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一天，沈言睡了个懒觉，醒来拿过手机一看，发现贺苳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沈言一下清醒，聊天框里，贺苳给他发了一张照片。云雾缭绕的山里，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太阳刚露了半张脸，树木郁郁葱葱。

沈言手指飞快地打字，“贺苳，你到了？”

贺苳回得很快，“嗯，早上到的。”

沈言放大图片仔细看了看，“这是茶山？”

“嗯，到了采摘的时候了，到处都很香。”

“真美，”X省的茶全国闻名，采茶这两年作为旅游热门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游客，他在电视上看过，打字说，“我也想去看看。”

“不远，山路现在修好了，等下次假期你也可以来。”

“真的吗！”沈言挺高兴的，他很少有机会去同学家，已经期待了起来。

“真的，我奶奶肯定很喜欢你。”

“为什么？”沈言奇怪，为什么贺苳的奶奶会喜欢他？

“她喜欢安静老实的小孩。”贺苳回复。

沈言莫名觉得自己被夸了，心里挺美，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不听指挥地打了出来，并且按下发送。

“那你喜欢我吗？”

天呐！沈言看着屏幕，恨不得把手机砸了，贺苳正跟他聊着天，手机肯定拿在手里，不可能寄希望于他没看见。他反应了几秒正想撤回，手机震了一下，是贺苳的回复，

“嗯，喜欢。”

沈榭从早上起就觉得沈言不太对劲，他从没有吃饭的时候看手机的习惯，今天却在餐桌边，一手握着勺子一手划着手机，早饭敷衍地舀了几口就不吃了。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什么，他像防贼似的反应飞快，一下子把手机按向自己胸口遮住屏幕，警惕地看着他。

沈榭：“？”谁来告诉他弟弟这是怎么了。

看着沈言像个傻瓜一样乐了一会，沈榭感受到了被冷落的不爽，抛出重磅话题，“等会去复健。”

“嗯，”沈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心思明显不在这。

“五天假期至少去两次，”沈榭严肃宣布。

“行行，”沈言今天出乎意料地大方，什么要求都一口答应，接着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星星眼地看着哥哥，“哥，”他眨眨眼，“下次假期能去宁溪吗？”

沈言平常很少出门，一般就是去上学，复健和医院检查身体，有时候和沈榭芳姨出去转转，同学们聚会闲逛什么的都不会参加。难得听弟弟主动要求出门，沈榭反应过来，“宁溪，去找贺苳？”

“嗯嗯，”沈言遥遥举起手机展示贺苳发的图片，沈榭觉得眼前一花，只看了一眼弟弟的手机屏幕就被他收了起来，“去这，行吗？”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怪不得答应得这么爽快。沈榭有点点吃醋，他其实是很高兴沈言愿意出门的，前段时间还主动问他要不要去宁溪。不过，这段时间贺苳这个名字在家里出现频率着实有点高，他故作犹豫地样子，“这个嘛...”

沈言放下勺子，飞快地转着轮椅过来，到沈榭面前打开手机屏幕给他看，“就是这，贺苳爷爷奶奶家，茶山。他说路修得很好，车可以开上去的。”见沈榭还没有答应，沈言的语气低了下去，眼神看着地面，有点伤心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去，不可以么，哥？”

“行，”沈榭最看不得弟弟难过，看见沈言这样心就软了，满口答应，快速地安排好时间，“等你们期末考完，我们就去，行吗？”

“行！”沈言抬起头，立马笑开，沈榭看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沈言的是自己，但最了解自己的也是他，这小子最知道自己受不了什么了。

沈榭咬牙，“你...”见沈言欢呼的样子，也笑了出来，他本来就挺高兴弟弟愿意出门的，这只是兄弟俩的“小情趣”。

五天的假期里，沈言时不时给贺苳发发微信，有时贺苳也会主动跟沈言说话，两个人天南地北地聊。沈言知道了贺苳奶奶会做好吃的茶香排骨，贺苳知道了沈言的愿望之一是去南城大学门口的小吃一条街上大吃一顿。沈言告诉贺苳他假期里找了很多著名的排球比赛看，学了很多战术策略，下次他们再打练习赛肯定能赢。贺苳告诉沈言山里空气很好，但早晚气温都很低。到暑假的时候还能看到整整一树的芒果...两人的微信翻页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有了长长的聊天记录。

沈言觉得贺苳在微信里和平常挺不一样的，微信里回话很快，而且经常是长长的句子，比现实里只会点头摇头的样子活泼多了，不过，现实里贺苳点头摇头也很可爱。

至于那句“喜欢”，沈言知道，贺苳不过是像安慰小孩一样随口一说，不会往别的方面想。但是被人喜欢谁不高兴呢？沈言五天假期都乐呵呵的。

贺苳说喜欢我！

五号下午六点多，沈言收到了贺苳的微信，“我到了。”

“明天见。”

小长假结束，开学的第一天早上，沈言见到了准时到校的贺苳，还收到了一个小小的纸盒子。

“这是给我的吗？”沈言惊喜地接过，并不精美的包装，盒盖上朴实地写着“茶糖”两个字。

“嗯，”贺苳点头，“我小时候怕打针，哭了爷爷就给我一块。”

沈言想着小贺苳因为打针哭兮兮，大人给块糖就笑眯眯的场景，心想实在太萌啦。

他打开盒子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茶香四溢，“好吃！”

沈言只吃了一块，趁贺苳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小心地合上盖子，好好收进书包。茶糖很香，一打开盒子就是扑鼻的香味，是没有添加一点工业香精的那种自然的茶香。吴骏业路过的时候都闻到了，“什么味这么香？”

“什么味也没有，”沈言赶紧把书包收好，怕吴骏业发现了似的，“啃你的包子去。”

吴骏业无语地看着沈言，腮帮子这么一大块隆起当他看不见吗！

下午放学的时候，沈言和贺苳一起到走廊，经过前门时，两人谁也没说话，但默契地又进了教室。

学习委员下午已经把座位安排贴在了黑板旁边，明天就是期中考。和月考不一样的是，期中考是正规考试，而且是全区统考，每半天一科一共考三天，月考只有两天。

两人一坐一站，看着期中考座位安排。沈言是一班一号，贺苳是十六班55号。

下次一定不是这个排位了，沈言笃定地想。他转头看向贺苳，贺苳正认真地看着座位表，感觉到沈言的目光，转过头跟沈言对视。夕阳从走廊钻进教室，毫无保留地洒在贺苳脸上，沈言觉得，贺苳的眼睛里有光。

期中考的第一天，沈言早上到了教室，发现贺苳也来了。

一般同学如果不是在自己教室考试，考前都直接去考场，不会回自己的位置。一是教室前一天已经按照考试要求单人单座，桌椅都排好了，二是大部分同学都想在座位上看会儿题，免得考试开始前再慌慌张张地去考场。

贺苳回到自己的座位。他们的位置在教室最里面，并没有用作考试座位，两人的桌子还是紧紧并在一起，抽屉也没有被清空。

沈言已经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了，一班教室里大部分都是同班同学，还有一小半是二班和几个平行班的，大家正安静地复习，偶尔有小声讨论的声音。贺苳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见他在抽屉里翻了几下，拿了两根笔就准备走了。

临出门前，贺苳准确捕捉到沈言的目光，视线越过同学和他对视。

发现他看向自己，沈言冲他笑了笑，无声说了两个字，“加油。”

贺苳看懂了，翘起嘴角，对沈言点点头，从后门出去了。

按照吴骏业的话说，一中只要逢大考，那出分模式就是钝刀拉肉，分数是一科一科出的，而且可能上午出三科，下午出三科，极其分散，还不如给人来个痛快。

因为这次是全区统考，分数出得比以往还要慢。一上午只出了两科成绩，物理和数学。

不过这两科已经足足让一班同学震惊了，稳坐年级第一的沈言，两科总分差了贺苳整整五分。

一班大部分人都常年盘踞在前五十，知道越往上分数越不好提的道理。尤其是数学物理这种理科，沈言本来就很变态了，这两科加起来只扣了五分，贺苳更恐怖，直接拉满。

物理老师老秦直接哼着歌进来，眼睛都笑没了，让课代表把卷子发了，唯独手里留着贺苳的，一点都没卖关子，“大家注意一下，”他像展示名画一样把卷子举高，一会正面一会反面地翻着，“咱们班有一个满分，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也是这次考试全区唯一一个满分，贺苳！”

“我去，”赵凡直接跑到讲台前，踮起脚凑近仔细看了看，老秦看见有人要来欣赏，配合地把卷子拿到赵凡眼前。整张卷子全是漂亮的勾，赵凡回想了一下自己充满涂改的物理卷，瞬间感觉到了深深的差距，“牛啊苳哥！”

“的确很牛！”老秦表示赞同，也不忘夸夸大家，“这次期中考咱们班表现不错，均分排名还没出来，不过我估计全区前三没问题！”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归功于什么，隔三差五的头脑风暴让大家现在看见物理难题就跟狼崽子一样，眼冒绿光，一班的人就像那啥挨姆，越虐越兴奋。

“这次成绩好，我决定奖励一下大家，今天晚上就不布置作业了！”老秦大手一挥，豪迈地宣布，赵凡刚想欢呼，想了想，“哎，不对呀，以往考试结束也就是订正错题而已！”

秦老师选择性地忽略他，继续道，“这次呢，沈言也很厉害，咱们学校第二，98分也是很了不起的，在全区能排进前五了。这次题出得不简单，陷阱也很多，得高分也是不容易的。”

沈言拿到自己的卷子，倒数第二道答题最后一问被扣了两分，他看了两眼就把卷子折起来，两手交叠平放在桌子上，右手伸向贺苳的方向，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贺苳看见了，嘴角轻翘，带着点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少年肆意。

物理课是连堂，第三节课还没上课，董樊就带着数学卷子一阵风地进来。秦老师刚才想把卷子讲完，下课时小拖了会儿堂，好几个同学都看见班主任在走廊里盘踞已久，就等着进来。

董樊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林淼来发一下，贺苳，”他的语气停了一下，遥遥和最后一排的贺苳对视一眼，眉毛都扬了起来，“上来拿你满分的卷子。”

“哇喔！”一班沸腾了，赵凡“嘭”地一拍桌子，吓了同桌张韬一跳，“我苳哥牛X——”

董樊也不管赵凡说脏话了，贺苳这孩子实在是太争气了，单单这两科全区都找不到的满分，就足以向学校证明留下他是对的，也足以堵住其他人的嘴。高中校园里，什么都没有成绩好来得硬。

贺苳再一次成为焦点，在众目睽睽下站起来走向讲台，董樊亲手把卷子递给他，还不忘拍拍他的肩，声音大的连沈言都听见了。

“贺苳，”董樊语气激动，看那架势要是旁边没人，恨不得抱着贺苳亲几口，“你...”

他“你”了半天，说不出话，在场的人都懂，尤其是贺苳和沈言，这段时间里，董樊肯定也顶着很大的压力，这个第一，着实能让人扬眉吐气一番。

贺苳对董樊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转身回座位了。沈言觉得贺苳表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可能也有点不好意思，原因就是，贺苳回座位的速度明显比上去的时候快了很多。

至于第一嘛，沈言相信在这一点上贺苳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他自己也经常得。他也没着急等自己的卷子，右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贺苳。

贺苳恢复淡定，看沈言的样子也觉得刚才挺好笑，眉眼有了笑意。董樊在讲台上道，“第二是沈言，147，第三林淼，146，都挺争气啊，全年级只有四个145以上的，三个在咱们班。”

第二科的成绩揭晓，上午就没有其他科目的课了。趁着午休结束的时候，赵凡跑到贺苳的位置旁边闲聊，“太厉害了苳哥，”赵凡赞叹，“两科满分，满分啊！”

实验班虽然成绩好，但在这种全区统考里拿满分也是很罕见的，尤其两科满分还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谁能不服。赵凡看沈言也在旁边笑眯眯地听，感叹道，“沈言也是个学神，不过，这下年级第一可能不保了。”

沈言倒是不生气，他知道赵凡是在开玩笑，而且贺苳本来就很牛。吴骏业听见了，立马反对道，“哎，这还不一定，还有四科没出呢。”

“我说老吴，”赵凡在空中画了个圈，“你们这前后四个人，三个大学霸，其中还有两个学神，咋就把你落下了呢？”

“因为他们把我的聪明才智都吸走了，”吴骏业满脸不服气，他其实这次也考得不错，比上次月考进步不小，不过跟旁边的三人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你倒是吸吸我们的呀，”林淼拿书敲敲吴骏业的脑袋，“数学第三道答题，明显审题错误，考试的时候脑子跑哪里去了。”

“哼，”吴骏业掰着手指头算分数，他爸可给他下了通知，下一次考试如果不能回到一班考，暑假就得去补课，他们这个暑假本来就很短，如果加上补课估计一天假期都没有了。

大考后的头两天，教师办公室都是最热闹的地方，有看分数的，有等排名的。唐晓青从学生群中奋力挤出来，大衣上系好的腰带都散开了，她两手都抱着卷子，四处环顾一圈，“我的课代表呢？”

“唐老师，我在这，”姚小洋道，他倒是没跟大家一块儿挤，自己站在窗户旁边，反正等会老师也会出来。

把卷子递给他，唐晓青说，“小洋这次不错，145，咱们班最高。”

好就是好，唐晓青从不是吝啬于夸奖的人。姚小洋抿唇，笑得有些腼腆，“谢谢唐老师。”

“其他成绩怎么样？”下楼梯的功夫，唐晓青和他闲聊着，她知道姚小洋成绩一向很好。

“还行，现在只出了数学和物理，算正常发挥，”姚小洋说，“贺苳和沈言他们比较厉害。”

“是不错，”唐晓青也赞同，“贺苳英语可以，有137呢，沈言这次也挺好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教室门口，姚小洋先去发卷子，试卷已经按照成绩顺序排好了。姚小洋穿梭在座位中间，把第一张自己的放在最后，然后走到沈言面前。

每次发卷子绝对是刺激，只有沈言和贺苳两人神色淡定，其他人都紧张得不行，期待姚小洋赶紧到自己面前。大家的视线随着姚小洋的脚步转来转去，见他把卷子给沈言后，隔了两个同学就到贺苳面前。

赵凡扭着脖子看向贺苳和沈言，唐晓青清清嗓子，“赵凡，”她语气温柔，“看够了吗？自己的卷子拿到了吗？”她的声音陡然变大，“就考这二两分，对得起谁？”

赵凡整个人都呆住了，战战兢兢地看着姚小洋，他觉得姚小洋就像个白无常，自己就是那等着被勾魂的鬼，只看着白无常在自己跟前走来走去，就是不到面前来。

“醒醒，”赵凡感觉到有人推他，终于回过神来，刚刚神游天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无常”已经把试卷放到自己桌上了。

“100...120...129！！”赵凡从椅子上蹦起来，不敢相信地反复看分数，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明白刚才唐晓青是在吓自己，“我的天，青姐，我太爱你了！”

“去，”唐晓青不屑地撇嘴，自己也憋不住笑了，“你还能更好，一天天的少跟个猴一样，潜下心学习。”

“知道啦！”赵凡觉得唐晓青此刻就像神仙下凡，浑身冒着金光，他这次所有的科目感觉都还行，就一科英语有点忐忑，上次填错答题卡以后就有了后遗症，一到考试就浑身发冷，生怕自己再犯蠢。还好，这次发挥正常。不能说拔尖，也不至于被英语拖后腿了。

“咱们班这次还可以，均分第一，”唐晓青刚说了两句赞扬，看赵凡在那扭来扭去就皱眉头，“给我坐下。你们可是实验班，不是只有数理化才能高分好不好，能不能争气点，把这个英语第一也变成家常便饭，不至于我看到均分第一就跟李老师抱头痛哭一顿，”李老师是语文老师，和唐晓青办公桌挨着，两人经常对着一班的语文英语成绩长吁短叹。

“还有你，赵凡，你这也就是正常发挥，能不能别晃了？我看着头晕。”

沈言拿到试卷看看自己的，140，贺苳没一会也拿到了，137。

沈言竖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贺苳看见了，小声说，“你赢了。”

沈言晃晃两根手指，“还有两分。下一科是化学，放学前生物也会发，语文可能要明天了。”

“这么自信？”

“嗯哼，”沈言摇头晃脑，“自信是有的，不过，还有期待。”

“期待什么？”

沈言只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小言比自己考了第一还要高兴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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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