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引着两人到一处休息室。
“二位警官在这稍等,已经通知过经理了,他马上就到,龙井可以吗?”
“不用不用,谢谢姑娘。我们不喝茶,你先忙吧。”
黎杰连忙摆手,连珠炮似的推回去:“水也不用,我们来之前喝饱了,真的。”
砰。
“呼~终于走了,哎,林晦,你这两天到底咋了,卓定远说你怀春了?我估计也是他胡扯,这大冬天都冬眠了,能怀哪门子春?”
门刚关上,黎杰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对着从刚才开始对着墙拿着手机不知道捣鼓什么的林晦嘀咕道:
“ 咱上班时间可不能玩手机,拍照啊?你拍什么呢?墙上照片有什么好拍的?让我看看,这不就几张合照,......你干嘛又半蹲下来,哦,确实清晰点,忘了你以前老本行了。不是——”
黎杰无话可说。
他说他刚才兜里手机怎么一直震呢,合着林晦竟然先把照片拍完发给他,大图看完清晰后才发时队。
怪不得吴漾老说他几个情商不够,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离往上爬就缺了点讲究劲。
关键也没见林晦多得时队欢心,哦,说法夸张了,顶多俩人算螺丝钉配螺丝孔的朋友关系,真字面意思。
主要吧,他跟林晦也算共事过几回,也没见林晦对其他领导安排,也能吹毛求疵到这程度,反正论功请赏的时候时队没偏林晦,有时候连口汤都不考虑。
黎杰若有所思地摸了下巴。
唔,这么一想时队对林晦这态度,都算得上避嫌了吧。
也是,张局干的事忒别具一格,林晦刚到局里第一天动静就搞那么大,硬是打破规章,又是搬桌子,又是调椅子的,为了腾地还给时队办公室独立饮水机撤了,哐叽一下把林晦扔里头。
关键时队跟林晦职级差那么老远,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就不能老塞一块,那猫和耗子一块儿塞久了还能聚个餐。
人那思维又不一样,依他看塞久了就容易出冤家宿敌啥的,到那时候林晦可不就成了受气包?
一码归一码,黎杰反过来又想起旁边这位盆友,跟皮相不相上下的惹祸能力,莫名替跟闯祸精同办公室揽下一堆烂摊子的无名英雄点了根蜡。
黎杰立马不打抱不平了。
不就是端茶送水,晒衣铺被嘛,顺手的事,风雨穿堂过,林晦能好端端原位坐着就挺不错。
唔,干净的程度怎么形容才工整点?哦,对对对,片角不沾湿!
黎杰心里搁那儿滴滴叭叭报幕飘屏,不耽误干正事。
黎杰眯着眼仔细查看照片,又摩挲两下下巴。
“林儿,墙上的照片有啥名堂,这不就是人好事做完,留个纪念?给哥们解个惑呗。”
林晦下意识上划了下聊天记录,刚想说什么。
林晦漫不经心睨过墙角闪烁的摄像头,摇了下头。
勾肩搭背就差挂林晦身上的黎杰,没得到回答也不灰心。
他跟林晦身高没差多少,甚至林晦穿平底的时候,他还能高点。
五分钟的经理现在也没来,黎杰贼兮兮地把头凑到手机屏幕上,林晦手指划得快,聊天记录他一眼没瞅到,那一水的照片他现在没兴趣。
黎杰立马瞄上面重点,林晦给时队的备注——时潇?
就这,没了?
干干巴巴就俩字?
说好的炸裂称呼呢?谐音梗也成啊,上次那聂处长那回他吃得撑撑的,五脏庙都票选好今晚吃啥了,上次讹卓定远那顿猪蹄儿就不错。
黎杰无聊得眉毛都耷拉下来了,斜眼睨着下意识把他摁那儿的林晦。
黎杰揉着被拍疼的肩膀又提起来,认错态度极好,真心诚意道歉。
“林儿,我错了,不过你怎么就舍得给咱时队备注时潇?真不是哥扯,这多好的翻身农奴把歌唱暗搓搓报仇的机会,你不备注个究极无敌大魔王,不觉得可惜?”
“没事儿,你给时队备注的是......那什么大魔王?”
林晦现在俩手机换着用,最私人的那个其实不常用。
局里发的连警务通算是他第三个。
林晦自从换了手里这个被赋予意义不一般的,就彻底把原先那个扔后脑勺,顶多偶尔充下电,不废了就行,手里这个也没打算换。
等时潇想换另说,所以黎杰那贱兮兮一眼真给他吓着了。
林晦后来冷静了,才想起来这个用的分身没问题。
......顶多有几句晚安什么的。
“我咋可能起名段位那么低?”
黎杰矢口否认,笑眯眯没提自己的,不忘祸水东引。
“这卓定远的,作为补偿,哎!林儿,你知道楚晚棠给咱时队备注的啥不?我跟你说,不是你我真不提,跟窦乔都不提的那种,哦,卓定远知道,我跟你说,那顿哥成亏了,猪蹄换了顿波士顿,亏死我了快,你猜你楚姐受卓定远启发搞了个啥名?”
“大帅,其实......”
黎杰兴致来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友好态度,大喇喇往后一靠,也不管林晦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黎杰声音却有分寸,不大,顶天离得近才能听得清,不过一字一顿,生怕林晦听不清:“清、纯、玉、面、小、飞、龙,哈哈哈哈——”
——卓定远五十圈,楚晚棠八十圈,黎杰待定
黎杰还不怕死地贴心解释,生怕林晦理解有偏差。
“就咱时队这在这地界上一米八五朝上,称得上顶天立地的身高,虽然照咱俩还稍微差点。”
——卓定远五十圈,楚晚棠八十圈,比顶天立地身高还高的林晦二十圈,黎杰待定加二十圈
脊背莫名有点发凉的黎杰,不在意地晃晃脑袋。
也不知道是担心惹急林晦还是咋地,黎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继续说:
“不过楚晚棠这名字玉面起得是真贴切,我跟你说那卓定远那猴子样嘴里就蹦不出几句好话,什么叫黎杰那跟墨水桶里泡出来的黑卤蛋样,八百个都比不上咱时队,什么话嘛,真是!”
黎杰照着手机屏幕,骂骂咧咧摸着自个儿秘方养仨月没啥起色的小脸蛋。
“咱时队白我承认,那坐办公室的可不就捂得白吗?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搁老家的时候也特白,我回老家捂一冬天就白回来了,主要没假,真的,虽然实验不了,理论绝对成立,这四字你明白了不。”
“不过我跟你说,前面四个字不算啥,跟这有历史渊源在里头的小飞龙还差点,那说法就大了去——唔唔唔,林儿,你堵我嘴干嘛?!不是,那经理咋还没来?”
林晦终于良心发现,手疾眼快捂住黎杰嘴,他明天还想见到活生生的黎杰。
等黎杰注意力转移,自个话题掐了,林晦才拿出下兜里没画面但是开了机的记录仪,心中无限凄凉。
“别说了,再说真跑不动了,虽然我现在还跑得动,但是你再说下去该被汝麓除名了。”
——卓定远五十圈,楚晚棠八十圈,林晦二十圈
“不坐办公室”,“身高超群俯视众生”,“欠历史一个说法”等等一堆buff加身的黎杰在看到红光闪烁,脑子当烟花放之前,恍惚已经见证自己刚到局里就被六面水泥墙扣了,狗头铡架脖子,手腕脚腕还被练习时熟悉的冰冷扎得死死的。
“我靠,林儿咋办啊,这严刑逼供都没上,自个儿抖搂完了,我银行卡密码是——”
幸好,黎杰吧啦吧啦诸多心如死灰的独白刷屏前。
油头梳得板正,姗姗来迟的经理笑眯眯推门,热忱地躬身朝两人伸手,礼节挑不出一点毛病。
“二位警官久等了,这次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从旁协助?刚才小刘的意思是,二位今天到来似乎......是为哪位业主是吗?”
“免贵姓?您还是自我介绍下比较好,是不是?”
林晦顺势起身握手,笑容丝毫没消减:“汝麓分局林晦,这是我的证件。”
“汝麓分局黎杰。”
“哦哦,证件用不着看,二位警服可都穿着呢,您瞧我这记性,竟然让警官先自我介绍上了,黄晟盛,叫我——”
黄晟盛像是刚想起来,紧跟着表情为难起来,从兜里掏出烟盒。
“我这别的不行,这年纪肯定比二位得大不老少,那我就腆着脸自居称——”
“黄经理,这烟挺好,好意我俩就先谢过了,但是无福消受,吸不来。”
黎杰不吃这套,也没让黄晟盛太下不来台,甚至狡黠地朝着胸前闪着红光的地方努努嘴。
“实在吧,我这同事鼻炎,闻不了烟味,咱这时间紧任务重,不如客套话先免免?也不是专门为誰来的,就是想向您打听点事,方天理,您熟吗?”
“是是是,你看我这,正事要紧,当然正事要紧!”
黄晟盛从善如流地收回烟,不着痕迹从林晦脸上略了下。
“方天理?方先生,您容我想想,有点耳熟,但是我这行当见的人实在不少,我这入职时间啊也不长,这一时想不起来,您不如明示明示?”
“您是想不起来,还是不想想呢?”
林晦笑意加深,从黄晟盛前胸反戴着的临时工牌瞟过,适时递过话茬。
“您这临时低就不合适吧,还是说......原本那位王经理今天不太方便呢?”
黄晟盛眉头微皱,像是才注意到林晦,视线落到林晦脸上。
林晦不紧不慢继续说:
“我看门口这表彰栏似乎得更新更新,什么时候多了位黄经理都不清楚,您说是不是?”
黄晟盛笑容不变,正大光明翻过胸前的工牌:
“您说的是,那牌子上是没写清楚,但我这职位应该没问题吧,我的证件。”
黄晟盛笑意加深看向有点赶不上趟表情懵的黎杰,声音和煦:
“警官,我突然想起来点东西,也许柜子里有警方用得上的资料,但是我得回趟办公室,我觉得咱还是先聊聊正事比较好,对吗?”
黎杰挠了挠头,目光在笑容灿烂的黄晟盛和表情有些发冷的林晦间逡巡,不着痕迹收回桌下就差输身份证号的警务通,打圆场道:
“黄经理说的是,那咱先开始。”
咚咚咚。
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在楼梯间由远及近。
原先凑一块叨咕的两人,主要是黎杰立马装得正经严肃,回头看。
预料之中的黄晟盛没出现,反倒是前台小刘抱着东西跑过来,歉意地说:
“不好意思,黄经理说他得赶去开个会,这是二位要的东西,他就先不过来了,负责南边那块的王经理现在回来了,二位还要见吗?”
“谢了,姑娘,今儿就不用了,我俩公务差不多可以了,麻烦你了哈。”
黎杰一边接东西,一边不着痕迹扯着林晦往门口走。
“你上班吧,我俩走了,拜拜拜。”
“呼~圆满完成任务,哎,林儿,你还没从惨痛打击中缓过来,没事,不就是判断失误?这有啥。”
黎杰大喇喇把文件往后座一扔,弯腰坐进驾驶室。
“又不是指挥车里出差错,咱往上走还远着呢。这回记录仪关了没?......关了就行,我跟你说,我也觉得那黄晟盛不对劲,跟个老狐狸似的,你也不至于从刚才起就心如死灰到对着手机傻乐吧?!”
傻乐的林晦手指微动回了句什么,才不情不愿收起手机屏幕,嘴角止不住的弧度勉强拉回来点,嗯了声敷衍。
黎杰不乐意了,跟被蝴蝶结发射的麻醉剂打过似的开始莫名推理起来,情到激动不忘“哔”的摁一下车喇叭配乐。
“那黄晟盛竟然一直盯着我,我旁边誰啊,那可是你,你没见出来的时候,那前台小姑娘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虽然那黄晟盛男的吧,那男的又不是没嫉妒心,见你第一面不幻想眼睛变激光把你biubiu了就不错了,最起码不可能一眼不看你,哎?”
“那黄晟盛跟看上我似的,打进门起就盯着我,就好像我旁边全空气。”
黎杰哔了下车喇叭。
“关键你还先讲的话,对了,他那烟也不对劲,花利,又贵还不是新拆的,火机也贵,腕表贵不贵?我不研究那玩意儿,看不出来,你认识不?”
林晦好像全然忘了卧室下面的一抽屉表。
宿舍里方便跟时潇出门配衣服的几块精挑细选的,不算限量但能买房的独苗苗也扔得一干二净。
林晦干巴巴回:“......我不玩表,应该不便宜。”
黎杰也没纠结,他信了。
因为林晦确实上班不咋带表,林晦爱孔雀开屏不说,生活要求还特高。
有时候武装到头发丝他们都习以为常,他也就见过林晦下班路口不知道等誰。
那会儿带表了,不过长啥样没看清,上边好像有金光闪闪的仨圈。
反正他到旁边的时候,穿得别提多立整的林晦还搁那儿,幼稚吧啦咔咔扭表盘玩呢。
土豪金那块儿应该也帅,光颜色就够鲜艳了,主要那回林晦穿的配色。
黎杰嘴角抽了下。
说实话有点刺眼,所以他印象深,就瞅见那表上盘挺大,但好像没数字,好像有仨桥还是啥,反正镂空的。
“黎杰,你前边路口把我放那儿,我下班。”
“哈?你搁路口下车?今儿不用回局里换衣服?就这么回?”
黎杰正打算警车开回局里,最好赶上蹭卓定远新提的小车回家。
砰。
黎杰越瞅马路对面停的那辆红旗越眼熟,正腹诽林晦比他跳一步到位,倒个车就算下班了,开车就回家,省事省力省时间,先见之明啊。
不是,先见之明钻副驾?
靠,车门刚关,上去就开了,林晦从副驾钻驾驶座开车?
呸呸呸,驾驶座有人?!
难道卓定远那小子说林晦怀春的事不是空穴来风!!
林晦刚钻进副驾,顺手打开车顶灯。
熟悉的脸在暖黄灯光下懒洋洋抬起,时潇还是常态性地不带笑,狭长漆黑的眉眼映出些许暖意,......还有林晦越放越大的脸。
时潇不紧不慢放下手刹,修长的手指曲着,漫不经心抵住林晦额头,上扬的眼角融进些不明显的笑意。
“滚蛋,不想亲,白天发的相片上面有什么?哪儿拍的,告状精,下班手机都没消停,不顺利还是受气了?”
......有点挤。
林晦手越过腿间往下一搭,“滋啦”座椅往后滑了点。
至少腿没那么挤。
林晦摸向自己手机摸了个空,脑瓜子一转不知道点哪儿了,鬼爪子试探性的往时潇扔扶手箱上的手机摸去。
“白天我们进菲恒物业休息室路上看见的时候顺道拍的,慈善主题,中间牵线的人是方天理,旁边站的离方天理最近的两位领导,今天我俩查了,左边的万康孤儿院的负责人之一。”
“右边那个职位应该是菲恒物业的高层,我问他们那儿的人要过资料,不过线而且我俩提前跟领导报备过了。”
林晦目的达成,眼一眨不眨地解屏幕输自己密码,意料之中的密码错误,理由正好也到嘴边:
“咦?密码错了,哦,时潇,你手机,照片我发你了,没发送成功吗?”
林晦跃跃欲试的表情明显得就差写脸上,时潇就算想装没看见条件也不足。
红绿灯刚好红了,时潇鼻音哼出声轻笑,也没夺过来或者扔窗外,心平气和擦过林晦的手心,指纹往侧边一搭。
手机屏幕闪动,林晦洋洋洒洒一堆废话的聊天记录全弹出来。
时潇睨了眼林晦拿腔作调的把戏,眼底笑意止不住,就是不接锅。
“滚一边去,密码什么你不知道?下午开会没空看,搞错了怨誰,誰精挑细选的颜色?生病也不老实,非得跑专柜跟导购要了个颜色型号一模一样的,人好心给你说拿颜色不一样的还不依。”
他真没空。
下午跑了趟现场回来就被张如海拉去市局听动员会,也就想起林晦不放心被磨着答应报备的午餐没拍,趁有信号中途看了眼,回了两句。
市局回来,会议纪要被张如海盯着交了,他下班出来才有心情看两眼手机,没想到林晦竟然今天比他还忙。
他都打算下班了,这家伙还没影,......忙碌过度会脸色发青吗?
时潇瞥了眼原本笑靥如花的林晦突然视线好像变得有些哀怨,回忆了遍张如海有事没事就爱朋友圈挂的养生科普,没找到能佐证脸色发青跟上班正相关的知识。
正好灯绿了,时潇面色如常地收回视线,继续开车,这小子哀怨个什么劲。
一时间无数念头从时潇脑海闪过。
难道中午没拍的午餐其实不是他忘了,而是时间来不及盒饭对付的事露馅了?
还是说他不想亲的其实因为某个家伙太黏人。
时潇嘴角动了动。
啧,真让人腻歪,亲半个小时打不住,违停通知都能下来了。
还有某人吻技差而不自知。
时潇眉头轻皱,不轻不重地往旁边看了眼,还是某人肺活量惊人,他玩不过的事暴露了?
车开到小区楼下,时潇刚拐进停车位,车灯亮了又灭。
时潇转过头,见林晦跟遭受剧烈打击似的,没吭声,刚想俯身拿过林晦还放大腿上的手机,条件反射视线下移。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时潇触电般缩回手,恨恨地咬了下后槽牙,面无表情拐了个弯拔钥匙。
汪汪汪!
“三分钟解释清楚,脾气别带进门,今天烦。”
时潇话说完靠在玄关,垂眼把林晦发的图片理了遍,选了几张可能派得上用场的转给吴漾重点关注,刚退回软件界面。
时潇不经意瞄到林晦名字后面跟着的免打扰符号,抬眼跟身后制服没来得及换一路沉默的大号挂件对视半晌。
症结似乎......发现了,但是话刚说出口,总不能立马就咽回来。
时潇好不容易捱过晚饭时间,本来想着趁林晦还没回自个儿家,洗碗进厨房的机会服个软什么的。
时潇话没说出口,就被又系上围裙的林晦推来沙发看电视,连个端盘子的机会都没捞上。
时潇租的房子面积不算大,客厅离厨房距离不算远,就隔了扇成年不关的玻璃门,声音也挡不住。
哗啦啦的水声一停,心不在焉调台的时潇,动作也跟着顿了下,手指微动,关闭搜索栏,拉高音量键。
惹祸的手机扔沙发那头,全程行云流水。
最起码林晦端着玻璃杯出来的时候,时潇已经丁点端倪都看不出地,靠扶手边看电视。
时潇顺着林晦视线看向叮咚个不停的手机,幸好面朝下,就是吵了点。
他也是脑子抽没事问程璟森那话痨干嘛?
倒指望起那白痴能给什么建设性意见。
【程璟森:不是,你问我啥?哄人?!——呸呸呸,时潇,你画风对吗?你丫以前不是特烦人矫情的吗?还问我怎么哄人,啊呸,赔礼道歉,这四个字能从你嘴里蹦出来?哦~我知道了,你被夺舍了,跟我打暗号呢,是吧?】
时潇摸着尚且温热的透明玻璃杯里沉浮的荔枝果肉,无声叹了口气。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抽。
无所谓了,有什么说什么,有顿饭缓和,现在话也没那么糊嘴了。
时潇心甘情愿败下阵,轻声道:“......下午开完会忘放出来了,我不是故意想屏蔽你,不想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想你,对你不公平,唔——起来,不是想推开,这姿势靠着难受。”
【程璟森:能活活不能活死去,这话不能是我编的吧?!你那嘴毒的都上管制刀具,安检都过不了,跟我说你现在进化到能低头了?】
【程璟森:哦,现在流行暗器是吧,软剑,我懂我懂,我懂个屁!你丫要是现在能低头,回来跟你家老爷子赶紧认个错,我程璟森十年如一日夹中间当孙子当得我爷看我都比以前顺眼了,小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容易吗我?你爸妈婚姻危机都快拉一级警报了知道不?!】
【程璟森:你哥那笑面老狐狸跟我也不一壕沟,为了你回家还能有个完整的家,我顶着邢姨活吃我,时叔让我选星星国门印脸上的风险,十八般武艺全上了,灭火器都拧开盖就差喷了,好家伙他往空气里撒面粉,生怕不炸!......不对,没时叔的事,他得谢我,誰让他技能点上就浪漫没开,要不是我灵机一动让邢姨念起当初他俩自由恋爱的时候时叔就那么傻了,早八百年分了。】
林晦长臂一伸,扯过沙发边上的抱枕垫到时潇腰下,其他被跟着拽下的抱枕不甘示弱,咕噜咕噜滚下。
程璟森超过六十秒极限的语音控告,被盖得结结实实。
遥控器生存空间被彻底抢夺,不堪重负摔地下前,电视上正好播到开场白: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山林的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砰。
时潇推开卧室门,好笑地睨了眼漆黑看不清里面的磨砂玻璃门。
啪。
把手动了下,林晦满脸委屈的从里面出来,双手环抱住换过灰白色家居服的时潇,二话不说脸埋进颈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闷闷道:
“下不去,时潇,咱俩搬一起行不行?我搬过来成不成?我没多少东西。”
时潇嗤了声,也没挣开,拖着好歹会下地的树袋熊往沙发走,摸到桌子上冰凉的杯子第一次唾弃起色令智昏,喝了口迟来的奶茶,含混道:
“别撒娇,光你那条鳄鱼在这儿都够呛翻身,......手老实点,别让我踹你。”
隔着层薄薄的家居服,林晦手停在心口不动弹,触碰到的心脏震荡频率仿佛共鸣,声音发闷:
“那我今晚住这儿行不行?”
时潇面无表情从衣服里扯出林晦手腕,被激得差点吐出来的那口奶茶终于得以安全下肚,眯着眼说:
“可以,前提你花不浇了,鱼不喂了,药也别拿了,哦,还有一点——”
时潇放下杯子,漫不经心活动了下手腕,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情绪似乎掺了几分戏谑。
“......解释清楚你想抵掉的二十圈和突然查我手机有什么关系?”
“!”
林晦眼观鼻鼻观心,半条腿跪沙发上比坐着的时潇还高一头,明明居高临下侵略性极强的姿势被作成弱小无助可怜的翘脚脚跑不脱的可怜虫。
林晦抬手捂住时潇眼睛,讨好似的贴了下唇珠。
【时潇:不回】
【程璟森:时潇,你大爷的真可以,跟我这也玩上惜字如金那套了,你丫过年爱回不回!劳资特么不伺候了,我寻思你丫上回问我小时候的事儿,是念起哥们的好跟咱搁这忆苦思甜呢!去你大爷的,誰知道你个没良心的半句没提我,跑我这是兴师问罪去了!我呸!矮的跟墩子似的猴精猴精没眼光的小屁孩,不就逮着你吊眼梢使劲夸。】
【程璟森:嘿,你丫竟然自恋到记住了,要我看还没你一抽屉情书份量重呢!从小到大那么多年,誰知道你个闷的竟然吃那套,靠,你发小我除了组团干仗没见你那么积极过,不说了,我这心现在拔凉拔凉的,拉黑了,小爷我现在就上大街上找个颜色喜欢的红绿灯溜达去!】
【时潇:嗯,那你穿暖和点。】
【程璟森:我穿的再圆乎点正好当保龄球是吧?!山-.-山】
【程璟森:哎,我说真的,你过得到底咋样,你今年老样子不回家,江城总得回吧!别那么死犟,变通点,不花你爸一分钱就算了,搁我我也站直不花,但你多少动点邢姨和你哥给你的,让他俩安安心啥的。】
【程靖森:还有我听我妈跟你妈唠嗑说咋,你胖了?上次视频我咋没看出来,虽然吧,我承认就我蹭百家饭蹭出来的经验,院里打小就你家饭确实难吃,难吃到我都恨不得找个供桌给食材供上,你还要求多,外边基本没得吃,零花钱吃干净的时候,天天靠我从家多拎点饭苟延残喘,但这洪城几个月过去能养好了?】
【程靖森:就你那杳无音信几年过去,听阿姨说你那胃变得跟本人一样驴脾气难伺候,还上班上得脚不沾地,几个营养师都盯不住你一个,这咋跑洪城有起色了,才几个月,立竿见影啊这效果,那么神奇的吗?】
风吹脸上有点凉,时潇也没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回信息。
时潇垂眼望着楼下离开前闪了三下跟打暗号似的车灯,搭上程璟森絮絮叨叨的语音,光看转文字就够抑扬顿挫的消息,半晌低低笑出声。
【时潇:今年江城也不回,困了】
时潇看着程璟森安静如鸡的聊天界面,挑了下眉。
要是他没猜错,这不知道当了几面间谍的小子应该跑去通风报信了。
时潇慢条斯理刚拉上窗玻璃,手机又蹦出条熟悉的聊天弹窗,林晦的语音。
【林晦:时潇,周末我去趟万康孤儿院,你去吗?】
时潇心里说曹操曹操到的话还没嘀咕完,点开语音闻言眸色暗了暗。
背景音很安静,只能听到哔哔两声的车喇叭音,门岗识别车牌的机械音都只报了一半,林晦言语中掺杂着难堪的仓促。
......就好像是临时没过脑,生怕自个儿后悔的邀约。
时潇眯着眼摁上锁屏,面无表情的脸清晰映在暗下的屏幕上,过了会儿又自动亮起的屏幕显示的日期和时间。
时潇垂下眼,无声地呼了口气,林晦一路欲言又止的答案此刻好像又有了新的解读。
......怎么就学不乖呢?
时潇现在心里就这一个想法。
周六,九点半,林晦从下班到现在腻歪在这儿快两个小时。
重点一句没提,梁有志开会挂嘴边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温水煮青蛙,深水溺王八。
这估计原本打算把他也糊弄过去,自己一个人提前责任担得干干净净,看来林晦内勤也不适合干。
啧,要不一了百了,改天问问姜心柔她手底下缺人不缺算了。
二十一更,八千奉上。
这章出去不出意外,该八点了,就停这儿了,之后正常更。
没什么特别原因。
非要说的话,我喜欢二十一这个数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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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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