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许岚处理了几本折子,拿不了主意就向易寒非请教,她很快就意识到,女官散于各城,职位零散,不成体系,不好管理,她们虽是女官,又不得不同当地其他官员有事务交涉,平白给大家都添了麻烦。
如今只是女官人少,还能应付过来,可等人多起来,怕就一团乱麻了。女官要真正进入庙堂,往上走得更远,是应该同普通官员在一个体系里才行,可如今还很难平衡,许岚想她应该再去看看史书,再想想别的方案。
元宵节之前,西洲送来了礼,许岚在花厅接见了带信的人,此人她竟然还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个绑架过她的一根筋傅钦。
“你不是西洲的家奴吗?为何舅舅会派你来做这信使?”
傅钦垂下头,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
许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配合着遣散了其他人,就留了芙蓉在旁边讲话。“好了,现在都是西洲的人,没什么不好讲的。”
“家主的安排小人从不过问,小人这次来,替家主带一句话,问表小姐与安家是否还同心?若是表小姐眼里还有家人,便记得将淮南的情报都送往西洲,除此之外,家主也不强求别的。”
许岚问道:“我怎么把情报传出去?传给谁?”
芙蓉担忧地看了许岚一眼。
“浣沙巷的杏花酒肆,里面是家主的人,表小姐将情报送到她手上就好。”
许岚默默记住这个地方,“好,让他等我消息,但我不好叫手底下的人频频出入此地,怕让人怀疑。”
“小人会如实回禀。”
“好,那你就带上我准备的回礼出去吧。”
“表小姐忘了,小人没有引路人怎么好在王府穿行?”傅钦弯下腰为难道。
许岚便悄悄在芙蓉耳边说,“芙蓉,你送他出去,都是老乡,随便和他聊聊,不经意地套套他的话。”
芙蓉愣了一下,点点头,“傅使者,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后面跟着抬着礼箱的人,芙蓉艰难开口:“你对家主为何如此忠心?上次掳走表小姐的事,他可没保你。”
傅钦看出她在试探,皱眉道:“家主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能为家主死,是我的福气。”
芙蓉无奈地叹了口气,“杏花酒肆的店家你见过吗?他也是西洲人吗?”
“那店家我没见过,这是我第一次来淮南,只是传个话罢了,你只管去杏花酒肆就是了。”
“哦。那回了西洲你有什么打算呢?”
傅钦顿住脚步,“继续为家主办事。”
“办什么事啊?”
“你不该问这些。”
氛围太不好,芙蓉整个人都不好了,便没再说话。
许岚回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易寒非,虽然芙蓉没打听到什么东西,但是让他留意杏花酒肆的动向肯定没错。
易寒非没有去动杏花酒肆,他怕安闵过早发现许岚投靠淮南的事,到时候一计不成又来一计,还不如让许岚给他漏些不痛不痒的消息,放松他的警惕。
元宵刚过,祝安匆匆回了阳城,叫师珑映到城主府来,倒不是因为急着处理城中事务,而是回来给她善后的。
她居然带着他给她的人跑去怀城闹事,借着女官的名作威作福,真是气煞他也。
祝安看着还在一旁站着,一脸无所谓的师珑映,把信拍到桌子上,“你想做什么?春节里,你带人闯进怀城的民宅,又砸又打,闹得好大动静!怀城城主给我来信,说你目中无人,滥用权势,他要去王爷面前要说法。”
“怎么?他们被我教训了一顿,还不老实,居然报官了?”
“那苦主报不报官已经不重要,你可知怀城城主已决心要追究你冒犯之罪?”
“什么苦主?我谅他们也不敢报官,既然没人报上来,怀城城主多管闲事干什么?”
“跑到人家的地盘上闹事,还说人家多管闲事?师小姐你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人,此举无异于我打了怀城城主的脸,让我以后与他如何共事?”祝安叉腰而起。
师珑映看到她送她的竹笛,“你随身带着呢?”
祝安一愣,“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都是废话,不想听。”
祝安不再指责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对上她的视线:“你虽娇蛮,但本性不坏,你应当是有你的原因,能否请你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罪有应得。”
“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他们没得罪我,但他们欠禾碧一条命,我来替她讨。”
“可这是怀城的事,你一个阳城女官管什么?”
“所以我们是乔装打扮去的怀城,严刑逼供了四个人,他们在一块做卖货郎的时候杀过人,我已经拿到了画押的口供,他们不赶紧躲起来,怎么可能上赶着报官?”
师珑映眼珠一转,敲敲桌案,“分明是有人与我过不去,我做事滴水不漏,可人家还能把我的事告到怀城公廨,说明告密之人就在我身边。”
“他们杀了人也该由怀城城监司问供,若非你自己有过,人家与你过不去也不能奈你何,不过我倒是想问,这四人是杀了谁?竟然让你越俎代庖,严刑逼供?”
师珑映一个旋转,流畅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怀城尺令禾碧的丈夫十多年前就是被这四个歹徒害死的,他们都招了,说是恶向胆边生,只因为对方妨碍了他们的生财之道,就一时起了念头,就把人抓了从高崖上扔下去,本意是摔坏他手脚,谁知道直接把人摔死了,他们本来还害怕,可怀城之大,竟无人能将其绳之以法,反而助长了他们嚣张气焰。”
“你倒是仗义。”
“后来他们各自也犯了些不大不小的事,遇上我算他们倒霉,我已经通通呈报给掌令,恳请她为禾碧做主。祝大人,我究竟是越俎代庖还是功大于过,掌令自会分辨。”
“难怪你如此嚣张?原来是背靠王妃啊?师小姐什么时候和王妃这么熟络了?”祝安哭笑不得。
“我自然有自己的门路,掌令可是说了,我能同安氏女媲美,她既然如此欣赏我,我自然也是同样信任她,我就告诉你,我不怕你问责,就是王爷问责我也不怕,禾碧是我手下的人,我不能叫她憋屈,这个仇我帮她报,我是掌令手下的人,她如何就能让我寒心?就不怕以后没人替她办事吗?”
“你很聪明,但你不要自作聪明。王妃不能让你寒心,难道王爷就能让怀城城主寒心吗?你反而挑起了王妃和王爷的矛盾,你让王妃寒心,王妃自然可以让你寒心。”祝安摇摇头。
师珑映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悻悻道:“可是我相信祝大人不会让下官寒心的,王爷那边,你肯定已有对策是吧?”
“按律,廷杖三十,将功折罪,刑罚减半。”
师珑映气得白了他一眼,“不能按旧律,我是女官,如何责罚,掌令说了算,廷杖那么粗,你想要我的命啊?鞭笞也行,总之我不能落下残疾,你帮帮我。”
祝安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你不后悔帮了禾碧,反而惹了一身祸?”
“我告诉过自己,从此做事绝不能后悔,何况又不是她求我帮她,是我自己护短,我的考虑不周我认了。”
“好,师珑映,祝某欣赏你,就帮你度过此劫,你呢,就好好想想是谁告的密?”
师珑映满意一笑,她就知道祝安一定会心软的,“我树敌不少,哪里都能管的过来?算了吧,日后我再谨慎些让他们抓不到我的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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