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温太后带着明安郡主将玉洁与刘瑞送到了山脚下,除了一队禁卫军,解柔立又拨了一队金吾卫一道,护送他们。
“事情都交代好了,相信你们都能做好,”温太后看着他们,面露不舍,“这一路上注意安全。”
刘瑞道:“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元夕的,保管什么样回去的,就什么样回来。”
玉洁也道:“您放心,我会看好世子,不让他胡来的。”
刘瑞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我何时胡来过?”
温太后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道:“说你还真没说错,平日里不着调就算了,这一路上你可是主持大局的人,做事前先想一想,别脑子一热就冲了。”
刘瑞苦着脸点头:“我知道了。”
明安郡主颇为羡慕地看着他,主持大局……她什么时候能领着人出去为温太后办事呢?
直到人已没了影,温太后看向一脸羡慕的明安郡主:“怎么,晗儿也想去?”
明安郡主这才回神,道:“我也想为太后娘娘分忧。”
温太后双腿一夹马腹,朝山上而去,大笑道:“不急,很快便有机会了!”
明安郡主心中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路回京城,虽不比太后仪仗要行上小一月,但是却累多了,所幸,也只需要七八日便能到达。
因着在赶路,队伍并未刻意在沿途驿馆留宿,直到第三日夜晚,正巧抵达一处驿馆,这才在此投宿了。
玉洁下马时踉跄了一下,幸好被身旁的孙都尉扶住了,刘瑞慢了一步,连忙问道:“元夕,如何了?快些进房歇息吧!”
孙都尉带着玉洁进了房间,这是间上等的客房,分了里外两间,今夜她就歇在外间,毗邻着的另一间房,是刘瑞的房间。
“县主稍等,卑职命人去打些热水来。”孙都尉的嗓音嘶哑,应是受过些伤,若是天气转凉,便会控制不住的咳嗽。
正因为如此,她极少出现在温太后跟前,玉洁知道她,是因为有一次去寻解柔立时见到过,特意问了几句。
玉洁本想为她诊脉,但被拒绝了。
孙都尉没注意玉洁的目光,转身往屋外走去,刚打开房门,便和门口提着食盒的刘瑞四目相对。
“县主,世子来了。”孙都尉先回过神,退后两步,扭头对玉洁道。
玉洁已扑在床榻上假寐了,闻言,叹了口气,又起身整理了下衣裳,这才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世子怎么来了?”
刘瑞已从孙都尉身边经过,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外间的桌上,开始一样一样地从外头布菜:“来寻你吃饭呀,你这几日胃口不好,今晚可要多吃点。”
玉洁见状,一面走上前来帮他,一面对孙都尉道:“孙都尉也先去用膳吧,热水晚些再打也不迟。”
于是孙都尉退了出去,将房门虚掩着,刘瑞的亲随在门口守着,她便放心离开了。
“尝尝这个,野菜丸子,听说是这个时节特有的野菜,闻着可香了!”刘瑞热情推荐道。
“还有这个,鸡汤馄饨,你定是喜欢的。”
一顿饭的功夫,刘瑞的嘴就没停过,饶是胃口不佳,玉洁也每样都尝了点,剩下的,都进了刘瑞的肚子。
眼见着夜色愈发深了,刘瑞也不好继续在这儿呆着,便唤了亲随进来收拾,自己则鬼鬼祟祟地从袖中抽出一团布料,对玉洁耳语:“这个、多穿一层,不然骑马久了会磨破皮,很痛的。”
他语焉不详的,但玉洁还是听懂了:“太后娘娘为我备下了,我这几日都是穿着的。”
托了温太后的福,玉洁的皮肤还好好的,累,也只是长时间颠簸导致的肌肉酸软,不至于走不动路。
刘瑞听了她的话,十分震惊:“皇祖母,会准备这个?”
玉洁顿觉不妙,忙道:“太后娘娘许是想要磨练世子,这才未提此事。”
刘瑞欲哭无泪,他这还是自己被马鞍磨了两日,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法,今日实验了一天,果然有用,这才想着与玉洁分享。
皇祖母,好狠的心!
刘瑞讪讪地收起那团布料,很快自己找好了理由:“也是,你身体弱,要是病了就不好了。”
玉洁胡乱点头。
好在这时孙都尉提着热水回来了,玉洁便请了刘瑞出去,如释重负地关上了房门。
孙都尉将热水倒进了房间里的木桶里,玉洁洗漱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很快便吹了灯睡下了。
驿馆的环境比荒郊野岭好得多,可饶是如此,玉洁也睡眠不深,外间刚传来孙都尉起身的动静,玉洁便也醒了。
天色已蒙蒙亮了。
没有人耽误时间,匆匆用过早膳后,便继续赶路了。
好在一路都没发生什么大事,第八日下午,他们便已从北城门进了京城,没有任何耽搁,便直直往宫中去了。
有何剑给的令牌,他们被直接引到了东宫,宫人们皆是垂着头做着自己的事,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唯恐犯了主子们的忌讳。
这时,玉洁一行人才知晓,两天前,太子已开始昏睡不醒了,民间的名医请了许多,却对这怪疾毫无办法。
刚一踏入太子的寝殿,玉洁便忍不住皱眉。
沈皇后也在这儿,对玉洁的出现,她十分惊讶:“洁儿?你怎么也回来了?先去偏殿休息片刻吧!”
玉洁连忙摇头:“姨母,我就在这儿。”
清无已经开始为太子诊脉了,清净则要了御医为太子开的方子,仔细查看起来。
玉洁并未提要诊脉或是看太子的药方,她不动声色观察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千工床四角挂着的香囊上。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子那儿,玉洁不动声色地来到沈皇后身边,低声问道:“姨母,太子殿下床幔上的香囊是何时挂上的呀?”
沈皇后揽过玉洁,道:“香囊不会有问题的,我与皇上宫里都有,是我用南方进贡的香料亲手做的。”
玉洁一惊,忙细细查看起沈皇后的气色来。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沈皇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玉洁摇头,“姨母,我能看看那香囊吗?”
沈皇后见玉洁很是坚定,不由叹了口气,她是知道玉洁在跟着慧远大师学医术的,沈端怿想多为玉洁寻些后路,当年回京后便与沈皇后商议过此事。
最终,沈皇后示意身旁的宫人去将香囊取下来。
“洁儿,我不建议你这一次来插手,若是最终没有成功,皇上定会震怒的……”沈皇后揽着玉洁,在她耳边轻声道。
玉洁握着沈皇后泛凉的手,坚定道:“姨母,我心中有数的。”
沈皇后叹了口气,这时候,宫人已将四只香囊取了下来,用托盘装了呈到沈皇后面前。
沈皇后取了一只,道:“这香囊味道清雅,离远了闻不着,近了才能闻到些似有若无的香气,去年年底南边的贡品进宫后,我便取了一部分做成了香囊,宫中不少嫔妃都有。”
玉洁凑近了嗅了嗅,确定这就是她闻到的香味来源后,深吸了一口气,对沈皇后道:“姨母,这味道,我一进这寝殿便闻到了,并不清雅,是很浓郁的味道。”
沈皇后尚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知道天南星一事的刘瑞瞬间便明白了,顾忌着人多眼杂,到底没有脱口而出。
另一边,清净与清无也会诊结束了,一如其他的御医名医们,他们也并未发现症结所在,最后,也只能斟酌着开了一副温养的方子。
沈皇后晓得其他地方出了问题,此刻也不为难他们,只吩咐了人守着太子,便领着玉洁与刘瑞去了偏殿。
太子昏睡这两日,沈皇后一直留在东宫照顾,夜晚便歇在这偏殿,吩咐人守好了门,沈皇后这才问道:“洁儿,你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玉洁拆开了一个香囊,将其中的香料倒了出来,翻翻找找片刻,将其中的一味圆形香料都拨到一边,道:“姨母可知这是什么香料?”
沈端怿不精此道,她身边的大宫女忙道:“皇后娘娘、县主,这是豆蔻,与其他香料一道,从江南进贡来的。”
玉洁摇头:“不是豆蔻,我在玉城见过,它叫天南星,从前的曾县令便是因为私藏此物被清算的。”
曾县令的事沈皇后并不清楚,但前两年皇帝下令将一味闻所未闻的香料列为禁品的事,沈皇后还是略有耳闻的。
“此物不是已被销毁了?”
玉洁叹道:“天南星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常人无法识别,知情人更不会主动销毁了,而且,这几味香料搭配,似乎更像是温补之物,对身体并无害处。”
沈皇后恍然大悟:“的确,我确实感觉到今年身子变好了,只是……为何太子会生怪病。”
玉洁忧虑道:“天南星的药效是能叠加的,这香囊内是温补之物,可若是后续接触了药性相克之物,哪怕那些东西无毒,也一样会损伤身体。”
沈皇后瞬间白了脸色。
“因此,此物姨母万万不可再用了。”玉洁宽慰道,“停上一段时间,往后便不会再有影响了。”
沈皇后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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