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一·结(下)

吴骏业和nono就这么住了一段时间。期间他叮嘱过很多次让nono待在宿舍或者办公室里不能乱跑,小孩刚开始还听,后来和大家熟了,渐渐就在房间里待不住了。大部分时间他都和同龄的孩子一起,要么在医院大厅玩要么在角落里吃饭。有次一个病人晕倒在洗手间门口,还是他飞快地跑到医生办公室拍门,让他们及时发现了情况。

时间长了,医生护士也跟他熟了起来,手里有些剩下的小面包或者饼干经常会分给他。他也从不白拿,收下后就会帮着他们干点活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他很聪明,在一边待着也不闹,大家都很喜欢他。也许是见得太多,也许是年龄太小,失去了所有亲人,无依无靠的小男孩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很快就恢复了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总是都笑眯眯地对给他食物的叔叔阿姨道谢。

吴骏业每天回到宿舍,都能看见他的枕头旁放着各种各样的吃的,有时是一包饼干,有时是半个苹果或者一根香蕉,都是nono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他自己会吃一点点,大部分都会留给吴骏业。吴骏业把能储存的食物都收到一个柜子里,告诉nono肚子饿了就自己来吃。

相处时间长了,他们渐渐能交流起来。吴骏业能听懂些当地方言,nono也学了些简单的英文单词。他们朝夕相处,有时候吴骏业半夜才从手术室回来,看见nono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香甜,一旁的台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但再破的灯也好过一室黑暗,吴骏业简单洗漱一下,帮小孩把被子盖好,然后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

只有一次,一个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危重情形,瞳孔都扩散了,吴骏业接手后飞快地把他搬上转运床,跨上床半跪在病人身上一刻不停地开始心脏按压,几个同事过来推着转运床飞速跑向手术室。听见一声惊呼,吴骏业抬头,看见nono举着个小旗子站在走廊中央,眼看着转运床离他越来越近,他似乎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走开!”吴骏业怒吼,他两手都占着腾不出来,只能用力甩头示意他快走。终于nono被路过的病人家属一把抱起来让开地方。转运床在他旁边几乎是呼啸而过,nono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小旗子还拿在手里,看着几人进了手术室。

那天晚上,吴骏业头一次对nono发了火。他把人捉到办公室,捞起来让他坐在办公桌上,瞪着眼睛狠狠地训了他一顿。病区到处都是病人和医护,忙起来根本管不了他,不小心进入隔离病区还有潜在的传染,他想想就后怕。之前对他叮嘱过多少次不能乱跑,病区不要去,结果他都没听进去,明显没当回事。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大声地说着话,说到激动的地方还用力拍着桌子。

nono吓坏了,眼睛眨巴眨巴就开始哭,刚开始哭得无声无息,小手不停地抹着眼泪,看起来非常委屈,过了一会,随着吴骏业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哇哇哇哇——”

吴骏业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心想哭得怎么比我训得还大声,他还想再说,发现自己的音量已经完全盖不过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只能大声喊道,“好了好了!”

小孩还是自顾自嚎啕,闭着眼睛根本不看,吴骏业没办法了,伸手把他搂在怀里安慰。原以为他被自己训了一顿会抗拒,没想到nono感觉到吴骏业的动作,立马抬手环住了他,整个人一咕噜钻进了他的怀里,哭声也没停下,“呜呜呜...”

“怕了你了,”吴骏业没办法,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表示安慰,直到眼泪湿透了白大褂,他才听见怀里的哭声小了些,搂着小孩肩膀半蹲下身看他,“别哭了行吗?”

“不就是训你几句吗,哭的时间比我训的时间还长,”吴骏业人生第一次体验到当家长的不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怎么总是听不进去...”

说到这,吴骏业的声音小了下去。这苦口婆心的语气和恨铁不成钢的用词,在记忆里他听过无数次。多少年前总有一个人在他耳边说,“你怎么还这么粗心?”“还要不要高考了?”“说你几句你就这样...”他停下一连串熟悉到能脱口而出的话,低下头,很小声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直到一双温热的小手抚上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一抬头,nono睁着大眼睛,有些胆怯地看着他,眼泪还挂在脸上,但他似乎看出来吴骏业的不对劲,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关切地看着他。

“好了,我刚才态度不好,是我不对,但是你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半晌后,吴骏业的语气和缓下来,“人太多了,大家没有时间管你,你要自己管好自己。”

这个话对于年纪小小的nono来说有些复杂,但看到吴骏业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他还是立马点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这么大声训了小孩一通,吴骏业本来还觉得有点尴尬,没想到nono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可能是因为他从出生就在不停地失去,他格外珍惜对他耐心友善的吴骏业,生怕因为自己不听话得罪了他。这件事后,nono对他未见生分,反而更加黏着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医院里每个人都能看见那个高个子的中国医生急匆匆地往前走,身后还跟着一个急匆匆的小拖油瓶。nono穿着拖鞋,跑起来总是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也跑不快,吴骏业每次都无奈地停下等他。有几次接病人实在赶不及,他摆手让nono不要跟着,甚至板起脸来训他,nono只会老老实实停下站在一边,眼神小心翼翼,贴着墙根站好不敢上前。但过不了多久,吴骏业走出抢救室,没走几步就又会听见身后拖鞋的“哒哒”声。

在他不忙休息的时候,nono更是跟他紧紧挨在一起。他总是错过饭点,食堂会给几个医生留着菜,随吃随热。他吃饭的时候,nono就会待在一旁,一边听他和几个医生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一边紧紧捏着他的衣服下摆,桌上放着他留了半天的、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水果或零食。相熟的医生经常开玩笑,说他在非洲捡了个儿子,吴骏业刚开始还会辩驳几句,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们说了。

他们就这样相处了一个多月,一天中午,吴骏业收到消息,这个区域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他们的医疗队接到命令,即将去往下一个城市。

命令来得很快,收到通知的第二天下午他们就要开拔。吴骏业飞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nono拉到面前,想了想,只叫了他的名字,“nono。”

nono不明所以,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看向他身后床上放着的背包。吴骏业的行李很简单,所有的东西都能塞进一个双肩背里。他看了一会,明白了什么,轻轻挣开吴骏业的手,跑到自己的小床开始收拾东西。

小孩的思维很简单,这个大哥哥对他特别好,他喜欢和他在一起。残酷的战火让他从出生开始就没在一个地方生活超过半年,他早已习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对这里相对平静幸福的日子并没有留恋,丝毫没有犹豫就决定跟着大哥哥离开。吴骏业看着他的动作,小声叹了口气,把他拉过来,“你等等。”

“你要留在这里。”吴骏业尽量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一定有地方住。你留在这里,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接你,你会有新的家庭...”

吴骏业之前问过当地人,像nono这样的孩子医院里还有好几个,他们会在这里先待一段时间,等当地战火完全平息后,政府会派人把他们带到福利院等待领养。没有等到领养的孩子就会在福利院里成长到16岁再外出谋生。

nono听不明白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哥不让他收拾东西,只是眨着眼睛看他。

“总之,我不能带你走,”解释失败,吴骏业只能直白道,“你在这里要听话,我明天就走了,以后...”他停了一下,语气有些犹豫,“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那天下午,nono爆发了来这里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大哭。他的声音穿透医院宿舍并不厚实的墙,穿过走廊和楼梯,连在一楼院子里晒衣服的病人家属都能听见。nono听懂了吴骏业要离开且不会带他走,甚至接下来他们可能都无法再见面的残酷事实,哭得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战争对他来说太过残酷,他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家了,小小的一个人在这个战火纷飞的环境里渺小到几乎看不见。他刚来这里时胆小戒备,除了邻居大叔外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吴骏业,这个大哥哥亲切和蔼,给他看伤的时候小心轻柔,住进他的房间后,他处处照顾着自己,风大的夜里帮他盖好被子,有时候他做噩梦害怕,半夜里哭醒,他还会把他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把他哄睡...他把吴骏业当成了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依靠,现在这个依靠要走了,他自然无法接受。

惊天动地的一番哭闹后,nono累得在吴骏业的里睡着了。小小软软的身躯靠在吴骏业身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摆。吴骏业叹了口气,抱着他一起躺到床上。

当天晚上,居民和当地的医护人员为这支国际医疗队办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仪式。物资匮乏的环境下,热情的当地民众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家家户户慷慨地贡献出自己的食物,勉强凑出了一桌像样的饭菜,用自己的方式像这些远道而来帮助他们的医生表达感谢。

他们还找到了几瓶啤酒,吴骏业酒量并不好,架不住热情只得跟着喝了两杯。喝完酒他觉得脑袋有些晕,见吃得差不多了,便先离开到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月光宁静如水,温柔地洒满院子的每个角落。身处异国他乡的人看到这个场景总会泛出些思乡的情绪,吴骏业抬头看着暗蓝色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在这个人均寿命只有55岁的非洲南部城市,居民极度贫困,城市里几乎看不到什么现代化建筑。缺乏工业也就没有污染,这里的夜空干净明亮,四周万籁俱静,只有风声和附近不知什么动物出来觅食的“唰唰”声。

吹吹风醒了醉意,他到院子角落的水盆里洗过手,又坐回刚才的地方,拉开冲锋衣的拉链,从衣服内袋里小心地拿出了钱包。

钱包里面并没有多少现金,来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经验告诉他,带现金容易被抢。他双手捏着钱包打开,一张双人合影放在照片夹里,上面的两个少年正对着镜头笑。

这是他和林淼的第一张合影,他们高二秋游的时候照的。那时候他和赵凡几人玩得正疯,一旁陈英看见女生在拍合照,提议他们也拍几张。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秋游了,”陈英说,“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高三了。”

“是哦,那得拍几张,”几个男生又咋咋呼呼开始合影。吴骏业跟这个那个合照了半天,想起了什么,四处寻找着他同桌的身影。

他们当时刚从一个景区下来,林淼正在坡下点人数。吴骏业跑过去,举起手机在自己面前,喊道,“林淼,来来来。”

林淼站得不远,自然看见他们刚才在拍照了,只是人数还没点清楚不能过去。见吴骏业跑来,他放下正在打电话的手,对着镜头弯了眼睛。

这张照片被林淼上传到了“三水成河”里,吴骏业把它下载下来,打印然后塞进了钱包,无论去哪都带着。他看着照片上的两人,自己当年就是个毛头小子,笑得没心没肺。旁边的人则搭着他的肩膀,笑得温柔和煦。

林淼...他在心里虔诚地念着这两个字,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看了一会照片,他又抬手摸摸衣服的内兜。放钱夹的口袋里还有一个硬硬的坠物,那是他17岁生日时,林淼送给他的手表。

这块手表非常符合他的审美,他当时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林淼早早就买好了,等到生日那天送给他。从收到手表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带着,后来林淼走了,他看到这块手表就难过得想哭,就又把它收进了柜子里。

再后来,他知道了“三水成河”,又把手表拿了出来。他戴着手表去了复读学校,那里的条件远比不上南城一中,教室里没有空调,冬冷夏热,学生之间也不熟悉。吴骏业在那没有朋友,也不和人交流。每天他早早起床去教学楼下站着背单词,晚上永远是最晚回寝室的那一个。他不再碰电脑游戏,也没有社交,连原来一班的同学都不来往。每每学累了想要休息时,他总会扬起手看看腕上的表,然后又一次坚毅地拿起笔开始做题。

就这样孤独地奋斗了十个月,他以非常人的意志比前一年多考了接近三十分,如愿考入F大医学院。他的个头长高了,也瘦了些,不复以往的大大咧咧嬉皮笑脸,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背书学习泡实验室,就这么过完了八个春夏秋冬。

手表质量不错,这么多年吴骏业也非常爱惜,一次都没有坏过。出发去非洲前,他犹豫了好久是不是要带着,还是把它留在国内。非洲炮火无情,他到那肯定忙得飞起,担心磕碰坏了,或者被人抢走。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把它随身带着,只是为了防止碰坏,他不再戴在手腕上,而是收在了随身的衣兜里,和夹着照片的钱包放在了一起。

他当时想着,如果来个炸弹真的把手表炸坏了怎么办?

摸摸胸口下方的内袋,他又释然了。

如果被炸坏了,就让手表跟着他一起死吧。

他整个人隐藏在黑夜里,就着月光看着照片,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很久。以前和林淼做同桌的时光好像久远得就像上辈子的事,那时候他和林淼那么熟稔,和他聊天说话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然而林淼走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于是这些回忆成了他的宝贝,每到夜深人静,就是打开宝盒的时候。

深深吸了口气,时间不早了,吴骏业正想回去,突然间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哒哒哒哒”,不太合脚的拖鞋踩在地上,吴骏业不看就知道是谁,叫他,“nono。”

nono非常抗拒他要离开,哭累了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后也不理他,晚上吃饭时无论吴骏业怎么哄他都不吭声,无声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情绪。这会见吴骏业长时间不回来又跑出来找。听见吴骏业叫他,便走到他身边,乖乖地站着。

小孩温热的体温靠在身侧,那一瞬间吴骏业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还没来得及诧异自己已经如此习惯nono在身边,小孩看着吴骏业手里钱包上的照片,上下嘴唇相碰再分开,说了声,“miu。”

吴骏业本没在意,只是看着照片。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见吴骏业没明白,nono抬起小手,指着照片上的吴骏业说了声“哥哥”,然后又指着林淼说,“miu...唔,”他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发音,停了一会才开口,这回发音倒是清晰了,“miao。”

吴骏业震惊了,他呆呆地看着照片,又转头看看nono,举起照片到他面前,手指着林淼,声音发颤,“你...你认识他?”

nono睁着大眼睛仔细看着照片,小脑袋点了点,怕吴骏业不相信,夸张地张大嘴巴,“miao。”

吴骏业连忙问他怎么回事,nono连说带比划,吴骏业只听到了“叔叔”,“照片”这类的,他连忙站起身,拉着nono一路跑到医院大厅里找到邻居大叔,举着照片给他展示,又指指nono,“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邻居大叔拿着照片看了好久,又问了nono几个问题,终于明白了。原来两年前,林淼的爸爸即将结束外派,曾经带着一支中国的援助医疗队短暂地在某个村落住过一段时间。nono当时是那个村里最小的孩子,只有不到三岁,跟在其他孩子身后看着这群陌生人搬运援助物资,还义务为生病的村民治疗。林淼的父亲是队长,看nono年纪小连援助物资都不敢领,便招手让他过来,亲手把食物和衣服放到他手里。中国援助队的住所就在nono家的帐篷隔壁,nono家没有大人,只有一个奶奶和几个哥哥姐姐,受到了援助队的特殊关照,他们之间也渐渐熟悉了起来。闲暇时,nono看见好几次林叔叔看着照片发呆,他鼓起勇气过去,林叔叔总会温柔地抱着他,向他介绍照片里的男孩,那是他的儿子,小淼。

他当时很羡慕地看着照片里笑得开朗的男孩,看他衣服整齐,皮肤白皙,觉得他得到了世间许多宠爱,有吃有喝,生活一定过得比他好。他问林叔叔,小淼是在他中国的家里吗?

林叔叔愣了愣,接着弯起嘴角,用力搂了搂他,指指天空示意他看,“不是,”林叔叔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已经变成天上的星星啦。”

援助队离开后,他再也没见过林叔叔。这两年他长大了些,也明白了“变成星星”是什么意思。时间一天天过去,照片上男孩的模样他还记得,只是那个不太容易发音的名字他记得有些含糊了。

吴骏业听完大叔的解释,又低头看看懵懂的nono,感慨地笑了笑,觉得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让他到了这里,认识了这个曾经“见过”林淼的男孩。

第二天下午,吴骏业跟随医疗队离开。一个月后,他返回医院,在nono即将被送往福利院的前一天接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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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no的适应能力挺快,刚回国的时候看什么都怯生生的,只敢躲在他身后眨着眼睛,也不敢说话。后来待的时间长了,他渐渐大胆了起来,尤其是在南城见到了久违的林叔叔,他大叫一声,一下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林淼父亲见到nono非常诧异,问了吴骏业来龙去脉,也有些唏嘘,他没想到命运如此神奇地把他和nono的缘分从非洲带到了南城。林淼妈妈也是个善良的人,这几年已经渐渐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了。夫妻俩看见瘦得肋骨突出的nono心疼得不行,给小孩做了一桌子好菜。

饭后,精通当地语言的林淼爸爸和nono聊着天,还给他看了林淼的照片。其实那天在墓园nono已经看到了墓碑上的林淼,但当时他刚到中国,陌生的环境加上墓园的特殊氛围,他只顾着害怕了。如今在林叔叔家“见到”“miumiu”哥哥,他指着照片里笑着的少年,还和林淼父母说他在吴哥哥钱包里见到他的事情。

在南城,除了林淼父母,吴骏业的父母,nono还见到了几个吴哥哥以前的同学。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乖乖巧巧地跟在吴骏业身边,小手紧紧牵着他的手,几个同学看了萌得不行。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沈言哥哥。虽然沈言哥哥走路不太稳需要拐杖,经常需要贺苳哥哥扶着,但沈言哥哥最温柔了,对他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口袋里还总是有各种各样他没见过的糖果。

在南城待的几天里,吴骏业信守承诺,和沈言贺苳见面吃了个饭,聊了聊这几年的动向。后来他又去沈言家见了他的小侄子小溪。到了回单位报到的时间,吴骏业又带着nono回了S市。表弟沈言最招小孩喜欢,临走时nono赖在他怀里不肯走,还是沈言再三保证过几天还会见面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和吴骏业对过时间后,贺苳和沈言也定下了去S市的时间。高中同学赵凡和吕薇薇的婚礼一个月后在S市举办,两个同班同学结婚,一班很多同学都会来。而吴骏业报名的援非项目至少要持续一年,他两周后还要离开,婚礼是赶不上了。沈贺二人干脆提前几天到S市,临走前还能和他再见一面。

在S市的这几天,吴骏业非常忙碌。他每天都要去医院,时不时作为援非代表去听讲座,作报告,写总结,还要趁着难得的机会拿着在非洲见到的各种罕见病和传染病咨询专家前辈。好在nono一直很乖,有时候忙起来让他自己待在家里,只要给他留好吃的他就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既然决定要留下nono,那就必须为他规划好接下来的生活,他在南城办完收养手续还要去办理入学。nono基本不会中文,英语听得懂一点,他得找个国际幼儿园,等过两年熟悉环境了就可以上小学了。不过在吴骏业去非洲的这段时间里,只能请自己的父母帮帮忙,等回来以后他就会把nono带到S市。林淼父母听说后也主动提出要来帮忙,他们也很喜欢nono,四个大人一起带孩子也省事不少。

关于吴骏业的个人问题,他的父母一直很头痛。他们惊讶于儿子为什么高考完就像换了一个人,原本开朗的儿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出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一步迈过青春期,甚至有些迈过了头。吴骏业妈妈私下找沈言打听过很多次,沈言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说吴骏业是因为和林淼关系太好,林淼去世对他打击太大所致。

这次回来,见吴骏业带回一个非洲男孩,他爸妈对视一眼,心里似乎有些明白吴骏业的打算了。他们这半年过得提心吊胆,每天都关注着非洲战乱和瘟疫的新闻,一打不通吴骏业的电话就会胡思乱想,生怕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如今见到儿子平平安安地回来,虽然过几天还要走,但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也不敢再提什么个人问题了。只是带回来这个孩子,吴骏业又提出要收养他,吴妈妈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地问,“骏骏,你...”

“妈,我不打算结婚了,”吴骏业说得坦然,“原本我就打算自己过了,但机缘巧合让我认识了nono,那我就带着他。但是,我是真的不打算结婚了。”

吴妈妈叹口气,儿子这几年变得她有些不认识了。他沉稳,可靠,变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也是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他身边也不是没有过追求者,但他永远都是拒绝。她隐隐觉得,这几年儿子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开心过。

不过什么都比不过平安健康重要,吴妈妈点点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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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南城的冬天比S市更加潮湿,气温也高一些。吴骏业把风衣挂在臂弯,姿势随意地坐在墓碑前和林淼汇报了自己的近况,起身对旁边的男孩勾勾手指,“过来。”

“来,和你淼淼哥哥说说,你最近都干了什么,”吴骏业抓着男孩的肩膀让他站好,隐隐咬着牙,“你说,你好好说,我听着。”

“我没干什么呀,”深色皮肤的男孩一头雾水的样子,开口是带着点口音的中文,“我想想,不就是上个月上学迟到了十五次,因为我有点睡过头了而已。还有我考试考了五十五分而已,因为我不知道那天要考试没和我同桌谈好而已。还有...”

“好了好了,”吴骏业实在受不了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是所有的句子最后都要加个‘而已’,你语文怎么那么差,还好意思在你淼淼哥哥面前说...”

“我是外国人呀,”nono,现在他还有个中文名字叫吴淋淋,理所当然地说,“还有,为什么我只能叫你叔叔,却还要叫淼淼哥哥?你是不是占品...占pia...”

“占便宜,大哥,便——宜——,”吴骏业扶额,“吐槽都吐不利索,你是我收养的,不叫我叔叔我收养不了你,至于林淼,”他抬手一指林淼的照片,瞪大眼睛道,“你淼淼哥哥这么年轻,叫叔叔怎么叫得出口...”

吴淋淋还想再说,吴骏业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和林淼说过段时间再来看他,然后拉着男孩走了。一大一小沿着墓园一侧的台阶下去,nono小孩心性,一边走一边四处乱看。他来中国后到这里好多次了,早就熟悉了这的环境,丝毫不害怕。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什么,问,“叔叔,我们现在去哪?去看爷爷奶奶吗?”

“是啊,你不是画了两幅画,要送给爷爷奶奶还有林爷爷赵奶奶吗,我们等会回爷爷奶奶家,明天再去林爷爷赵奶奶家。”

“好耶,我想吃奶奶炸的小鱼,”nono摸摸自己瘪了的肚子,又问,“那我们这次在南城待多久?”

“待半个月吧,你不是放寒假了么,淼淼哥哥今天过生日呢。过两天我要去趟G省找个老师,然后回来过年。你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就跟着爷爷奶奶。”

“那我跟着你。在南城待半个月呢,那我能见到沈言叔叔吗?”

“你这问题可够多的啊,”吴骏业嫌弃地瞥他一眼,耐着性子回,“不能,沈言叔叔前段时间升职了,调回公司总部去了,估计得两三年才能回来。”

“啊,”nono有些失望,“那,那能见到贺苳叔叔吗?”

“想什么呢,沈言都走了,贺苳能自己在这待着?他申请了外派,上个月也去M国了。”

nono这回是彻底失望了,不过一想到回到南城能吃到两个爷爷奶奶投喂的各种好吃的,他又开心了起来。牵着吴骏业的手挣了挣,自顾自蹦跶着跳下台阶。

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只余男孩不停提问的“叽叽喳喳”声。不远处的墓碑上,林淼笑容明朗,一如往昔。

【番外一·结完】

写着写着字数就超了,番外一分为上下两章,一次性更完。

故事里关于援非,收养等等,并没有做过功课经过考证,可能会有现实困难或者漏洞,大家看看就好,请勿当真。

吴骏业的番外结束,一边写一边又有新的脑洞,有时间就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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