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停,话题差不多到这儿行了,我懒得听那天早晨你跟方誉恒进去嘀嘀咕咕说什么。”

时潇耐心用尽,冲前面的奶茶店扬了扬下巴。

“停那儿,渴了,荔枝,草莓,要哪个?”

“......”

车内气氛聊得正好,这些年正儿八经的忆苦删删减减,时潇虽然明显没信几句,好歹没惹毛。

这眼见好不容易被他糊弄完了,正打算进行点儿切入探讨未来的思甜。

比如说见缝插针填进去两句时潇对未来择偶标准的要求什么的,就算时潇肯定装没听见,不搭理他,也能瞧见他的决心,最好考虑——

砰。

“草莓,拿着。”

时潇开了车门坐进副驾,睨了眼他去之前就在扒拉空调叶片,买完回来瞧见这答应倒是好,没两句实话的混蛋竟然还在扒拉。

时潇没好气地把袋子甩过去,喝了口留的荔枝味的,眉头下意识一皱。

“吴语洁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跟她真没什么额外交集,也算不上通风报信,就聊两句天,何况也不是什么都跟我讲,当初方誉恒捣鼓那闹腾事儿,从头到尾也没跟我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想喝荔枝的,咱俩换换成吗?”

林晦瞥了眼面色如常但是奶茶才喝一口就放旁边的时潇,见时潇不为所动,无奈地叹口气道:

“方天理家里原先最早有个女管家,叫田菊青,吴语洁前不久想起田管家从方家辞职前,似乎确曾跟方天理起过争执,按她的说辞,似乎田菊琴曾撞破方天理什么事情,再具体她就不清楚了。草莓的甜,我喝不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最早方天理出事后,调查范围没有包括家中佣人。”

时潇就差明说林晦嘴里实话没吐干净,旁的话全当耳边风。

“田菊青已经私下接触过你了?她怎么说?”

“......我哪敢私下接触,她才刚说没几天,这个时间点上她似乎——”

林晦见时潇情绪不对,转头一脸无辜地把跟吴语洁的聊天记录调出来,消息时间停留在一天前,时潇表情稍霁。

“她似乎想另辟蹊径帮白月梅,毕竟方天理跟白月梅分居后,方天理把所有人都遣散这点确实挺可疑的,更何况方天理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授意给物业?吴语洁跟我讲,她以前相熟的其他人都被遣散得一干二净。”

......物业?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看过。

时潇眯起眼回想起白月梅做的笔录上是不是好像提过一句:

“..... 甚至连监控都删得干干净净,连物业都在帮着他,所有人都在帮着他!”

时潇面无表情垂下眼,手套箱上重操旧业的橘色挂钩上挂着的奶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挂上的是刚开封吸管装模作样插进去的另一杯。

时潇刚准备说什么,就被林晦无赖地堵回去。

“时潇,你刚才跟吴副联系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滚蛋,开你车去。”

时潇没好气地呛回去,也不知道气是撒给人还是东西,表情掺了点被戳穿后的气急败坏,还有点对慕名已久的东西好不容易到手,珍珠变大米的挫败感。

林晦睨了眼不爽到偏头看右边的时潇,借着后车加塞没成功,路被挡暴怒的喇叭声,低低笑出声,眼底笑意微微加深。

暗自把黑名单中的待选草莓拉出来,林晦视线从偏离航线重新规划的导航上略过,这条路真挺偏。

就算去时潇房子那儿也不顺路,还窄。

但就一点好处,绕。

偏离导航第八次规划的女声还没响起,时潇晃了下只剩底儿的奶茶,彻底没了耐心,腿一搭正打算跟林晦掰扯清楚。

到嘴边的“能开就开,不能开让开”还没说出口,手套箱先一步开了口,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落了一腿。

......名片,怎么都写的是聂双名字。

时潇狐疑地夹起张名片。

林晦倒识时务:“备用的,我没什么空,一般给聂双的,备用号码挺多,而且他不上班的时候挺闲的。我也有,不常用得上,上次给你那张就是我的,也没印几张是不是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

时潇终于从记忆里的犄角旮旯翻出那张被他扯稀碎扔垃圾桶的名片,想起这小子缠起来没完没了的烦人样,当机立断,语气平淡哦了声。

不得不任由某人尾巴翘天上去,时潇不情不愿地连带着真假参半的对话一块冷处理翻篇。

“时潇,王姨说,你上个休息日又缩家里没出门,她家阿黄只叫了一次,你点外卖那次,她猫眼里看见了。”

林晦掀开瓷罐往里面填了点调料准备出锅,原本正轻松地扒拉信息,越看眉头越紧。

“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不烦你,你就三餐按时吃,别说你吃的水煮菜,柜子里连个调料都没少,更何况你压根不吃,还有冰箱里面那颗西蓝花我上次见的时候就在,王姨还说她给你送饭你也不接,......上上周末你也没出门?”

时潇听到厨房的声音,回着吴漾信息的手一顿,深吸一口气。

当机立断地,啪的一下扯过林晦惹祸的手机扔到沙发上,时潇熟练地祸水东引,连同林晦买的一堆生鲜时蔬和装着喝空中药袋子的垃圾袋递给林晦。

留下厨房林晦一个人,一边开始痛惜人与人之间信任破碎,一边风中凌乱开始翻腾核实起药袋数量。

“喂?时队,您怎么打过来了?”

值班正排排蹲,组团吸溜隔壁串门顺过来的羊肉粉丝的几人,看见电话上显示的“时队”俩字,表情都跟见鬼一样。

吴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把时潇的吩咐紧急程度又提了个档次,要是他没记错,上次时队私人时间打电话那次......好像就是他们全队二等功那次吧。

吴漾无语地扫了圈周遭三三两两缠着分零食的孙子摩拳擦掌地准备立功,也屏住呼吸等时队说话。

时队声音还没到,好像听到别的男的声音。

“......时潇,你药就是没喝完,这两个袋子上的标签号跟上周一模一样,你药藏哪儿了?是不是非得我以后每次袋子带材质不一样?!”

林晦手指夹着两个特意洗干净留的还用新的药液滚了袋子一圈伪装的中药袋出厨房,气得快炸起的毛,在看见换过家居服的时潇站在阳台窗户前,闻声偏头看他的时候,立马顺了。

“你打电话呢?......那你先打,抽油烟机声音吵不吵,我关了你在客厅打,别站阳台风口,天冷。”

“......不用,怎么那么吵?”

时潇睨见林晦折回厨房,松了口气,目的达成懒散地晃回客厅沙发坐下。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丁零当啷响得没完没了的声音,现在终于停了,时潇漫不经心地捏起林晦又出来趟摆桌子上的点心。

“现在能听到吗?”

吴漾留下身后被穷凶极饿,洗劫过鸡飞狗跳的现场,打了个手势溜出温暖的办公室,心里嘀咕这群崽子也不看看场合。

万一惹急了咋办,不过一开始说话那人誰啊,他咋感觉有点耳熟,幸好时队好像现在心情不错,他不用担心被提干了,幸好幸好。

吴漾被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哆嗦:

“能能能!您能听清吗?刚刚隔壁饿疯了的孙子......同志们,打上门讨吃食已经被折服了,您放心,没有武力,全是爱意,就是现场闹腾了点,嘿嘿嘿,您放心,绝对不影响内部团结,我刚才有错过您说话没?”

“没有。吴语洁那边情况交代的怎么样?”

吴漾惊讶地看着手机,时队真是......料事如神。

这两个小时前交代的事,这么快竟然就知道有结果了?!

“您真是说着了,吴语洁跟田菊青的聊天录音拿到了,丁点阻碍没受到不说,特配合工作,还有意外之喜!哦,对了时队,不只录音,反正各种有利于白月梅的证据,唔,现在情况不明朗这么说不合适。”

吴漾言简意赅。

“只能说方天理本身情况确实复杂,杂七杂八挺多的,就是这时间多少有点紧,还没来得及汇总,您要是着急,那......那我给您拷一份先?”

“好,吴语洁谈话提及对象有谁?”

时潇面无表情睨着递到面前的药碗,摆头躲开。

“不喝,今天吃药时间过了。”

吴漾心里纳闷:“这是他们时队该说的话吗?不对,等等等等,他们时队是何许人也?!让一只手也能把他们整队茬子摁那儿揍,不该病不近身,疾无遁形,咳咳咳,关注点错了。

他不是没嫂子吗?

最近也没听说时队有亲人来,这......递药的人誰啊?

对,刚才那会儿好像有个男的说话,就是声音有点耳熟。

也对,他这一天天见的人没有万也有八千,声音好听多少沾点耳熟,更何况是个男的,不是嫂子,那没事了。”

“您说那个啊?能涉及誰,白月梅都没提几句,也奇怪,这除了白月梅不积极,甚至不惜做笔录的时候编瞎话,给自己定死咯,她周围的人可都是齐了心的帮她,真罕见,这没事,包我身上。”

“我晚上值班就能把咱用得上的丁点不落地筛出来,您是得好好休息,太操劳了就是不行,咱张局也是,临过年局里事务确实繁琐,但是咋也不能光逮着您一人薅。”

吴漾这么一琢磨,越理越顺,就差跑时潇面前表忠心。

“我看旁边那哥们意思,.....您生病了?严重不,您第一年离家肯定想家,不如跟内勤报一声调个班,今年回家过个年?”

旁边那哥们:“......”

“感冒,不用。”

时潇对端着的药碗置若罔闻,抬眼瞥了下似乎不打算让步的林晦,继续说:

“没事了,你值班吧。”

林晦扯了下身上没摘的围裙,无奈地原样托着碗底。

说好打电话时候什么都接呢?

“好嘞,您好不容易回趟家,赶紧吃顿热乎饭,我就不打扰您了。”

吴漾听到那边叮呤咣啷碗筷碰撞的声音,上道地回,想到什么似的又说:

“张局那边我糊弄过去了,您放心,绝对没露馅,这过年让您回家的事也是张局让我给您见缝插针提一嘴,嗯嗯嗯,好嘞,我就给您说一声,挂了,拜拜拜。”

时潇应付过去刚挂断电话,皱着眉起身把药刚咽下,想趁苦味还没蔓延整个嘴,刚准备趁机把林晦三令五申饭前不许吃只能看的点心塞嘴里。

时潇就被欲言又止也不忘阻挠的林晦靠着肌肉记忆硬生生拦住,无声地磨了磨牙,碗往洗碗池一撂,不情不愿接过林晦端着的温水转身漱口。

时潇睨了眼对面菜没动几筷子的林晦,尤其是林晦视线藏都不藏,直直在粥碗跟他之间来回逡巡。

时潇淡淡道:“有话直接说,没事就吃饭。”

时潇夹了一筷子虾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念着那块饭前没吃嘴里的点心,还是跟鲜甜的虾仁一块咽下的那句“吃完赶紧收拾滚蛋”没说出口的缘故,气一直不顺。

“时潇,我能问吗?你......为什么不开心?吴哥提议你回家过年的时候,你拒绝的时候,都不开心。”

林晦却像是有了主心骨,自顾自说:

“王姨今天跟我说,她再过几个月就得搬走陪她姑娘和外甥女,阿黄是小姑娘捡的,小姑娘现在太小养不了,所以请她外婆替她陪小狗玩几个月,等她长大点,她才能陪阿黄玩。”

时潇置若罔闻,不疾不徐地挑了筷子鱼。

那条突然出现的叫阿黄的大白狗怎么来的他不知道,王姨没跟他说过,当然他也从没问过。

如果不是......林晦强盗似的闯进来,插手进他的生活,本该就是这样。

换言之,他为什么要关心这些东西?

林晦没停,熟练地换公筷挑刺,给时潇面前的碟子前放了块鱼肚过去,轻声细语:

“王姨这时候才跟我讲,说邢姨看完你临离开洪城前,拜托她多费心看顾着点你,她跟我讲,她这一搬走少说就顾不上你了,第一次我认错门,开门那个婶子你还记得吗?其实那个不仅是王姨姐妹,她本来想着那个婶子家里姑娘年纪跟你也对得上,住得也近——”

“嗯,然后呢?你什么意思,想把我往外推......滚蛋。”

时潇垂眼盯着原本用来装鱼刺的骨碟上压根没派上用场,上面几乎没几根刺,像是终于有反应,被激得话说一半,抬眼看向灯光下面色柔和的林晦,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会意错了。

时潇第一次没了耐心,直截了当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抛下一切离开江城,也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不愿回家,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跟我讲好吗?”

林晦像是完全没发觉时潇周身的冷意,神色认真。

时潇周身的气压不降反增,凛声嗤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讲实话,林晦,你跟我又讲了几句真话,嗯?我为什么打给吴漾,你知道吗?再者,你拿什么身份问我?林晦,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扮演角色,累吗?”

厨房里汤锅上热气蒸腾,泛着油光的汤咕嘟咕嘟冒着小泡,营造的温柔和暖意迅速结成冰。

时潇眸子里映出林晦怔愣的神情,情绪自始至终都只是沉静。

“猜不出的答案我告诉你,我怕你再不明不白牵扯进去,懂吗?”

时潇看着林晦面前骨碟上堆积的鱼刺,心尖蓦然跟被刺扎了一样,酸酸胀胀得没完没了。

“我说过的,你要是没听懂我再跟你讲一遍,我不想像剥洋葱一样把原来那个你剖出来,也没那个耐心,我等你不怕痛,撕开膜走出来的那天。”

时潇眉目一冷,不紧不慢继续说:“等那天到了,说不定......咱俩真可以心平气和谈刚才你提的那几个问题,现在,没到时间。”

“我......我去盛汤。”

林晦这会儿全然忘记满桌吃不完的菜,就连饭前特意跟时潇提炖的汤是时潇明儿中午喝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得偿所愿的紧张和局促感暴露的一览无遗,就想没话找话。

“菜冷不冷?我——”

丁零当啷,咣!

时潇朝着桌面口甜偏生摆在最当中的菜下巴微抬,他没来得及下筷子就跟进冷宫似的。

“吃不完,这两盘端走,厨房火关了,回来吃饭。”

对面不是筷子碰掉就是椅子撞翻兵荒马乱,时潇就跟没看见似的,睨过装鸵鸟恨不得埋进怀里的林晦,耳尖通红却一点没藏住。

等林晦捡起筷子屁颠屁颠端着菜跑厨房,时潇唇角微不可察勾了勾。

林晦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真上道,还是存着坏心眼。

撞地上的公筷大喇喇躺在水池里的药碗上,他出来的时候真就什么都没拿,就是后续夹菜的动作多少沾点小心。

“天黑了。”

时潇漫不经心从碟子上的山尖上挑了块顺眼的,敛了敛眼皮。

正闷头数稀饭用了多少米粒的林晦,脸色突然变得极其不自然,等着最终审判。

看样子比刚才面对时潇发火时表情还紧张。

时潇谨遵医嘱,细嚼慢咽完才开口:

“......碗放水池别刷了,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就差刻上“求留宿”的林晦:“......”

二十更,五千奉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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