意义,增加就业岗位,究其原因不得而知。
叶桓灵又鬼使神差地想到前两天遇到的那货,他就面露杀意。
出神间踢到一个黑包,叶桓灵环顾四周,无人发现,连忙放好,就是为什么画画的都用黑色,耐脏吗。
七叔公走过来,“桓灵,你也想画画啊,画画好啊,人呐,有理想、爱好是好事,你学画画你妈妈一定不会反对的,如果她要是反对……”
又开始了,七叔公说话滔滔不绝,毫无逻辑,老年人,啰嗦。
叶桓灵打断他:“七叔公,我妈找您。”
七叔公:“找我干啥,什么您不您,不要用敬语,多别扭听着……”
叶桓灵连忙应好:“好好好。我知道了,不知道她要说啥,看起来有点着急,她在化妆间。”
为了昨天钥匙的事情,七叔公硬生生拉他畅谈人生一个晚上,从钥匙起点,到哪里结束全然不知,脑子嗡嗡,要不是有错在先,早跑了。
夜晚,人群其乐融融,人影幢幢。
叶桓灵的疑惑在看到画家一副未干油画的时候烟消云散。
一旁的领导评价,栩栩如生,全景铺开,全演员都在一幅画,表情各不相同,或高或低,肢体语言丰富,色彩大胆。
他不懂艺术,但能辨别美丑。可惜这幅画的作者一直在黑暗中,不见其貌,灯光只打在画作和细长白手上,白手沾满颜料,看不到脸,从黑影中只能判断是个知性优雅的女性吧。
霍然间懂得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画作确实更有意义。如果能给全家人画一张全家福确实会比在照相馆拍的有纪念价值。
他这么想着,又不可能唐突向别人开口,尽是痴人说梦。
遵循李柳枝师傅七叔公的嘱托,把画拿去吹干,装裱保管,这画当做纪念品挂在镇政府去的,不可马虎。
来到休息间,原本摆在那里的红木桌椅全被画侵占,干的,没干的,水墨,油彩,叶桓灵细细辨别,最后只知道有三幅油画差不多的风格的,好似在讲一个故事,用他的文化水平只能说,人们为演出忙碌的一天。
看起来工作量很大。门外的人影在灯光中露出来的面孔,也在画中一笔带过。
七叔公进门,手里是第四幅。剧台后兵荒马乱,一个演员下场,还未剥离人物,几个妆造师就要为其换衣上场,一环接一环,演员也不敢马虎,自己也动手拆头上的珠钗宝饰,惶恐接不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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