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食堂二楼打完饭,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山摇地动,沉睡的火山爆发,岩浆一样的人群涌向食堂。
这个慌忙的青春时代,鲜少有人会停下来倾听树下的蝉鸣,远山一般此起彼伏的蝉鸣隔绝在窗外,比蝉鸣热烈的是青春,比远山更吸引的是食堂二楼的饭菜。
苦中作乐不可避免,传言道:学不下去的话,去食堂一楼吃一顿。毕竟食堂的金字对联是:有为者才有位,无为者饭无味。
蓝原舟打完饭,拉着叶桓灵回他的宿舍,“叶哥,来玩一下,你都没有来宿舍玩过。”
唯有体育课这天的中午不赶,叶桓灵和黎海生从楼梯上到610宿舍。
杨文华从宿里冲出来和蓝原舟撞个满怀,手里刚洗好的衣服差点掉地,他掐了掐衣服尾的水说:“你暗恋我啊,靠那么近,小心思。”
蓝原舟往后退了一步,人赃并获,指着衣服睡:“原来是你的校服,每次都不拧就挂上去,我还在想是谁挂的热带雨林。”
“是我又怎么样,你管我怎么洗衣服,我肌无力。”杨文华撑衣服上去挂,水珠连成一条线。
黎海生拉着叶桓灵躲开,抬头看着:“好一个热带雨林。”
“为了引起你的注意,黎哥你注意到我了吗?”杨文华靠过来,搔首弄姿。
黎海生搂着叶桓灵的肩往宿舍里面走,“没有,洗衣服这件事还是和我叶子学学吧。”
“关门关窗,空调打开!”赵梓琪冲宿舍内一群饿鬼大吼。啪!一声蝉鸣就锁窗外。
“吵死了,那鬼虫,九月份了还有。”杨文华在最后大大的吐槽。
一进门即见蓝原舟粉色的床单,他邀请叶桓灵做到床上,打开床上的小桌,打开一罐牛巴。
“好不容易一起吃过饭,大家吃牛巴。”
没等蓝原舟讲完,闻着味而来的一群旺家狼围过来,蓝原舟被挤到一边,散开时一罐牛巴连汤汁都不剩。
黎海生将抢到的一块牛巴放到叶桓灵碗里:“最后一块,多了没有。”
黎海生摸着蓝原舟的床单,“蓝哥,你的床单很别具一格,鹤立鸡群。”
“床单越粉,考试越狠。”
赵梓琪坐在床上:“哇,你好狼,你月考准备考多少?”
“必须进步,”蓝原舟放下碗,拉着叶桓灵的手,“叶哥,你一定要教我数学和物理,命悬一线,我的江山大业就靠你了?”
“我?”叶桓灵不敢置信,指指自己,“你确定?”
“我确定,李彩霞说,你上个学期物理考出一本线12分。”蓝原舟满眼星星。
“那是巧合。”叶桓灵都快忘记上个学期的考试成绩了,不过他知道自己英语很烂。
黎海生选的是政治,无法加入讨论,或者说在这个宿舍他被篡夺话语权。
“不行,他教我数学了,没有时间教你,找学神甘鸿圣去。”黎海生插嘴。
“甘哥?我怕他笑我傻,他每次看我都像看傻子一样,我都不好意思说,再讲一遍。”
黎海生和蓝原舟争夺叶桓灵的教学权,饭都凉了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叶桓灵拦住二人,他并不认为只有成绩好才能教,谁有好方法才是硬道理,他说:“好了好了,快吃饭,赵哥也可以教你,你去找他。”
“叶哥,你要离我而去吗?赵梓琪骂我骂得老狠了。”蓝原舟嘴里嚼着饭,佯装呜咽。
全宿舍跑来安慰蓝原舟:“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担得住骂名,耐得住寂寞。”
甘鸿圣解释:“我从来不骂人,我只会说,我不会。”
一问全不会,成绩一出年级第一。
叶桓灵催促黎海生赶紧吃,吃了回去睡觉,黎海生抱着饭碗回到房间。
“吃快点!十二点了。”
“还早还早,平时十一点五十下课,吃了饭都不知几点了。”黎海生慢条斯理地吃着。
叶桓灵打开黎海生买的汽水,倒进他的保温杯,这样黎海生下午还能喝到冰的汽水。
汽水里的泡沫爆破般溢上保温杯顶,叶桓灵有些着急,“拿一下纸巾给我。”
黎海生头靠近,吸溜一口,泡沫陷下杯中,“哈,爽,好了。”
叶桓灵接着灌满被子,盖上,自己先上床看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黎海生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变得傻杯。
第二节自修,叶桓灵在走廊给黎海生讲解数学题目,黄军华站在他们后面听了一下。黄军华是四班的化学老师,他抽出叶桓灵压在下面的化学练习。
二人并没有因为黄军华的到来感到窘迫,黄军华检阅叶桓灵的练习。
黎海生收好自己的题目,黄军华对叶桓灵说:“你实验题做的不错。”
叶桓灵收回试卷说:“发答案了,当然会写。”
黄军华到教室内,打开希沃登陆自己的微信号,大家都能看到他微信头像是一个西装男的半身照,ID是:华仔。
看到的人在台下低着头憋笑,黄军华在希沃上存好文件。
“同学们,说一件事情,响应校长的要求给同学们开思想道德课,我负责六楼的。”
叶桓灵看着窗外的夜色,对面美术楼的灯亮着,状元桥边虫声连连。
黎海生往他手心递来一张纸,他在抽屉里打开,上面是黎海生画他刚刚看窗外的涂鸦,批注:举头望明月。
叶桓灵将纸夹在英语资料里,给黎海生回来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黄军华讲了十分钟就走了,叶桓灵不再摸鱼,毕竟谭丽晚自修时时刻刻看着监控。
双天的晚读用来听英语听力,一段美妙的音乐后:“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黎海生阖上听力书,抱着画板在纸上临摹一张米勒的素描。
听力结束,晚读还有几分钟,叶桓灵修改答案,看着听力原文找原因。
他轻轻碰了碰黎海生,说:“这个啥意思。”
黄军华悄然进入教室,抓住杨文华的手,夺过他抽屉里的手机。
杨文华没有出声,黄军华离开时说了一句:“终于抓到你了。”
突如其来的响声,教室里,叶桓灵与许多同学一样扫过杨文华的脸,他还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手上转着笔,十分无所谓。
叶桓灵的视线擦过黎海生的脸,黎海生没什么表情的回过头,对上叶桓灵的眼神,他说:“咋了?看傻了?吓傻了?”
叶桓灵摇摇头,黎海生给他翻译听力。
等到十点二十,高一下晚自修,值班老师准备回家。
谭丽从办公楼上来,进门就问:“杨文华,被黄主任没收手机开不开心?”
杨文华坐在座位上,翘起腿,笑着说:“交给华仔保管手机我放心,我爸妈开心。”
“那就是不难过?”谭丽翻出公文包里的手机,“你为什么带手机来学校还不上交?”
杨文华一改方才的笑容,脸上没有表情,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手机就不给你了,等你想好怎么和我说,再来找我吧。”
黎海生下了第四节课直奔谭丽办公室,跑回来时拿着一张请假条,“叶子,走!第五节自习出去玩。”
“什么情况?”蓝原舟跳过来,抢过他手上的假条,“剪头发?这都可以?”
黎海生抢回假条,傲娇道:“华仔亲自叫剪的,说影响他抓情侣,怎么了?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华仔啊,哪敢有意见。”蓝原舟摆摆手。
叶桓灵收了一些东西,对着蓝原舟说:“借你书包用一下,我书包坏了。”
“好嘞,记得带吃的回来,我在610等你。”
整个学校都在上课,校园内静谧,连操场的声音传过来都很小,令人恍惚,原来自己在上课的时候,学校是这般安静,被人按下暂停键一样。
黎海生拉着叶桓灵的手腕走在校园的主干道,走上状元桥,飞鸟振翅高飞,池塘两边树林阴翳,一棵树干长特高,还没枝叶,被戏称“独苗”。
叶桓灵站在桥头向上望去,蓝原舟和赵梓琪从窗户探头挥手,陆陆续续有人跟着他俩探头看一眼。
“好傻他们两个。”黎海生拉着叶桓灵的手出校门。
一出校门,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黎海生这匹脱缰的野马,奔腾喊道:“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叶桓灵走在他身后,嘲笑他:“你比他俩还傻,车快来了。”
三路车缓缓在校门口公交站停下,没找谭丽去德育处拿手机,钱夹里都是整钱,叶桓灵投了硬币。
他俩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公交车沿着路线开到夜市街,叶桓灵下车那一刻,看着来来往往嬉笑的人群,感觉世间慵懒悠闲。
学校的每一秒都是分数的定夺,外面世界的缓慢,让人感到割裂。
“怎么了?太久没出来,感觉像火车脱离轨道一样,对吧?”黎海生拉着他过红绿灯。
这个学期还没放过月假,星期天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大超市。
叶桓灵从容的笑了笑:“确实有点,太久没出来了,关傻了。”
黎海生找了一家门面干净,看起来手艺不错的老式理发店。
一进门,他指着叶桓灵,对剪头的阿姨说:“我要剪一个和他一样的头发。”
阿姨放下吃饭的碗,从拉上隔间的帘子,“坐那吧,小帅哥头发剃那么短?”
叶桓灵的头发不长,看起来干净利落。黎海生留的一直是长头发,这么说叶桓灵还没见过他短发的样子,他盯着镜子里的黎海生,有些许期待。
黎海生剃了短发,看起来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比原来的优雅多了一点囚犯味。
叶桓灵顷刻之间觉得黎海生随心所欲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他,那个风雅从容的人是给别人看的。他人只知他的天赋异禀风趣幽默,难以看到他的孜孜不倦身心交瘁。
阿姨用海绵扫掉脖子上的碎发,带着方言的口音赞叹不已:“还以为你剃短发不好看捏,帅哥是以前剃过吗?”
“没有,头一回剃那么短。”
黎海生挽上叶桓灵的手,“怎么样,帅吗?合你心意吗?”
“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叶桓灵扫到他锁骨上有一根碎发,顺手将其吹掉,“我去付钱,你在外面等着。”
拥挤的街道,黎海生拿着一杯气泡水,他问叶桓灵:“要不要喝一口?”
“虽然没感觉,但是已经了秋天,别喝那么多冰的,等会要吃饭了。”叶桓灵提醒他少喝点。
他们在暖黄灯光的小店吃了一碗炸酱面,打包午饭给蓝原舟和赵梓琪。
“多带一点吧,平时同学们都挺照顾我们的,就算我们没和他们呆在宿舍。”叶桓灵在小吃街徘徊。
实验不允许请假人员带外卖进学校,蓝原舟的书包塞满了带给他俩的吃食,黎海生提了提书包。
“你买着先,我去买个书包。”
叶桓灵接过黎海生刚取出来的百元大钞,黎海生拿着钱不松手,“等我回来。”
“你矫情个鬼,我还能抛下你然后回学校?”叶桓灵看着黎海生的眼神。
他的眉眼深邃,和他对视像是进入了夏日的森林,抖动的树叶是他的睫。仅仅是眼睛,就让人注意不到其他的优越。
“快去快回,太阳太晒了。”叶桓灵收回自己侵略般的眼神,惶恐对方发现蛛丝马迹。
叶桓灵看着他飞雀的背影,无所适从的挠挠头,心烦意乱的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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