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提示】：胆小勿看，不是玩笑。

长夜漫漫，月色凄冷。

这一夜，西岭周遭的宁静彻底被打破。

三条山脉绵延千里，聚集村庄无数，人烟错落。

夜幕之下，荒郊野岭，一座孤零零的古庙，坐落在层层交叉的黑色树林里。

古庙不大，中间大殿里摆放着社神像和祭台，院中还挂着稀稀落落的黑色经幡，和一些女子常用的红头绳。

夜晚看来，庙门未关，隐约能看见大殿里一片漆黑。在稀薄的月光下，经幡被风吹起扭曲摇曳的黑影，发出窸窸窣窣、类似鬼笑的声音。

不远处，渐渐传来两个年轻男子的嬉笑声，由远及近。

其中一个道：“你真不怕啊？我可是听说，这社神庙原来真的有鬼，还吃人呢！”

另一个人闻言嗤道：“我才不信，长这么大，谁见过鬼长什么样？”

“你还真别不信。这里以前不是社神庙，而是叫三姑娘坟。后来那个女鬼被抓走了，这个地儿才改成社神庙的。”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印象……嗨，管他呢！反正咱们就睡一个晚上，哪这么容易就撞见鬼了。”

“说的也是，有本事让那个女鬼出来，也让咱俩长见识，哈哈——”

“哈哈，我看行！”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穿过悬挂的黑色经幡。这些悬挂的经幡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像是一条条诡异的手臂，在他们的头上慢慢垂落。

“哎哟！”

一个人痛叫了一声，蹲了下去，骂道：“什么东西，硌死我了！”

另一个人赶忙也蹲下来检查，在地上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他拾起来，借着稀薄月光辨认出，是一个被啃食过的贡品。

这个人没有在意，便随手一扔，那个贡品便像骨碌碌地滚远了。

他一边扶着同伴小心站起来，一边道：“估计是哪个缺德的，跑这儿来偷吃贡品了。没事，咱正好去庙里边儿歇歇。”

那个崴脚的人一边忍着疼，一边嘴上还嬉笑不停：“你说，这不会真是女鬼吃的吧？”

扶着他的人呸了一句，笑骂道：“你他妈是想见女鬼，还是想见你婆娘了？崴脚都堵不上你的破嘴！”

两个人说笑着，往黑洞洞大殿走去，却没注意到，在这条小路上，被啃食过的贡品越来越多，全都骨碌碌地滚在地上，像极了一个个头颅散落在地。

当他们走进大殿，这时才模糊地看见，祭台上已经一片狼藉，就连小孩手臂粗的白色蜡烛都倒在一边，上面满是咬过的牙印。

一个浑身黑色的身影，正趴在社神的塑像上，低头啃食。

原来那座泥土捏的社神神像，早已被啃掉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只耳朵和一只黑色瞳仁，直直地盯着他们。

两个人同时哆嗦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向对方看了一眼，然后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恐惧的表情。

他们急忙慌张地往后退去，却不知碰到了什么礼器，掉落在地上，发出一个巨大的咚声。

那个黑色身影被声音惊动，缓缓从神像上抬起头，一双死寂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那张脸五官十足是个美女，却偏偏整张脸都长满了黑毛，口中的涎水还在不停地滴落，利齿森然。

两个男子一齐发出惨叫声，扭头便要跑。

“鬼啊！——”

“快跑啊，是鬼——”

只见那个黑色身影纵身一跃，喉咙中发出听不清的低吼，如野兽般扑了上去，疯狂撕咬起来。

“救命——救命啊——”

可惜救命声没有响起多久，就渐渐低了下去，再也没有响起来，留下的只有咯吱作响的撕咬声。

孤月高悬，古庙院内垂挂的经幡，忽而有一条被风吹落在地，露出上面的斑斑血迹，蜿蜒曲折。

*

曲郡郡城，地处西岭之东，虽然算不上大城池，但毕竟是附近十几个县城的中心，夜晚仍是灯火通明，不少店铺还打着灯开门经营。

井方当铺的方老板，就正在一楼大堂，拿着五枚玉佩给客人赏玩。

他嘴上滔滔不绝，把玉佩吹得天花乱坠。

“您瞅瞅这枚锁灵佩，触手温凉。还有这昙花雕工，多么精致细腻，简直栩栩如生啊！不瞒您说，这么好的宝贝，我干这行十来年了，都是第一回见！”

“实在跟您面熟，一见如故，所以我老实交个底，咱这个玉佩可不是一般的用法。那都是配这个用的。”

话说着，方老板一脸神秘地指了指地下，然后才又绽开一个笑脸。

“所以，您大可放心，这绝对是从下面拿上来的，否则绝不可能有这种货色！”

听完这番话，那个客人便动了心，花一百五十两银子买走了那枚玉佩。

方老板经此不由眉笑颜开，连声道：“多谢贵客！下次还有这种好货，一定先想着您！”

他一边哈着腰，一边将人送出了门，见人走远了，才直起身子，哼着小曲回来坐下。

当铺的两个伙计极有眼力见儿，马上一个端茶，一个捶腿，齐齐拍起马屁来。

这个道：“啧啧，要不说还得是您呐。当初这几个玉佩，咱们收的时候，都不到一两银子吧？乖乖，就这么从您这儿转转手，直接一百五十两！高，实在是高！”

那个道：“可不是说呢，那个冤大头，还以为自己捡着宝贝呢。也不拿镜子瞅瞅，真有好宝贝，哪轮得着他呢！”

方老板坐在太师椅里，一边享受，一边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雨前龙井，得意地道：“这里边学问大着呢，你们两个，好好学吧！”

两个伙计自然忙不迭地称是。

方老板指着剩下的玉佩，道：“小侯，去把剩下四个收进库里去。”

“尤其是那个锁灵佩，咱们卖的是假货，真的那玩意儿可还在库里呢。仔细检查着，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

那个被指中的伙计立刻眉开眼笑，接过库房钥匙，端着玉佩就往库里走。

“放心吧您！”

另一个伙计眼中闪过嫉妒，但很快就压了下去，继续讨好起方老板来，一会儿捶背，一会儿捏腿，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过了很久，那个姓侯的伙计也没有返回来，方老板不禁皱起了眉，正要起身去看看。

另一个伙计见状眼珠一转，主动凑上去，堆笑道：“您老歇着吧，我替您催催小侯去。这让他办个差事还办不成了，总是这么偷奸耍滑，可是不成！”

言语之间，甚至还给那个姓侯的伙计上了个眼药。

方老板对他的想法心里门清，但懒得计较，便点点头让他过去了。

可没成想，两个伙计竟然都一去不回头了。他在太师椅上坐了不知多久，都眯眼睡着了，也没人回来报个信儿。

方老板本不在意，只是忽然心头一惊，这两个小瘪三不会偷东西跑了吧？

他赶忙爬起来，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撩起长袍，飞快地往二楼库房赶去，却不想一进门，就被绊了个大马趴。

气得他更是张口就骂：“你们两个不长眼的，放个东西放了半个时辰，还在门口这儿放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年过四十的方老板气喘吁吁地，一边扶着腰往起来爬，一边回头去看，正好看到刚才摔跤的地方，正静静躺着半条血淋淋的小腿。

吓得他直接趔趄了一下，险些再次摔倒。

他哆哆嗦嗦地往库房里看，正好看到两个伙计被分成了一块块血肉，随意地扔在了库房的地上。

还有一个穿着深蓝衣服的人垂头散发，正趴在小侯的脖子那里，捧着他的脑袋不停撕咬，血流汩汩，满地鲜红。

方老板三魂去了七魄，直接腿软地倒在了库房门上，木质的门板不禁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他想喊救命，嗓却子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浑身哆嗦着，一点一点朝库门挪去。

就在他快挪到门口的时候，蓝衣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慢慢从伙计脖子那里抬起了头。

那是一个颇为俊秀的书生，只是面色青白，表情木然，脸上还有飞溅的血点，口中仿佛还在咀嚼两个伙计的血肉。

方老板再也承受不住，一面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向外爬，一面却还是被蓝衣人扯了进去。

“救命啊——救——”

“咔嚓！”

灯火通明的当铺库房里，传来几声呜呜声和撞击的咚咚声，便再也没有声音。

一切安静后，满地破碎，蓝衣人木然地环顾四周，用僵硬的姿态向外走去，却怎么也无法走出这间屋子。

他慢慢转过身，直勾勾地看向库房地面上的一只手里，握着一枚湛蓝色的玉佩。上面的昙花纹受到鲜血的滋润，越发细腻逼真，正在幽幽绽放。

此时，从楼下传来了一些声响。

那个人的手脚很轻，一边悄悄地往上走，一边纳闷地小声嘀咕。

“老方头这个守财奴，居然大开着门，真是稀罕了。嘿嘿，正好让我去他库房里捞上一把，发大财了！”

蓝衣人循着声音，木然转过身来。

而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

此时，越嘉正跪在楼花门的祠堂内，恭恭敬敬地向祖师画像磕了三个头。

木质宽阔的祠堂一片沉静，中央悬挂的画卷上，身着一袭飘逸黑袍的女子身姿曼妙，容颜模糊，唯有一只白皙温润的纤纤玉手露在衣裳外，格外动人。

女子周身环绕着笔触游弋的百鬼，狰狞丑陋的面容大半隐藏在云雾中，明明身在冥界，却缥缈迷离得仿佛仙境。

画卷左右两侧分别提着八个字，正是楼花门法诀总纲的第一句。

人为玉楼，鬼作幽花。

楼骨戏鬼，花面笑人。

短短十六字，写尽楼花驭鬼术的诡艳凄厉。

*

忽而，山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小姑娘，请问这里是楼花山吗？”

那声音似远似近，明明还挟带着风声，却像是在人的耳边低语般，飘来淡淡的昙花香气。

越嘉：不是，勿cu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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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