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是你吗？是的话请在纸上画圈！”

李想察觉到笔杆在动，抬头看向身旁的钱莱，发现对方也是一脸吃惊，朝夕相处这么就，他对这位兄弟兼室友还是有些了解，这模样根本装不出来，也就是说，真的有笔仙来了！

因此，他急切地询问着，想要确定自己的判断。

而在之后，在众目睽睽下，夹在两人手背的那支笔，没有受任何人操控地在白纸上画了个圈。

程梦书打从女鬼进来寝室之时，就感到有些吃惊，毕竟他没想到这三个阳气充足的大男孩，能够真的召唤笔仙过来，他只打算看个热闹，然后在男生们召唤失败后安慰一下。

别看笔仙二字中带个仙字，但其实就是孤魂野鬼，不过哪怕是孤魂野鬼，也不是能轻易被召唤的，不知道是染上晦气的男生们运势太低，还是这笔仙别有所求。

程梦书思索着，打算静观其变。

而李想在看到纸上的圆圈后，既惊又喜地双眼瞪大，激动地问：“笔仙笔仙，我未来能考上好大学吗？能就画圈，不能就画叉。”

一个圈缓缓出现。

看到这个答案，李想露出灿烂笑容，好像沙漠中走到绝境的旅人看见绿洲一般。

他的家里管教极严，在没住宿学校之前，每天就能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不是上课就是看书，家人平时对他嘱咐就是，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找个高薪工作，以后就熬出头了。

他们不在意李想的崩溃，不在意李想的难受，反而把这当做通向成功的必经之路，而随着高考日期的到来，他越来越迷茫，自己真的能考上好大学吗？考不上怎么办？家里人绝对会很失望的，自己要是紧张没做对题，要是考试那天出现意外……

这些烦恼缠绕伴随着李想很久，他没有人能够倾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的苦恼，他就像陷入沼泽之中的透明人，那么多人从身边经过，却没有人发觉他的困境，只能日复一日地绝望。

而现在，这个回答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缺，短暂滋润了他干涸的心。

“太好了，我的努力是有意义的，以后我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出人头地的。”

然而下一秒，李想而笑容却戛然而止。

因为在没有其他人出声的情况下，白纸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叉，像是在回应李想的话。

“什么意思？”

悲喜转换只在刹那之间，李想愣愣地看着，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难道我考上好大学以后，不能找到好工作吗？”

一个圈出现。

“你是说我不能找到好工作？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不够吗？你知道我每天睡多久吗？考了好大学为什么不能有好工作？是那个专业不热门？”

又一个叉出现，这让李想情绪有些崩溃，他的大脑疯狂运转着，想着自己无**成名就的可能，他早在家人观念的灌输下，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大概框架，找个好工作，买车买房，再娶个能够帮助自己的妻子，生个儿子。

而现在，万里征途倒在第一步，他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不能找个好工作？

一个个可能被他问出，李想疯魔一般追问着，让一起召唤笔仙的钱莱感觉有些害怕与陌生，丝毫不敢打断对方，也不敢出声，只敢和周柯傻愣愣看着。

“也不是这个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此时白纸上已经累积了三四行叉，李想把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都问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回答。

程梦书看着女鬼在纸上一遍遍给予回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觉得稀奇，孤魂野鬼哪有这样脾气好的？换自己被问十多二十回，不烦得掀桌子已经不错了。

不过对于李想的那个问题，程梦书同样也觉得好奇，如今的大环境，学历是块敲门砖，看李想的模样，他心目中的好大学绝对不是普通的本科大学，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会在考上一所名声响亮的大学，毕业后依然无法找到好工作呢？自己是因为专业冷门不对口，对方关于这个的猜测已经被否掉了，这让程梦书越发好奇其中的原因。

因为程梦书好奇其中原因，所以任由李想继续询问，只打算在女鬼不耐烦，要伤人之前拦下对方。

而在期间他观察着周围，无意间注意到，李想这个学生的身体很瘦弱，之前只觉得这孩子有些文静，有点像书呆子，这种孩子在学生时代比较多，也不显特别，所以程梦书并没有多留意。

此时静下心来观察就发现，这孩子眼下有很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是长期缺觉导致的，而且从现在他的精神状态上，他心理负担很重。

一个压力重，身体又不好的学生呢个，为了所谓的未来透支着自己，那么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显然易见了。

只是程梦书还没说出来，下一秒这个答案就被捅了出去。

原来是钱莱见李想发疯，却只得来一排排否认的叉，下意识出声缓解气氛道：“李想够了啊，就一个问题不至于吧，情况有千种万种，谁知道具体是什么，反正总不可能你死了吧，只要还活着就没事，活着就还有希望，没有好工作一样能过好生活……”

没等钱莱絮叨完，那一排的叉的尾端终于迎来了一个圈，可惜这种情况还不如不出现，李想一看到，整个人都快要昏过去，他回想着钱莱说了什么。

好半晌，那瘦小的身体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他整个人扑到钱莱的身上，一拳拳往人脸上砸，一边揍一边骂，“叫你胡说！叫你胡说！你才死了！”

猝不及防的钱莱被打个正着，被李想压着狂揍的时候还有些懵，随即想到了什么，“握草，李想不要命了？不能随便和笔仙结束通话的！”

李想一听钱莱而前半句话，下手更重拳拳到肉。

一旁的周柯赶紧去拉人，“别这样别这样，都是兄弟不值当，就是一个游戏不至于！”

“滚！要死的可是我！”

愤怒中的人力量难以预估，李想一下子就把周柯推到一边。

可这一次分心到底给了钱莱反应的机会，被揍的他终于想起来反抗，双手突然发力，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李想往旁边一掀。

“你踏马竟然来真的，出息了啊李想。”

三人正扭打成一团，程梦书并没有出声阻拦，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三人旁边漂浮的女鬼身上，对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想和钱莱，犹豫许久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定，身形微动。

程梦书诧异地看着飘向自己的女鬼，“不是，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召唤你的是他们，结果你盯上我？”

扭打的三人听到这句话，齐齐停下动作，看向程梦书这边，刚刚恍惚间，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下一秒，就听程梦书又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就一个看热闹的，关我什么事？”

这话如同冬天里的水，一下子让打得难舍难分的三人停了手站起来，只觉浇得心倍凉。

“程老师，你……在跟谁说话？”

钱莱松开了李想的衣服，一脸惊恐地看着程梦书，只见对方脸朝向一个没人的地方，看起来极为认真，刚刚说的话，也像是在某个看不到的存在沟通。

“你们请来的笔仙。”

程梦书直白地说着，随后歪了歪脑袋看向三人，无奈道：“你们把她请来又不送走，所以她生气了，只是我想不明白，我又没参与召唤，她找我干嘛，不是应该找你们？”

“老师你别吓我。”周柯听了这话，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寝室里好像比平时冷了很多。

“我没吓你，实话实话而已。”

说话间，程梦书一指李想和钱莱，“他们两个念的咒，你选一个跟吧，别烦我！”

被指的两人浑身一哆嗦，钱莱声音颤颤巍巍地问：“不是，跟……跟着我们干嘛？”

“把人请来总不能白嫖，问那么多问题，你以为不给报酬，她会主动离开？”程梦书平静地说着，人尚且讲究利益往来，更别说鬼了，他们要的更多，也更贪心。

“不要！我不要被鬼跟！我只是想知道能不能考上好大学而已，谁知道会这样！”

一向冷静的李想，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瘦巴巴的一个人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就连刚刚跟他打架的钱莱看着也不忍心，毕竟之间几个人关系确实不错，今天打起来也是有原因的，任谁知道自己会死都会情绪失控的，换自己自己也着急。

钱莱脑筋转得快，他想到程梦书能看见鬼，肯定有应对的办法，于是向程梦书求助，“老师救命！我们不想死！”

至于他为什么不怀疑程梦书在虚张声势骗人，原因自然是当女鬼从身边飘过，钱莱也感受到了那股不同以往的寒意。

程梦书用赞赏的眼神看向钱莱，只觉得这孩子上道极了。

“帮忙不是不行，不过我有要求。”

三人听到这话，急忙问道：“什么要求？”

“我想调查一些事情，需要你们帮我，你们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们。”程梦书说着话笑了笑，看起来风光霁月一派温和。

“没问题！”性命攸关之际，几人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程梦书满意地点头，随即道：“好，说话算话，现在你们回到桌子那边，把中断的游戏继续下去，按照游戏规则来把你们召唤过来的笔仙送走。”

“只这样就可以了吗？”这听起来太简单，李想忍不住怀疑。

“当然还有其他程序，不过那些由我完成，你们不用管，照我说得做就行。”

钱莱和李想只能听命照办，重新把手摆成之前的模样，然后齐声念道：“笔仙笔仙，想要问的问题已经全部问完，今晚就到这里了好吗？”

纸上被新画上一个叉。

看到这个，李想和钱莱齐齐回头，看着程梦书问：“老师！这怎么办？”

程梦书挑了挑眉，站起身走到女鬼面前，看着对方猩红的眼，笑得温柔，话却跟脸上的笑呈现不一样的温度，“如果现在就走，今晚我就当没见过你，如果赖着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女鬼顶着血眼静静地看着程梦书有一会儿，然后猝不及防伸出利爪，猛地扑向眼前人，想把人撕成碎片。

然而动手的下一秒就撞上了功德金光，反作用力大地让它被狠狠地抛向空中，撞上天花板后又掉了下来，期间发出刺耳而尖锐的尖叫，让在场的其他三人也听到了。

这个声音成功地让一旁的人浑身一激灵，李想他们更是差点让手背间的笔掉了下来。

程梦书抬眼看了一眼李想他们，开口道：“别愣着，给我再问一遍。”

“哦，好好好。”进行仪式的两人话都不敢多说，按照吩咐又再问了一遍。

“笔仙笔仙，今晚就到这里了好吗？”

程梦书目光落在女鬼身上，冷声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走就别走了。”

女鬼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到钱莱和李想两个人的中间，阴冷的气息侵袭着二人，让他们的身体冷得不自觉发抖，差点笔都给弄掉了。

在握上笔之前，女鬼回头看向程梦书，“有人告诉……你能……帮我……”

程梦书听到对方的话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女鬼说的是什么，“谁告诉你的？你想我帮你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

程梦书想了想问：“是想去投胎？”

“……是。”

“明白了。”程梦书打量一会儿女鬼，没在对方身上看到黑气，也没闻到奇怪臭味，便点了点头，“你生前最喜欢吃什么？我在哪里能够找到你？告诉我后就先回去吧，明天我准备好东西，会去找你让你投胎。”

“杨枝甘露……旧教学楼……”

女鬼意外地言简意赅，说完后就走到书桌旁，驱使力量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随即松开了笔，在走之前，程梦书听到对方说了句，“我……等你……”

等到女鬼彻底离开，寝室的温度终于开始上升，几乎几秒钟内就回到正常温度后，而三个人此时也仿若劫后重生般，瘫坐在地上。

程梦书坐回自己的床铺，好心提醒几人道：“记得把那张纸给烧了。”

钱莱听到后立即从地上蹦起来，跑去摸周柯的床头，在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打火机，把那张画了圈叉的纸给烧个精光，甚至连笔也不放过，想要把笔给撅了。

“笔不用撅，物归原主就行。”说着，程梦书又问：“我很好奇你们的笔是从哪来的，今晚能够成功召唤出笔仙，它功不可没。”

死人的东西满是晦气，最容易招惹来不该招惹的存在。

“这是我们之前的室友——张鸣的笔。”

“原来是他的，难怪了，说起来我要查的事情和他有关，你们知不知道他的一些事？。”

今晚的事对于学生们来说，实在是超过了他们的认知，受到冲击的他们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

不过钱莱平时胆子大，所以恢复也快，此时听到程梦书的问题，想起之前答应的事，立即答道：“知道一些，但不怎么多，张鸣平时跟我们关系一般。”

而整件事最大倒霉蛋李想，他在缓过来后，无视了程梦书的问题，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程梦书问了一句话：“老师，我真的会死吗？”

程梦书看着他，眼神平静异常，“会，而且不止你会，我也会，所有人都会死，可能在今天也可能在明天，又或者是以后，只要活着就随时都可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