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媱找到程思嘉的时候,她正热火朝天的和其他伏察交接着工作。
“阿媱?你怎么会在这里,祁兄呢,魏明泽呢,怎么一个人都不在你身边。”
程思嘉颦眉,此时的灵照寺里处处是山匪,哪怕有官兵和众多伏察镇守,谁又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不会有藏匿的山匪冒出来伤人,毕竟还有不少山匪做了剃度。
时媱:“他们和姜佥事汇合,去探查下面的情况了。”她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往日的清透。
心思敏锐的程思嘉立刻就注意到了时媱状态有些不对,走上前打量着。
少女往日红润的脸此刻有些惨白,发红的眼尾好似哭过一般,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神情严肃起来,双手搭在时媱的肩上让她整个身体转向自己:“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不会真遇到山匪了吧,她饶不了魏明泽。
时媱刚从惊魂未定中走出来,忆起不久前系统的话和死亡警告提醒,表情很奇怪的说:“程姐姐,你之前说想和镇妖司指挥使比武,可还作数?”
“作数,当然作数。”程思嘉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答。
“那你现在就可以去了。”最好打他一顿。
程思嘉懵了,哭笑不得的说:“这是怎么了,你说过的,去京城很远,现在可去不得,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到底怎么了,若有人欺负你了和我……”
“祁承晦就是镇妖司指挥使。”时媱打断她的话。
“你说什么?”
时媱抬起头:“我说,祁承晦是镇妖司指挥使,他就是祁晟。”
这次换程思嘉呆住了,反应了两秒,先是爆了句粗口,而后有些奇怪的说:“他怎么会到崇安来,还隐瞒身份。”
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总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时媱没听清:“程姐姐,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倒是你,怎么哭了。”她猜测,转移着话题,“是祁指挥使隐瞒身份,说了什么,叫你难过了?”
她瞧着这几日,时媱和祁晟还蛮亲近的。
哭?没有啊……时媱摸摸眼角。
程思嘉这是误会了什么,她没哭,纯吓的。
时媱哭笑不得,随便找了个理由,顺势道:“没有伤心难过,我们本来就是不相熟的两个人,只是……只是心里有些不舒坦。”
程思嘉言了然,大刀阔斧的坐在一旁,断言:“你喜欢他,所以不舒坦。”
觑了她半晌,程思嘉搂住时媱的肩膀,握住刀身狠狠敲了两下地:“男人世界上多的是,这个不诚实,咱换一个就是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时媱面上发窘,随即笑起来,舒展开眉眼,恶狠狠道:“你说得对。”
见她不再垂头丧气,打发走面上的乌云,程思嘉又道:“听闻崇安县红花埠里,有一家被兼并了的象姑馆,等这个案子了结,我带你去散心。”
象姑馆?
时媱不确定的念着,面上带有疑惑,这是个什么地方。
看她双眼澄澈,不谙世事的样子,程思嘉吃吃笑起来,神秘的说:“等到了就知道了,现在先不告诉你。”
她安慰:“别想太多了,今儿已经是十六了,又是崭新的一天。你瞧,月亮多圆啊。”
时媱跟着抬头看去,乌云渐渐被吹散,露出了圆润洁白的月亮,她搓了搓脸,抬头看着天。
已经第二天了啊。
还未等多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年轻的男子立刻捕捉到程思嘉的身影。
“程司捕,可找到你了。”他深吸口气,“你让人寻的那对夫妇,尤其是那个男的,叫……叫王阔的,他不见了。”
程思嘉站起身,神情肃穆:“怎么会不见了,不是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整个寺庙。”
“是这个理儿,可他就是不见了,找去房里的时候,只有那个俞夫人在,还衣衫不整的,应当是刚走没多久。可问了守在各个门口的差役,都说没见到任何人进出,真是见了鬼了。”
“怎么会这样。”程思嘉与时媱对视一眼,二人瞬间意识到王阔并非只是个简单的皮条客的身份,沉声说,“我去会一下那个俞夫人,你安排人继续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落下。”
“是。”来人连连点头。
时媱跟着程思嘉朝留宿的地方赶去,还没等跨进院门,遇到了同样行迹匆匆,满脸慌张之色的魏明泽。
在他的身后的,是看不出表情的祁晟,还有面色阴沉的姜铎。
注意到来人,祁晟黑漆漆的双眸立刻看向时媱,往日里必会站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女子,这次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不动如山的站在别人身后。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在怕他?
相反,魏明泽见到程思嘉后颇为愧疚,心中想的什么都挂在了脸上,他捏着缚妖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二三。
最后还是姜铎开了口:“蛇妖死了。”
“怎么会?”程思嘉惊叫。
姜铎:“妖丹被捏,保不住命的。”
好一个斩草除根!
程思嘉愤恨的捏紧了刀柄,蛇妖已死,王阔不见了踪迹,山匪那里一无所知,所有关于背后之人的线索彻底断了。
不,也不能说完全断,只是希望渺茫——还有个杨三娘。
背后之人费尽心机的想要得到这个生来就是半妖的孩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要么会将孕妇掳走,要么就会等她生产,带走孩子。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他们藏不住的!
“姜佥事,还需劳烦您安排人去这个地方。”程思嘉将册子翻找出来,指出杨三娘的住址,“守株待兔。”
姜铎接过折本,妥帖放好:“你放心,我会安排好。”
思索一下,问:“那这个俞夫人你可还要问?若不问我便直接移交给时县令处理。”
“要去问的,总该有个交代。”程思嘉轻声回答,视线扫过面前的众位男子,最后落在时媱身上,“阿媱,你能陪我去吗?”
时媱点点头:“当然。”
她也很想知道俞夫人在这个案子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至少也要确认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
屋内,俞夫人坐在巴掌大的铜镜前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一点一点的梳着自己的头发,连门被打开的声音都没叫她有任何停顿。
被保养得很好的头发乌黑油亮,顺滑极了,一下子就通到了尾。
俞夫人透过镜子,开口笑:“是祁夫人啊,不对,该叫时姑娘才对。你看我这头发可好?”
时媱:“很好,浓密丰盈,你很爱惜它。”
“是啊,我很爱惜。”她放下手中的银梳,转过身,幽幽怨怨的说,“只可惜从未有郎君将它绾起。”
她意有所指,不等时媱回话,继续道:“你们也是为了我那‘夫君’来的吧。”
程思嘉点点头:“所以,你知道他在哪?”
俞夫人摇摇头,款款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不知,实不相瞒,我和他也并非夫妻。”
“是不是夫妻我不在意,只要你如实说出为何做这些事,或是关于王阔的任何信息,我能保你在牢狱中舒适的度过,甚至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减轻刑罚。”程思嘉放下诱饵。
“罪?我有何罪。”俞夫人轻笑,“你们可不能乱抓人。”
她拒不回答,无非是觉得他们没有证据。
可时媱不需要证据,只求答案。
盯着她的眼睛,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双手交叉撑住自己的下巴,言之凿凿的说:“你曾是娼妓,短暂做过假母,孕有一女却被强制打掉。”
见她神色骤变,继续道:“你说你无罪,可是你利用在倡馆所学的一切,去帮王阔寻找无辜的妇女,那些你觉得‘好生养的’,急于求子的妇女。所以就算你不知道王阔做这些有什么用,也掩盖不了是帮凶的事实。”
从见到俞夫人的第一面,时媱就觉得她怪异。
姿态放纵,在外行走不似普通妇女的拘束与胆怯,行事大胆也不惧怕名声被毁;穿着华丽富贵却难掩曾经受过苦的痕迹,再难吃的粗茶淡饭也能咽的下去。
当然,这没什么不好,说明她拿得起放得下,只是破绽百出。
“我说的对吗?俞夫人。”
俞夫人哼了一声,自认时媱说到这份上,镇妖司与府衙的人想查到她的底细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自嘲道:“小娘子好眼力,你想知道什么。”
时媱不答反问:“你当真对王阔的身份一点儿不了解?”
长叹口气,俞夫人将长发拢到一边,端起了水杯润口:“如你所说,我只是个傀儡,供他差使。他将我从花楼赎出来后,便带到了这里。不说对他身份不了解,只怕连名字都是假的。”
见程思嘉皱眉,时媱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俞夫人,这个问题我还请你如实回答。”时媱神色认真,俞夫人不免也坐直了身子,专注的听着。
她说:“王阔此人,是否不能人道。”
程思嘉一惊,俞夫人甚至吓的将杯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突来的声音叫外面等待的祁晟动了动耳朵,目光锐利的看去。
姜佥事也跟着看去,没看出所以然。
思索良久后,朝着祁晟鞠躬行礼:“不知道指挥使时间是否宽裕,崇安县有个案子想请您拨冗参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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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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