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王上，少监令吉翡、少府令冒允请见。”

“宣。”

吉翡、冒允两人同候殿外，身后都跟着属官，不同的是吉翡手下的属官还端着一叠白纸，通传之后大步流星走进，两人同样喜形于色，秦王见两人面色，心里也有数了，看来是王知我的法子大获成功，一农一文，两者皆于国有大用。农业大兴可以养活更多的黔首，大秦将有更多敢战之士。

赐坐之后，两人张口欲言，却被嬴政打断：“两位爱卿来意寡人已知，暂且稍待，如此乐事，便该君臣同乐。宣赢景，隗状，王绾，冯去疾，李斯。”

内侍领命，出殿乘飞鸟而起，转瞬消失在云层里。片刻，五人匆匆赶来，吉翡两人手上的茶都还没凉。

五人一同到殿，李斯衣角甚至染了墨渍，还未来得及清理，便被内侍拉走，此刻见到冯去疾、王绾等人被王上一同宣召，心下不由开始琢磨，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见过王上。”五人长拜。

“诸位爱卿免礼，赐坐。”

听嬴政语气并不如何恼怒沉冷，五人心下稍安，看来是件喜事。

“寡人宣召你们，是为了与诸位爱卿共享乐事，也是为了商议后世堆肥之法如何快速推行。”

冒允适时站出来，拱手行礼，喜形于色：“王上容禀，后世堆肥之法至少可使作物增加两成或三成的产量，此其一；臣下请农家之人同用此法，农书吃下堆肥之土，告知我等堆肥之后的土壤虫卵会减少，此其二；使用堆肥的田地耕作国一轮之后土地肥力也未有减损，黔首不用年年休耕，此其三。此三者足以使秦国粮食产量翻两番，此举利国利民，臣请王上以玉玺帛书将此举通传天下，以告秦民。”

冒允话音未落，便听见殿内诸臣呼吸急促起来，特别是李斯，他家境贫寒，幼时也是挨过饿，吃过苦的，他比别人更明白贫穷带来的饥寒有多难挨。

嬴政也忍不住呼吸一重，王知我先前给他画饼，他能勉强维持住理智，那是因为王知我嘴上说的再天花乱坠，没有见到实物，嬴政都不会冒进，现在验证了王知我所言非虚，那就说明后世的好东西还有很多，他们拿出来的一定是自己不需要重视保密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不是最好的。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后世还有何种方法提高粮产，王知我口中的高产种子又是如何高产，他是大秦的王，将来也是天下的王，天下间最好的东西当然该归他所有。

嬴政正巧也有此意，毫不犹豫同意冒允的请求，哪怕使用玉玺帛书代价不菲，他也在所不惜，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令此法流传于秦：“准，此法有利，李斯稍后拟诏。”

“臣谨受命。”李斯肃然起身，玉玺帛书他还没写过呢，诏书常见，玉玺帛书不常见，上次秦传玉玺帛书还是先王薨逝，当今登位。

“王上圣明。”群臣皆颂。

暂且这般决定，嬴政又嘱咐王绾、冯去疾做好后勤工作，既然使用此法天下土地肥力可以保证不再休耕，拿官府必须准备好足够的粮种，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吩咐李斯看好咸阳，免得有探子。

众人领命，又将目光移向吉翡，冒允的事情说完了，吉翡还没开口，少府掌管钱粮之事，少监掌器械，除军械、农具之外，黔首所需的一切事务都由他们负责制造。

吉翡站起：“王上大喜，王女公子献出造纸之术，按照女公子的法子，纸张写之不洇，并且造价低廉，不日便可推行天下。”

“果真？”冯去疾喜道，每年采购魏纸都是一大笔开销，秦国负担得起，不过如果自己能造那就更好了，若是产量再高一些可以出售最好不过。

“臣下不敢欺瞒大王。”吉翡的属官呈上白纸，秦王近侍接过，嬴政拿起一张纸，纸张颜色微微泛黄，摸起来有颗粒感，提笔写字墨迹不晕，底下的纸张也未有墨迹，唯一的缺点可能是纸张过厚。

工匠还没有完全掌握捞纸的技巧，导致纸张偏厚，但这不是大问题，等他们熟练之后，就能掌握如何捞出厚度合适的纸。

对于现在的秦国来说，这样的纸已经很不错了，能用就行，虽然比不上魏纸洁白柔软。

嬴政点头，秦国的政务繁杂，他一日批阅的奏章要用马车来拉，效率极其低下，以前魏纸金贵，嬴政自己没有用，全给他的皇子公主习字用。

如今秦国自己有了造纸之术，就可以逐步把竹简淘汰了，秦国官员的办事效率本就是七国第一，有了纸张，政令更通达。

“此物造价几何？”

“此物造价低廉，仅用稻草、树皮便可制成，一刀纸不高于半贯钱。”

这还是吉翡为了尽快做出纸张，不惜钱财之后得出的结论，要是放宽时间，他还能把成本压的更低。

本来造纸的原料在秦国也不值钱，人力不值钱，树皮不值钱，最值钱的要算是熬煮树皮的木材了，几乎可以算是零成本。

想到这里，吉翡便有些愤怒，原来纸造价如此低廉，魏国这些年不知道凭借此道从秦国搜刮了多少钱财。

买卖之道，低买高卖很正常，纸的造价连一贯钱都没有，魏国却卖出金子的价，其中暴利，难以想象。

吉翡在王知我说明其中关窍之后才明白，为何魏国视本国大境为王室禁/脔，不许任何人染指，更是从不透露「鬼境」内部情况，实在是其中利益足以让人眼红心动，若是让人知晓事实，本就蠢蠢欲动的魏国公卿更要疯狂，哪怕冒犯王室也在所不惜。

现在要抢这块肉的是秦国了。

至于魏国，那算什么，两国本就是仇敌，有本事就派兵来打，魏国的死士刺客要是能混进秦宫行刺，他算魏国厉害。

“半贯钱？！”冯去疾难以置信，王绾也不相信，这要是真的那该死的魏国从他们手上抢了多少东西去。

从来只有秦国抢别人，哪知道终日打雁，如今却被雁啄了眼，居然还有人敢抢秦国的东西！

吉翡点头：“等过些日子，工匠再熟练一些，便是半贯钱也不用。”

王绾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怒喝：“天杀的魏国！”

他们的钱可是辛辛苦苦打仗赢回来的，魏国借着几张纸就搜刮走大批金银，虽然有时候心疼钱他们也会找借口打魏国把钱抢回来，但魏国敢坑他们就是不行。

嬴政也惊了一瞬，成本太低了，魏国简直就是在抢钱。他心里愈发眼馋魏国大境，谁不知道纸只是「鬼境」特产之一，魏国还有一种瓷，专门卖给各国王室和大商行贾。

瓷器、茶叶、丝绸这三样才是魏国王室赚的盆满钵满的原因。

现在还不是时候，嬴政按捺住澎湃野心，他能忍，围猎诸国要有耐心，一打六，优势在我。

“少监令行事有功，赐百金，造纸坊工匠赐酒三爵，赏牛一头。”

“少府令赐百金，皇庄农人赐酒三爵，赏牛一头。”

“王知我赐印，入境。封四方侯。”

秦王话一落地，盘踞在大殿的黑龙蓦然冲出殿宇，隐入云霄，本就庞大的身躯暴涨，此时黑龙的龙首已经和咸阳宫一样大，鳞片泛着五色霞光，龙腾其中，龙吟阵阵，声震九霄。秦国宗庙紫气冲天，霎时间，秦宫一片云霞弥漫，火烧云连绵不断。

秦国只要引炁开眼的人全都抬头看着空中神气威武的黑龙。

与此同时，齐楚韩魏赵燕国都，气运之龙同样隐入云中，秦黑龙张牙舞爪，冲着六国方向示威，蠢蠢欲动，在国境边缘来回试探，六国气运之龙盘踞国境上空，颇为忌惮地看着黑龙，双方身躯差距明显，便如大河比之溪流。

“秦国的气运为何突然上升？！”楚巫惊诧，“速速去禀告大王，秦有异变！”

“秦本就强大，如今气运更胜一筹，更是要耀武扬威欺压我等。不行，不能再让秦强大己身。”齐王喃喃自语，“去请丞相来，寡人有事与他商议。”

合纵之策必须重新推行，一国之力不够，六国之力难道还不够吗？！

“天意难道真的不怜我？嬴政，嬴政，为何偏偏是你？”燕丹只要一想到如今秦王是他幼时伙伴就妒火中烧，嬴政已是秦王，而他现在还只是无名之辈，说是燕王室公子，王室公子何其多，出国为质的公子只要不能回国都不值钱。

吕不韦定睛望着天空中翻腾的黑龙，如入冰火两重天，欣喜秦气运如虹，势不可挡，难过秦之腾飞再与他无关，秦王将他驱逐出朝堂已是宽宏，决不可能再接纳吕不韦回朝理事。

破境之人封侯早有先例，只不过之前是他们这边的人破别人的境，如今场景对换，一个虚侯，享尊位而不掌实权，嬴政给得起，他向来赏罚分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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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