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青衣巫尸踩在被大火烧过的树枝上，眺望整个村庄，只见遍地焦炭，满目枯尸，几只秃鹫在滋滋啃食。
她戴着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眸光似水。
“殿下，这应当也是今夜逃窜的厉鬼所致。厉鬼食人，可得蜕变。从目前来看，已经有上百人死于这只厉鬼之手，若要追击，我们就无法再隐藏行踪了。”
一袭黑衣的酆都冥君，站在几座破败房屋旁边，淡淡道：“那就先放它一马，找到驭鬼师一脉，才最要紧。”
“是！”
散落在整个村庄的四个青衣巫尸，一齐低头道。
忽然，不远处一阵冲天的煞气而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酆都冥君神情淡漠：“看来，已经有人替我们抢先找到了。”
这时高大威严的身形忽然一顿，原本一直淡淡的眼神，变得不可置信，瞬间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温润莹白的骨佩。
此刻，这枚沉寂了万古的信物，正散发着淡淡的闪烁光芒。
*
漆黑的煞气，弥漫在整个楼花山上，渐渐吞噬了一切光明，逐步向山门祠堂逼近。
只留下祭坛上的三根香火，微弱地照亮着祖师画像，和画像前闭目跪拜的少女。
越嘉叹了一声，无奈睁眼道：“前辈不请自来，恕晚辈不能以待客之道相迎了。”
那女声轻柔地笑道：“楼花门前，岂敢称前辈？只是奴家在忘川河中足足待了七百年，今日特来报恩而已。”
一个身着精致嫁衣的人影，霍然出现在祠堂外，美丽的三寸金莲缓缓落地。
她蒙着金线交织的喜帕，一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肌肤雪白细腻，浑然不像是一个厉鬼，倒像是一个青葱少女。
新嫁娘轻轻柔柔地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不敢回头看我呢？”
话音刚落，那幅喜帕就缓缓从她的头上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半男半女的瘆人脸庞。
见越嘉依旧跪在画像前，一言不发，两半张脸同时诡异地笑了起来。
男声和女声同时响起，阴测测地笑道：“原来，你发现了啊……”
“原来，你发现了啊……”
*
到底什么是鬼？
是对过去的执念吗？
越嘉记得，从她正式入门起，就一直在追问这个问题。
师父说，不是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化成厉鬼。
有的人会转世，开启新的一生。
但有的人，却始终执念于这一世的缺憾，化为亡灵，久久不愿离去。
他们对这个世界有着深沉的恨意，执念不消，恨意不除，宁肯耗尽魂魄的最后一丝力量，也绝不轮回。
*
若能引导这些执念，便能驾驭厉鬼为己所用。
就是所谓的驭鬼之术。
但这绝不是一条光明坦途。
*
比如这幅描绘祖师风姿的【万鬼封禁图】，之所以被楼花门代代相传，日日礼拜，不仅仅是出于对开山祖师的崇敬。
而是因为这里面封印着，楼花门历代传人收伏的所有厉鬼！
她们会在自己离山北行之前，将体内驾驭的厉鬼都封禁于画中，以免自己死后厉鬼逃脱，为祸人间。
包括越嘉的师父，楼花门的上一任门主。
她曾亲眼见到，原本精致如画的师父，在封禁厉鬼之后瞬间老去，华发皆白，然后洒然一笑，独自一人离开了楼花山。
那一天，越嘉站在山门处，远远眺望着师父潇洒而去的背影，月光下的一袭青衣，逐渐变得模糊。
三年了，她始终抗拒，成为这一代真正的楼花传人。
因为她不知道，如果她驾驭了师父留下的厉鬼，是否等于，是她夺走了师父的力量？
*
或许，这也是她对过去的一种执念。
她总是会幻想着，也许某一天做完晚课，睁开眼睛，还能看到师父坐在对面。
摇曳的烛光，映照出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容。而她一袭青衣，优雅地坐在蒲团上，含笑看着自己。
如果这世上，没有厉鬼，没有驭鬼术，没有这一切的变故和执念，那该有多好。
*
越嘉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依旧面朝画像，背对门外。
“前辈，若你此时离开，放下执念回到忘川，楼花门便不再追究今日之事。如何？”
就在越嘉说话间，画像的一角陡然发生了变化。
画卷的云雾里，一只恶鬼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它双目光芒一闪，狰狞笑容从面朝黑衣女子，到慢慢转过头面向堂中少女。
随着时间推移，恶鬼的身形笑容，猩红双眸，一点点变得清晰。
那双充满邪意的眼神死死盯着越嘉，嘴角渐渐咧开，有几丝涎水流了出来。就像是穿过了一层层结界，只等待到达人间的那一刻，择人欲噬。
越嘉静静地看着这只恶鬼，口中继续道：“人这一生，本就没有太多选择。前辈至今仍能有选择的余地，为何不肯珍惜呢？”
“而且晚辈道行浅薄，若是出手，恐怕难像家师一样，游刃有余，收放自如，到时候前辈再想反悔，就真的难了。”
祠堂外的红衣鬼新娘柔柔一笑，男女同时娇嗔道：“哪有这么麻烦？你让奴家吃了你，一切恩怨，不都尽消了吗？”
当代楼花传人笑了一下，神情又渐渐重新变得平静。
“那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
话音未落，少女的食指，和画中黑衣女子的食指，同时落在那只转头厉鬼的眉心。
一时间祠堂狂风骤起，上百个灵位同时光华大盛，无数声女子的叹息响起，此起彼伏地低声道：“玉楼幽花，人鬼相依！”
越嘉双手捏印，神情肃穆地一同道：“玉楼幽花，人鬼相依！”
“楼骨戏鬼，花面笑人。”
*
这是师父临行前，特意为她亲自挑选的第一个灵鬼。
【厉鬼代号】青目郎君
【来源】楼花门第二十九代门主途径一个偏僻小镇，见小镇供奉一位邪修，不仅以活人为祀，更喜生吞活人眼珠，手段残忍，其罪当诛。楼花祖师出手斩杀邪修以后，此人戾气难消，化为厉鬼，被祖师镇压收入封禁图中。
【能力】青目一双，定魂摄魄！
*
夜幕渐渐稀薄，已然淡如无色的月光遥遥而来，再度落在了楼花山上。
山门祠堂内，少女眼中青光一闪，周身衣衫无风而动，终于转过身来，只见她眼眶中瞳仁已然裂开，变成青色重瞳，幽幽生光，望着门外嘴角一勾。
鬼新娘见之脸色瞬变。
可不等它有所反应，祠堂中的少女已然猛地扑身而出，掌风如刀，长腿如枪，数击几乎同时落下！
红色的身影想要抵挡，却完全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迅疾如风，在笑声中一脚踢断自己的双腿。
然后拿住它的两条胳膊，像拧麻花一样扯到背后，再直接从关节处连根拔断！
淋漓的鲜血，如大雨般狂洒一地。
让鬼新娘瞬间便四肢俱废，不由发出凄厉的惨叫！
月光下的院落中，少女长身玉立，玩味地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鬼新娘，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邪性，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道：“我喜欢你这双眼睛，它的味道一定很不错。”
*
楼花门之所以要求历代弟子避世隐居，不是因为她们生性孤僻，而是害怕弟子被厉鬼反噬，在人群中突然失控。
此刻，那个有着半男半女面容的鬼新娘，被肢解满地，失去双目的头颅掉在地上，正发出声嘶竭力的惨叫。
而一旁有着青色重瞳的少女充耳不闻，站在月光下，满是欣赏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举起了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瞳，正一脸陶醉地要将它送进嘴里。
忽然，少女脸色骤变，青色重瞳开始合并，慢慢变成黑色瞳孔。青色和黑色在不停争夺主导，她的脸上现出挣扎扭曲的神情。
一个低沉邪气的声音出现在她的口中：“小姑娘，你不尝一尝，怎知这不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终于回神的越嘉看着满地殷红，惊得额头汗水簌簌而落，竭力逼自己冷静下来，可听到这句话，仍旧是忍不住骂道：“鬼才吃死人的眼睛，连狗都不吃！”
那个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唔，有道理。不过做人嘛，还是不能太挑食。”
话音刚落，少女的眼睛又开始分裂，青色在瞳仁中若隐若现。
邪气诡异的声音，仿佛具有无与伦比的蛊惑力：“要不，把你的眼睛奉上，借本座解解馋？”
越嘉不禁脸色一变。
这个厉鬼的法力，怎么比师父说的，还要强大这么多？！
她感知到，自己的右手再一次被青目郎君所控制。
而且，他竟然真的放弃了那只鬼新娘的双眼，直直冲着她的眼睛而来！
越嘉的心猛地一跳。
*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只手蓦然出现，将她的右手拦在了眼前一寸。
啪——
右手手指上的鲜血，垂落在了少女雪白的脸上，像极了夜色中，两滴盈盈欲坠的血红宝石。
*
来人一袭银蓝色长袍，站在月光下，面容俊朗，目光冷淡。
“你就是这一代的驭鬼师？”
越嘉：你们都这么喜欢问我问题吗……
作者：刚开文就被拉去疯狂加班了，真的不愧是我……愿世界没有加班！！（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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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佬现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