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好甜

“婆婆——”杭秋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以这种方式再遇见当初在临安给他宅子的婆婆,当时婆婆留他喝了碗茶,说自己要出趟远门,这屋子招邪需要有阳气镇压,就将这宅子的居住权给了他。他一直以为是婆婆故意编造为了能让他有个住处,可是如今看来——

“是被邪祟缠死的。”

杭秋理了理婆婆的躯体,起身看向身后的瓈扶,压了压眼里的泪水,问:“邪祟害人,可有谁来惩治?”

“冥界和仙界。”

“你就是仙。”

“你想替这位婆婆报仇?”

“不止是婆婆。”

“好。”

杭秋惊诧:“你,答应了?”

“答应了。”

“何时——”何时惩治邪祟?

“现在!”

杭秋的话被瓈扶打断,只见他垂放在身旁的右手成鹰爪状,四十五度翻转的瞬间宅子周围突然传来很多邪祟的痛苦呻吟。杭秋惊诧转身看向在宅子边缘痛苦攀爬的那些邪祟,这才发现原来宅子外布下了一层看起来薄如空气的结界。

“你什么时候布的结界?”

“来的时候。”瓈扶回答了他的话后,又说,“你若不喜杀戮,就闭上耳目。”

杭秋迟疑了一下,立刻闭眼捂耳,瓈扶见他准备好了,右手收拳,双眼微眯,结界瞬间染上一道金光。金光之强,能盖过瓈扶瞳孔的颜色,能侵入闭目的杭秋眼中,能让那些邪祟仅有一秒表达痛苦的时间。功力不佳者融化在结界之上,功力深厚者皆灭于腰铃之下,有顽强者残喘爬到瓈扶身边,嘶哑的声音乞求着“大仙饶命”。瓈扶不屑瞥了它一眼,背手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一刻它成了众邪祟中叫得最惨的一个。

瓈扶将腰铃系好,拿开杭秋捂住耳朵的双手,看着将眼睛闭得更紧的杭秋,道:“走了。”

杭秋惊讶,睁眼看见周围一片宁静,只有老婆婆的尸体和漆黑的夜色。

“尸,尸骸都没有的吗?”

“你不是嫌脏吗?该去下一家了。”

杭秋跟上瓈扶,喊道:“等等,我想——”

“葬了她?”

“嗯。”杭秋点头。

“为何单单只葬这位婆婆?”

“鬼曹大哥说阴间不插手阳间命数,可是婆婆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我不想她——”

“好。”瓈扶说罢,挥手即将宅子变作坟场,老婆婆身旁的地面开始动荡,一块矩形的地面凸起,随后往前推开,地面露出一个大窟窿,老婆婆躯体轻飘飘升空,落入窟窿,随后一台棺木从地面徐徐升起,方才挪开的地面变作棺盖钉上棺木,棺材悬空直奔院中那颗银杏树而去,一阵“轰隆”声,棺木不见,方才地面上的窟窿也仿佛从未出现过。

杭秋看得眼睛都直了,跑到树边看了好一会儿,指着银杏树地下问:“可,可是葬在这了?”

“这里风水好。”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那棺材是凭空造出来的?”

瓈扶冷笑一声,走出宅子道:“怎么可能?自然是买来的。”

“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

“你哪来的钱?”

“你钱袋里的。”

“啊,啊?”

“你后悔了?”

“不是,有点突然。”

杭秋将所有鬼魄带去冥界回来之后,看见在人间等着他的瓈扶一直盯着他看,不自在问道:“怎,怎么了吗?”

“我想起来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杭秋如今的宅子又是哪位好心人给的?”

“啊——那是一只好心鬼给的。”杭秋见瓈扶疑惑看着自己,继续道,“我上任第一天收了一个叫王轻娘的鬼魄,黄泉路上她不肯走,看了路引才知道她先失双亲又成了望门寡,无依无靠才投河自尽,可是她夫家并没有经过地府,我前几天才看见汴梁引魄使将她未婚夫君的鬼魄带来。我帮她把她夫君带到她身边,他们说他在此地有个宅子,一直无人居住,不然就给我住吧。”

“她夫君又怎知你需要住处呢?”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那就没有别人惦记这个宅子了?”

“有啊,所以青青姑娘把那宅子弄得邪门得很,如今都没人敢靠近了,都说是阴魂不散。”

瓈扶目光突然黯然,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哎,你不问我王轻娘为何会提前收到她未婚夫婿的死讯吗?”

“她问了?”

“是啊,青青姑娘一听就问了。”

“不想知道。”

“很邪门的,你听一下嘛!”

“不听。”

临近端午,插艾草、包粽子、腌鸭蛋、酿雄黄,瓈扶走到窗外看见杭秋站在满盆白色糯米前,一手握着粽叶一手抓着粘手的糯米往里放,觉得好奇便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奈何杭秋埋头包粽子,根本没理他。

“这是什么?”

“粽子啊,没吃过吗?”

“几百年前的事了。”

“几百年前你是什么身份呀?”

“人。”

“我当然知道是人,难不成是鬼啊?”杭秋手顿了半秒,继续包粽子,“我是问出身。”

“王孙。”

“贵族啊?那肯定没见过别人包粽子,想吃什么馅儿的,我给你包?”

“你吃什么馅的?”

“我不吃馅儿。”

“不爱吃?”

“不是,懒得弄。不过你要想吃我可以给你弄,别客气。”

瓈扶打量了杭秋三眼,道:“应该包不进去。”

“包不进去?”杭秋好奇看向瓈扶,“什么馅儿不能剁碎了包进去?”

瓈扶侧身仰靠在窗边,嫌弃道:“血腥。”

杭秋笑道:“你们修道的也不吃荤腥啊?”

瓈扶笑笑,走过窗边,道:“我想想吃什么馅的。”

杭秋摇摇头包着粽子笑道:“看来生前是个吃肉的主儿。”不一会儿瓈扶突然出现在杭秋身旁,对着他耳边说话把他吓得粽叶都捏破了。

“我要吃粽子馅儿的。”

“你要吓死我啊?”杭秋看了看破损的粽叶,叹息一声放到一旁,“粽子馅儿的?”

那不就是,碱水粽?

杭秋见瓈扶拿起粽叶,以为他要玩一玩,便道:“你想学啊?我教你啊,很容易的,先捋平,然后这样折,这样,就可以放糯米了——”杭秋刚说完,只见瓈扶折了个不知道什么花簪隔空往他头上插,他叹口气,抿抿嘴,埋头包粽子去了。

罢了罢了,只有我想认真包粽子。

白府,水榭。

“姐姐你总让我别吓着许相公,到头来却是自己害了他,连护身符都不起作用。我们去地府劫人!”

白素贞甩开拉走她的小青,道:“才去地府闹了一场,你也看见了他们制服厉鬼的本事,岂是我们能闹得了的?”

“咱们去昆仑山拿灵芝救人!”

“官人和杭秋本质相同,便是拿了灵芝只有魂没有魄也是无用。”

“那我去找杭秋,他一定会帮我的。”

“怎可再牵连别人?”

小青作气,甩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人要不不救了,咱们回去吧。”

“不行!”

“姐姐!”小青看着左右为难的白素贞,气不打一处来,索性道,“不管了,你去昆仑山拿灵芝,我去地府劫人,我们一千五百年的功力还救不活一个许宣了!”

“青儿!”

午间小憩过后,瓈扶躺在摇椅上享受五百年不曾享受过的阳光浴,如今感知不到冷暖,看不见刺眼光束,轻摇折扇看着屋里翻阅书卷的人便是良辰美景。

瓈扶打扇不是为了凉快自己,而是他手中的扇子控制着杭秋身旁悬空轻摇的扇子。屋里的杭秋坐在案几前,一手拿着书卷,一手端着茶杯,案几左侧摆着茶件,右侧摆着书摞,前面放上几个粽子,配上一个杭秋,正是秀色可餐。

就是——有个煞风景的。

瓈扶瞄了一眼遥远的天边,转瞬连人带椅消失在院子里。

杭秋听见这扇落在桌面的声音,正放下书卷要拿起来看看什么情况,一时间门窗尽掩,齐刷刷一声响让杭秋跳了一下脚,再定睛便见屏风前一团黑雾形成人形。

“鬼曹大哥。”杭秋见他四处打量一番,便拿起粽子问,“要不要吃粽子?”显然,有些自找没趣。

“可有堕仙的踪迹?”

“没有啊。”

“当真没有?”

“我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又那么能耐,你们不是都没发现他吗?”

鬼曹沉默两秒,拿出一根银针递给杭秋。

“这是什么?”

“锁魂针。见到堕仙,用此针刺入他体内,他便只能束手就擒,你白日能出没人间,最适合不过。”

杭秋接过针看了看,问:“那我没办法接近他怎么办?”

“想到了,主簿在上面施了咒,感应到他的气息就会自己飞过去,你只需跟紧即可。”

“这么好用?那是你们都有吗?”

“此针珍贵,只炼就了这么一根,冥界思虑许久选了你来托付,你可不要辜负了鬼君的期盼。”

“鬼曹大哥放心,你们把重任交给我这个最没本事的人,是算准那堕仙会拿我开刀,只要那堕仙出现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哎,对了,这针有没有什么要避讳的东西?会失灵吗?”

“此针不会失灵,但是主簿的咒不能遇凡间流淌之物,切忌水火。”

“鬼曹大哥放心。”

鬼曹正准备离去,又对杭秋不放心,再看了看周围,闻到了一股妖气。

“你屋里怎么会有妖气?”

“妖气?”

鬼曹又闻了闻,道:“是那个蛇妖。”

“啊,你说青青姑娘啊?”

“你还跟她有来往?”

“没有没有,青青姑娘已经一个月没来过了。”

“我说过,鬼不与妖为盟,你半人半鬼想跟一只蛇妖生出东西来?”

“她只是想报恩而已,奈何我一帆风顺。我已经把她劝走了。”

鬼曹不予理会,消失在屋内。杭秋确认他已经消失在屋内了,又打开门窗再次确认,确认鬼曹真的离开之后,他将银针放在茶盘上,坐回去继续看着书卷,右手拎起茶壶给茶杯倒水,目光凝聚在左手的书卷上,茶杯里的水漫出一些浸入茶盘,水流扩散来到银针边上,茶杯被端起,将流水往前推了一些,过一会儿茶杯放回来,又将稳定住的水流再次往前推动,浸染银针。

黄昏,杭秋放下书卷伸个懒腰,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桌上少了两个粽子,多了四片粽叶。杭秋看了看周围,望了望门口,起身出去,思量着瓈扶怎么没了踪迹,在院中观摩一圈,转身突然见瓈扶坐在屋内把他的书换成了两壶酒,惊讶万分。

“你别总是突然出现好吗?”

“我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瓈扶这次确实是光明正大从门口走进来的,他回来的时候见杭秋埋头苦读便没有打扰,靠在门口等到太阳将天空映得金黄,看到杭秋直接无视他走到院内,他才转身进去把案几上的书搬下来,放上酒壶。

“这是什么酒?”

“雄黄酒。”

“买雄黄酒作甚?”

“我看街上人人都买,应该跟粽子差不多的意思吧?”

“确实是有这么个习俗——你又哪来的钱?”

瓈扶拿过碗倒了两碗酒,不予回答。杭秋看了看钱袋,好嘞。

“我去拿冰果子。”杭秋把案几推开,从地下的冰鉴中搬出一盘水果,随后把案几推回去,用茶水淋了淋水果,坐下道:“尝个李子。”

瓈扶接过李子吃,杭秋吃了一口立马五官变形,赶忙把李子吐出来,就近喝了口酒,抬眼看向瓈扶,见他都快吃完了,诧异道:“你,不觉得酸吗?”

“酸?”这李子是酸的吗?

被东岳大帝收了五感,又和做鬼的时候没有区别了。

杭秋又吃了个提子,觉得不错,立马递过去道:“这个甜,吃这个。”

瓈扶拿起提子看了看,甜,又是什么感觉来着?杭秋见瓈扶吃什么都一个表情——没有表情,便问:“你不会,没有味觉吧?”

“太久没吃东西了,甜,是什么味道?”

“甜就是——就是开心的味道。”

杭秋起身来到杭秋身旁,拿走他手上的提子尝了一个,一会儿后,点头道:“是杭秋的味道。”

【我的味道?】杭秋困惑,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没什么别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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