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过后的作业一般都写不完,谭丽说只能看个人需求精写,上午有的课先写,擅长的科目先写,弱项的科目课后用心研究。不能一点不写,至少要看一遍内容。
忙碌到十一点作业未完成也要睡觉,不然第二天绝对钓鱼,丢了芝麻见西瓜,没必要。
白雨跳珠,学校随处可见的小水潭里,水波大圆变小圆,小圆变大圆。回南天唯一好处是容易困,睡觉舒服。
夜半雨声滴答,凉意直抵心底。
叶桓灵惊醒,雨水顺着脸颊划到枕头上,屋顶漏水了
一滴水顺势而下,滴在叶桓灵的眉心,冰凉的触感没让他停留半分,他起身掀开被褥,垫被,从厕所拿出桶接水。
坐到椅子上思忖,今天晚上怎么过,在椅子上凑合一晚不是不行,以后呢?
眼皮重得睁不开,明天的事情明天说,他缩在两张椅子上,被褥的温暖使他入眠。
福利院的时候,用过无数种方式睡觉,他坐在小纸箱里都能睡,在椅子上睡好太多了,至少是躺着。
不安中醒来,眼一睁,面前的是黎海生的脸。
不知道何时黎海生将他抱到了他的床上,一丝都未察觉。叶桓灵拉开他俩的距离,这时他才感觉到,黎海生搂住了他的腰,他将头抵在了墙面。
此时屋外狂风暴雨,破窗吹开打在一旁,风灌进来,桌面上的书籍快速翻开,窸窸窣窣,一些轻物也被揉乱在地。
叶桓灵起身关上窗,用木棍抵住,挪开窗下的画架,捡起地上的东西,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他扶着腰,摸摸头。
黎海生不合时宜的醒来,伸直腿:“外面的雷声好大。”
一道白光将这个潮湿的房间照亮,狂风呼呼从破窗挤入,犹像万鬼嘶哑,叶桓灵回到床上,捂住头。
“你害怕?那我唱歌给你听,听歌就不怕了。”黎海生伸手扒被褥。
洋泥灰的墙面干燥,叶桓灵转过脸,呼吸着墙面的石灰味,没理会他。
“让我们荡起双桨,轻轻的推开波——哦——浪——”
“闭上你的公鸭嗓,屋都快被淹了,还唱这首。”叶桓灵笑骂。
他将玩偶丢到他脸上,黎海生抱歉说,是自己考虑不周。
“你还是别唱了,鬼哭狼嚎的,听了更睡不着。”
“那我夹一个试试,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
叶桓灵捂住耳朵,不想听到天籁之音,“别唱了,求你了。”
“不行,不唱我害怕。”黎海生拉起被褥卷起自己。
“那你唱吧。”
黎海生清清嗓子,“那时放开你的手,转身只剩保重,你话都没说,却哭了很久很久,迷人的笑脸吸引视线——”
“怎么样?”他唱到一半停下来,询问叶桓灵。
叶桓灵没回答,黎海生掀开他的被褥,他已经睡着了。
黎海生下床用重物压住桌面上的书,顺手打开封面有画有一片叶子的空白本,翻阅几页后放回去,回到床上,盖好叶桓灵的被褥。
风不断从缝隙钻入,发出低鸣,似孤魂野鬼,他用废纸塞住粘住破窗。
学校的起床铃响起,黎海生不悦,抱紧叶桓灵,将他搂在怀里抓狂:“啊!我不想起床。”
“管你起不起,先放我起来。”叶桓灵如离水的鱼在黎海生的怀里闹腾。
黎海生坐起来,手却没有松开叶桓灵,“你床漏水。”
“不是我床,是天花板。”叶桓灵躺在黎海生的腿上,宛如玩偶一样,任凭黎海生摆弄。
叶桓灵头上传来黎海生略显低沉声音:“你会不会嫌弃我的房间老破小?”
听出黎海生的不悦,他拐弯抹角地回答:“哎,房间是你租的,学校的建筑都是这样,我们六楼有几间教室楼顶不也是漏水,之前还掉装备了,跟你没有关系。”
黎海生扑到被褥上,叶桓灵得以脱身,他踢踢被褥:“你快起来,压我腿了。”
他念起诗:“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叶桓灵刚来这个房间,整齐程度让他想起《唐人街探案》的台词:房间整齐无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就现在的接触来看,貌似黎海生两个都不是,摆好懒得动而已。
“还挺有兴致的。”叶桓灵下床。
“那你只能和我挤一挤了,”黎海生起身整理床铺,“我不介意。”
叶桓灵心想,我介意,我打小不和别人睡。
教室闹哄哄的,叶桓灵坐到位置上不明所以,黎海生手里的空牛奶盒被吸得响亮。
蓝原舟走过来,手上沾染些许奶油,“黎哥,今天三八妇女节,丽姐给女生们都买了蛋糕。”
黎海生将空牛奶盒放在桌面,“那你手上的奶油怎么回事?”
“我这不是帮忙发一下嘛,黎哥我没有纸巾了,借一张纸巾,我下次还你。”
黎海生给叶桓灵使眼色,示意叶桓灵拿纸巾,他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蓝原舟接过叶桓灵手里的纸巾,开心地说:“下次也不一定。”
蛋糕分发完毕,同学们拿上书本准备去上课。李彩霞与叶桓灵这节课的班级一样,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去上课的教室。
李彩霞快步跟上叶桓灵,抓着单肩包的带子,正腹诽台词。
叶桓灵余光一眼,开口说:“有什么事?”
犹豫良久,李彩霞才开口:“丽姐不是说学校统一订的资料书略难,基础差点的可以自己买一本巩固,想知道你有没有推荐。”
资料书,叶桓灵可从来没买过,他做的题目都是网课老师分享的,“我也没有买过资料书,不过我有网课的电子资料书,各种那难度的都有,我可以发链接给你。”
李彩霞不知道叶桓灵还上网课,抬眼望前方:“你还上网课啊,怪不得进步那么快。”
叶桓灵与李彩霞同步下楼梯,他让李彩霞走在前面,“在网络上看看一些老师分享的学习视频,学习一下别人的方法,他们也有买自己编的书,你想买纸质书可以听一下他们都课再买。”
李彩霞邀上其他班一起上课的女生,临走前回头道谢:“谢谢你啊,回家你在推给我吧。”
叶桓灵独自走到楼下,抬眼望天空之际,黎海生在六楼趴在三楼的走廊向他招手,叶桓灵还未出声,人头又缩回去。
一道人影冲下楼梯,黎海生搂着叶桓灵说:“追上你了,我就上个厕所,你跑那么快。”
“追我干嘛,你又不和我上同一个课。”
“追你又没超速,交警都没拦,你不应该有意见。”黎海生挎上背包,喘着粗气。
叶桓灵坐在位置上听课,这节是物理课,朱老师是学校里有名望及几十年教书经验的高级老师。朱老师上课喜欢穿插人情世故,至理名言,社会经验,这也是唯一能听懂的部分。
叶桓灵听得津津有味,在高考成绩的重压下,如此跳脱的老师弥足珍贵。正因为听的认真,他这个学期的物理成绩超出一本分数线十几分。
午饭谭丽争得家长同意,在外面的餐厅订餐。放学拉上几个高壮的男生去抬午餐,叶桓灵东张西望,平日里乐于助人的黎海生竟然没有出现,倍感怀疑,眉间山川可见。
手机传来一条信息,雪梨:我去校门口拿衣服了,你先回房间。
叶桓灵发信息告知黎海生丽姐开小灶的事,不用回房间。
校门口,谭丽带他们几个刷脸出去等老板送餐。叶桓灵见到不远处黎海生站在一个女人面前,那女人抱着手,手里握着手机,表情严肃地和黎海生说话。
与其说在谈话,莫不如说黎海生在挨骂,黎海生站在皮箱旁边,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桓灵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看着年轻,肯定不是阿姨,也没有听黎海生说他有姐姐妹妹,难不成是妈妈?
谭丽与送餐的老板对接,让他们几个男生送上去,叶桓灵接过箱子,隔着衣物能感受到了箱子里食物的温热。
“饿极了的孩子们,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来几个人帮忙发一下。”教室前面放了几张空书桌,谭丽放下箱子。
几个抬餐上来的男生拿了自己的午饭回到位置。
谭丽打开一个箱子,拿出奶茶说:“你们几个不喝奶茶就走了?”
蓝原舟接过奶茶,两眼金光,“丽姐破费,还有奶茶?”
“你们这帮小男生,今天早上给女生买蛋糕,还嚷嚷委屈,三八妇女节,你们男生掺和什么,委屈上了。”谭丽被今早赵梓琪冲进办公室的哭诉逗笑。
蓝原舟戳开奶茶大口大口吸溜:“你们女生有女神节,我们男生能过什么节?父亲节,我也不是啊。”
谭丽没想到,自己班的男生还是需要呵护的小男孩,她说:“好好好,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我不是请大家吃午饭了嘛。”
众男生鬼哭狼嚎:“可是我们没有小蛋糕。”
女生有一嘴学一嘴,不亦乐乎。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正在低头吃饭的叶桓灵喷饭,黎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叶桓灵被饭呛到引起剧烈咳嗽,黎海生拍着他的背,帮他理气。
叶桓灵抽张纸巾擦嘴,“你怎么回来了?”
黎海生说:“你这话说的,午饭时间,难道这没有准备我的餐?”
李彩霞刚好发放午餐到他们这。黎海生打开午饭,香气萦绕,荤素搭配,荤菜溢出。
谭丽安抚男生们,“停停停,吃饭的时候不要那么激动,小心呛到,我们女生过妇女节,给你们男生过六一儿童节怎么样?我到时候订三层大蛋糕,放开吃。”
男生们欢呼,学生时代的起义只在家长与老师中成功。
黎海生低着头吃饭,叶桓灵知道像他的性子,那么欢呼的场面他不闹腾,不正常,戳开奶茶,递给他。
“喝奶茶吗?丽姐订了热的和冰的,我的是热的,你的是冰的,你不是爱喝冰的吗?”
黎海生扒拉着饭,无响应,叶桓灵戳开另一杯:“给,热的。”
叶桓灵硬塞到他手里,暖流传到心藏,让黎海生恢复思考。
黎海生捧着奶茶,碗里的饭吃得见底。叶桓灵用筷子指着自己没动过的那块饭菜,看他说:“你吃饱了吗,我这还有,我吃不完。”
叶桓灵推过去给他,黎海生拿过他的筷子接着低头吃。叶桓灵看着黎海生这般疯狂,用他曾经的话问他,“吃那么快,有心事吗?”
黎海生依旧未吐一言,叶桓灵自好作罢。
一直到下晚自习,黎海生都未曾与旁人说话,晚自习更是火力全开将作业完成,不留到宿舍开夜车。附近几位男生也察觉,看着黎海生一直写写画画,若无旁人,他们也不好上前问,只当没看见。
六楼的班主任们经常一起吃饭,三班有活动别的班也跟着有。晚自习,陆嘉年来串班,蓝原舟问他知不知道黎海生今天下午怎么了。
陆嘉年也摸不着头脑,说你们在一个班的都不知道,我其他班的更不知道了。
随着回家的队伍下楼,叶桓灵被蓝原舟叫住:“叶哥,问你个数学问题呗。”
叶桓灵刚想说,黎海生你先回去,转头才发觉黎海生已经到下一个楼梯转角。他走回去,班里几个与黎海生玩得亲密的男生都在。
“叶哥,你坐在黎哥旁边,你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嘛,死气沉沉的。”蓝原舟问。
叶桓灵心里说,我哪里知道他。不过也奇怪,黎海生往常是不会将情绪摆在台面上的,顶多在叶桓灵面前表露,今天与众不同。
收拾好桌面,叶桓灵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明天就好了吧。”
赵梓琪说:“我美术班的同学说,暑假有一个省级美术比赛,他们班有实力的同学准备一级一级比上去呢。”
期中考试过后,同学们的学习激情下降,放松的方式层出不穷。
蓝原舟拍案而起,“是啊,黎哥不是学美术的嘛,他该不会在未这个准备吧,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他了,少拉他聊天。”
“省级美术比赛很重要吗?美术生安心参加联考、校考不就行了吗?”陆嘉年不明所以,杨文华点点头应和:“老赵解释解释。”
赵梓琪解释说:“参加省级美术比赛,有机会争取保送名额,央美哪个美术生不想去。”
陆嘉年肯定地点点头,“按黎哥的水平,拿奖应该不费劲吧。”
杨文华说:“那必须的,黎哥的画那可是得到了我们学校最高级别的美术老师的认可的,人家可是美院的。”
听到省级美术比赛的消息,叶桓灵想起之前黎海生说过,他妈妈让他去比什么赛,但是他没去。想到那个放在走廊准备画学校那两棵树的画架,看来这次十有**。
赵梓琪说:“叶哥,你俩现在不是住一个房间嘛,这事呢有没有察觉?”
叶桓灵想到那个清晨,那个画架,那个人的语气。他深吸一口气说:“也许吧,他很早之前有准备。”
众人一听,“那我们还是少打扰人家了。”
叶桓灵还想说,如果黎海生能画出来,拿奖和保送不是问题,可惜他正处瓶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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