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王知我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但她做事不能被打断，一旦打断就会无限拖延。

第二天，在去皇庄的路上，她绕路去少监，王知我的脸在秦国现在无人不知，因此在少监官衙没等多久就见到了少监令。

跳过无意义的寒暄，王知我之间开门见山，希望少监令调几个工匠给她，她试试造纸。

“女公子是要做什么？”

“试试造纸，”王知我皱着一张脸，略有颓丧，“这里纸都没有，在家里用习惯了，之前一时没想起来，浪费了好多纸。”

“女公子居然还会造纸之术？”吉翡这段日子耳朵听这位女公子的稀罕事已经听得够多了，没想到她居然还会造纸。

这可是触了魏国的虎须啊。

魏国哪怕是在自己没在「鬼境」站稳脚跟的时候，除了王族也依然不许任何人进入「鬼境」，将「鬼境」视为禁/脔，更别提王室死了几代人在里面，魏王更不会允许士卿阶层插手其中，里面流露出的特产，谁敢解析、仿制，谁死。

这行为引起了魏国士卿阶层的不满，前几代王室还算压的下，毕竟「鬼境」开发王室死伤惨重。

这几年随着对「鬼境」里的珍惜物品一再流出，魏国王室手握金山，更不想和本国士卿阶层分享利益，哪怕士卿阶层许诺诸多好处，割让利益都无法让魏王室点头。

王知我成功造出纸张，魏国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也不难吧。”王知我迟疑道，她是没亲自动手实验过，可网上那么多手工造纸教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把其中关键说一说，秦国的工匠难道还试不出来。

总不至于他们历史线上的秦可以打造出堪比后世机械化的弓弩替换零件，而现在这个灵秦连造纸都有困难。

灵秦的工匠又不是蠢蛋，无论在什么时候能被上层留用的手艺人必然是最顶尖的那批，流程知道，制作方法知道，最后成果要是出不来，她可就要怀疑秦顶级工匠的实力了。

不难吗？

吉翡看王知我神色自如，噎了一噎，转瞬又觉正常，毕竟是千年后的人，那时候他们肯定已经早就把魏纸研究明白了，以王知我的身份知道如何造纸也不难。

思及此，吉翡蓦然有了一种抄答案的快/感。

不用再苦哈哈地研究如何造纸了，能省他们数年之功。纸张脆弱，即怕火烧，也怕水浸，吉翡请公输家和墨家的人分析过制造原料，两家只能确定原料没有动物的皮毛，和竹简一样也是用植物做的。

知道原料只是万里长征开始的第一步，少监府又慢慢开始实验怎么将植物做成纸。

一开始吉翡他们试着用做竹简的方法来做，后来发现不行，后来又有人提出要不把东西都磨碎，再用水煮，像做浆糊那样做，平铺在太阳下晒干。

然后煮出一锅木渣，一晒就脆，风大了还迷眼。

听到他们已经研究到这个地步，王知我把流程一说，吉翡当场愣住，就像学厨一样，有些人死活想不通的一些绝技，其实说穿了很简单。

“竟是如此？！”吉翡几乎懊恼地想捶胸顿足，竟然这么简单，魏国在惠文王时就每年固定贩纸，不知收取了多少金银，少监府从那时就开始琢磨，到现在也只是把成果推进了一点点而已。

虽然王上从没催促过，奈何吉翡跟秦王一样，也是个工作狂，top癌，无法忍受魏国有的东西，他们秦国居然没有。要知道，即便是和氏璧，秦国最后也是拿到手的。因此，无论手下事情再多，吉翡也会月月过问造纸那边的事宜。

此刻骤然得知制作步骤，吉翡脚一抬，就想转道去造纸坊：“女公子和我同去？”

王知我摇头，她对造纸不感兴趣，况且身上也是一堆事，没有她的时候造纸坊都研究到那个地步，她在与不在也没太大差别。

见她不去，吉翡也不勉强，只说最后做成一定为她像王上请功。

王知我笑着领了吉翡的好意。

吉翡马不停蹄，直冲造纸坊而去，王知我说的造纸法子很简单，但需要一些时间，吉翡等不及了。

“去请小说家的公仪宴来。”

小说家，诸子百家之一，手段诡谲多变，他们和别门别派不同，炁气四段，明心见性，登堂入室，之后就是点三花，小说家到登堂这步就可以捏造幻境。

吉翡命人去请公仪宴，就是要利用公仪宴手中幻境，在里面实验。

后续的事情王知我不关心，她按照自己的行程先跑了一趟皇庄，照例拍照发给宁观，宁观那边同样做了一份实验记录和实验对比。

虽然无法亲自考察，不过有王知我每日给他们发视频，也可以和现代这边做对比实验，看两边的植物、土壤、水源是否有分别。

宁观把照片放大，办公室里三两坐着几个满头华发的长者，图片放大之后纷纷起身，仔细观察。

“照视频来看，灵秦堆肥速度很快，我们这边即便是加上益生菌使其快速发酵，效率也没有灵秦的快，是因为炁的作用吗？他们的肥料再过几天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唉，这看视频和照片怎么和实地考察一样嘛，酸碱值无法确定，土壤成分无法确定，光靠一双眼睛看，是看不出名堂来的，这样给出的结果也是不能保证完全正确的。”有人长叹一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我们和那边还无法链接，东西暂时也送不过去。”

宁观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到，专注盯着电脑聊天界面，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舒组长会安抚好这些老教授的，她的本职是对接王知我，为她出谋划策、解疑答难。

照旧从头到尾巡视一边试验田，试验田的长宽、面积、深度、加入的沤肥物种全都不同，这些都要一一记录在案。

同时一起对比的还有皇庄没被选入的田地，要记录田的面积、种植作物、耕作方法、何时除草、何时浇水……王知我体验了一把农学生的生活。

天天跑田里，好在时间不算长，肤色暂时没多大变化，季英同样跟着她跑，也学了后世的实验对比和实验记录，他觉得这法子很是好用。

秦国以法家为主本就喜欢事无巨细的报告清楚，照后世这方法，后续那块田种的好，为什么种的好，就很容易学习复制。

结束了皇庄这边的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王知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出门工作的时候季英在皇庄专程跟着她的。

王知我饿的够呛，季英倒是还好，两人坐下一起吃饭，一起打工这么长时间，也算熟悉，这里吃饭又无聊，王知我就一边和季英聊天，一边吃饭。

“每次吃饭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们活的也挺艰难的。”她狠狠咬了一口肉，半享受半嫌弃地咽下去。

她真的不懂啊，为什么闻起来这么香的肉，烹饪手法却这么糟糕，食材本身的味道被破坏一大半，吃起来还能好吃完全就是食物本身就是美味。

季英慢慢习惯了王知我一边吃一边聊天的习惯，他夹起一块肉，嚼几下咽下去，没感觉和以前有差别，还是那么好吃。

“是你嘴巴太挑剔了。”季英做出评价。

“你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王知我怜悯地看着他，“这道菜好吃，不代表厨师的手艺，是肉本身好吃啊。”

连这种糟糕的厨艺都能兼容。

“王上赐宴时我吃过，和廊下食的味道也差不多。”

王知我更可怜他了，连国宴都只能做成这个样子，还觉得没问题。

这几天她也发现了，灵秦除了有不科学的炁和境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和先秦一样，比如饮食这块，他们会从别的「境」或猎杀、或养殖异兽，这些兽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炁的原因，吃起来味道鲜美，唇齿留香。

但他们入「境」的时候不会去寻找能吃的香料和蔬菜，可能是因为各国入「境」主要专注掠夺财富、矿脉、武器、奴隶这些值钱的东西，毕竟出来是要交税的，寻找香料难度大，耗费时间长，风险太大，不值得。

导致灵秦的调味品很单一，受过现代调味轰炸，满满科技与狠活，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现代香精对味觉的冲击是季英无法想象的。

他也不理解，王知我每次吃饭都要发出的抱怨，这在他看来就是无病呻吟。他敢说王知我每日吃的饭食放在七国也是高标准、高规格待遇了。

“等世界链接了，我请你吃一顿好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卤鸭酱鸡腊肉?，嘶溜……”王知我说着说着说馋了，假装无事，继续和季英说话，“先前还许了穆公一顿饭，也不知道鹿邑和宋黯去那个「境」了，这两人还说给我寄信，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季英闷笑，挑刺：“羊羔熊掌还需等到日后吗？”

“熊掌鹿尾是吃不到了，我们那儿不许吃野生动物，羊羔倒是没问题，我可以请你吃烤全羊，那个也好吃。”

“英等着女公子践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