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贺苳知道他们都是好意，“但真的没关系。”
沈言有点难过，贺苳从刚进南城一中开始就带着误解，现在做了好事，还因此受了伤，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奖励，他真的觉得不公平。
“贺苳，”董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为贺苳抱不平，可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本来想安慰贺苳几句，贺苳倒是不在意，反过来安慰他们。“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学校不管，我在班级里表扬你。”
“您已经表扬过了，”贺苳翘了翘嘴角，“谢谢。”
姚小洋也耷拉着嘴角，贺苳受伤都是因为他，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贺苳站了起来，走到姚小洋身边，“小洋，我们都没事，这就最好了。”
沈言看着贺苳，他站在姚小洋身边，语气平静地说着安慰他的话，觉得这一刻的贺苳特别耐心温柔。
“行吧，”董樊也站了起来，结束这个话题，“贺苳，你这几天也注意，伤口别碰水，这两天就别参加排球训练了，伤口长好了再说。”
董樊知道他们有排球训练，所以不会连着几天都排竞赛辅导课。贺苳是他们班绝对的主力，其他四个人都是新加入的，还需要时间磨合适应，不过既然董樊说了，贺苳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的排球练习，贺苳听话地没有参加，但是也跟沈言一起去了体育馆。
沈言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搬了把椅子，跟他一起并排坐在排球场边，看着球场里吴骏业和张韬传球。
和贺苳一起在球场边看比赛，这对于沈言来说又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以往都是他自己坐在场边看。虽然他们每天都坐同桌，可沈言依旧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没人陪他们练习，一班临时组成的排球队只能在六个人里分成两组，一边三人。为了公平起见，吴骏业和林淼两个有一定基础的并没有分在一边。林淼清楚吴骏业的弱点，专门挑刁钻的角度打，吴骏业满场追着球跑，累得气喘吁吁。
“我说林淼，”吴骏业撑着膝盖，“你能不能放点水，我们年级除了你没人有这水平，不用拿这个练我们吧。”
“这是在给你上课呢，”林淼抱着球，“你打篮球就是这样，只按着自己的方式打，怎么爽怎么来。打球得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得找找对方的弱点。”
“贺苳，”沈言见他们停下了，转过头看贺苳。见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贺苳的坐姿一直都很标准，腰背笔直，问，“你的伤口还疼吗？”
这两天沈言问过贺苳很多次这个问题，怕贺苳碰到伤口，拿作业，交作业，接水这些都不让贺苳干，贺苳看他那样子就觉得好笑，自然而享受地接受他的照顾。如果可以，沈言连作业都想替他写了。他再一次摇头，“不疼。”
怕沈言不信，他还把手伸过来，“纱布都包着，也没碰到，早就没感觉了。”
“好吧，”沈言认真看了一圈，其实他一天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只是每次看见他包着纱布的手都忍不住担心，“那你小心点。”
“嗯。”贺苳点头。
晚上回家，沈榭在吃饭的时候给沈言看短信，“你们学校旁边最近不太安全，小言，放学了尽快回家。”
沈言看过去，是一中给全体家长群发的一条短信，大意是学校周边敲诈勒索事件频发，让家长们如果有空，尽量来接一下学生。
“我看完他们训练就回来，”沈言应道，接着他就把贺苳的事迹说了一遍，大力宣扬了一番他的英雄事迹，包括没得到奖励的事情，“哥，你说是不是不公平。”
芳姨不知道贺苳原来在宁溪的内情，但听了也觉得不忿，“这孩子这么勇敢，怎么不给人个奖励。”
沈榭舀了勺粥放嘴里，说道，“你们学校有自己的顾虑吧，肯定还和宁溪的事情有关。你们班主任怎么说？”
“当然是表扬他了，”沈言说，“不过是班级里小范围的，我们都觉得他很厉害，可惜学校没给荣誉。”
“没关系，”沈榭拿着筷子，冲沈言扬眉，“他爸的事情，快解决了。”
晚饭后，沈言急急忙忙把沈榭叫到自己房间，他们家一楼就只有他一间卧室。
“哥，”沈言等沈榭进门就立马问，“怎么回事？罗律师来消息了吗？”
“嗯，”沈榭点头，“今天下午她给我打了电话，基本可以确定贺常明是被人冤枉的，的确跟汪飞有关系。”
“基本确定？”沈言问，“有多大把握？”
“罗筱说的基本确定，其实就是确定了，”沈榭和罗筱合作多年，知道自己这位合作伙伴有多靠谱，“只是还没宣判，不能说板上钉钉。”
沈言放下心来，他一向信任他哥，也信任罗筱。
“大致情况和上次说的差不多，汪飞因为他弟弟的病，没忍住金钱诱惑，害了贺常明。具体的情节得等罗筱回来，估计是开完庭之后了。”沈榭说，“贺苳过几天应该就会回一趟宁溪，这次之后，他总算可以轻松点了。”
“哥，谢谢...”沈言真诚道，沈榭拍拍弟弟的脑袋，“说了，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么多，再者说这也没有多麻烦，贺常明没有犯罪，至少没有犯那么严重的罪，既然知道了内情，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冤枉。”
沈言知道沈榭嘴上说着不麻烦，实际上肯定上了心，不仅派去罗筱这个金牌律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关心一下进展，让罗筱知道这个事情的重要程度。想也知道罗筱在这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而且不仅做了，还得应着沈言的意思不能让贺苳知道背后帮他们的人是谁，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沈榭看着弟弟露出了真诚又轻松的笑容，他知道沈言是真的高兴，也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沈言恨不得现在就和贺苳分享这个好消息，不过他不能告诉贺苳背后帮他的人是谁，只得硬生生压住。不过没关系，沈言心想，过不了几天，贺苳爸爸的真相就会公布出来，贺苳再也不用顶着莫须有的罪名过日子了。
而好消息不仅只有这一件，贺苳可能是在南城一中这段时间攒满了倒霉值，终于否极泰来。没过几天，又有了一个新的消息。
两次被挂上南城一中论坛的贺苳，再一次上了南城一中论坛闲聊板块的前排，只不过这一次，帖子内容是一条来自宁溪一中论坛的链接。
这次是沈言先发现了这个链接。他放学回来以后开了电脑，本来是想查点资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他收藏夹里南城一中论坛的链接。虽然已经觉得那篇验伤报告的帖子无所谓，但他仍然想上去看看有没有人回复，最好是张廷禹一个小丑唱独角戏，没有人理他。
这一次点开论坛，他看见了一篇发布于十分钟前的帖子，跟张廷禹第一次在论坛里发贺苳和他爸爸那篇帖子的时间差不多。
帖子的标题依旧吸睛，“三问宁溪市第一中学关于贺苳同学的处理决定”。
沈言点开帖子，里面没有内容，只有一个链接。他点击了进去，发现这是宁溪一中的论坛。而在这里，也有一篇和他刚才在南城一中论坛上看见的一摸一样的帖子，只不过这篇帖子在这的留言和点击数量是南城一中论坛的十几倍，显然在宁溪一中已经人尽皆知。
发帖人叫“叫我大鹏鸟”。这位发帖人先放了一个视频，沈言看截图像是一段录像。下面还有三个问题。沈言没来得及看视频，先往下看了看。
“三问宁溪市第一中学关于贺苳同学的处理决定”
“问一，证据在视频里已经很清楚，宁溪一中在给予贺苳处分之前是否知道真相？”
“问二，如果宁溪一中不知道经过，为什么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就处分贺苳？如果知道，那又为什么处分贺苳？”
“问三，贺苳只有一个记过处分，远远达不到宁溪一中要求退学或开除学籍的要求，学校是依据什么勒令他退学？”
三个问题后，还有一段话，上面列出了参与本次打架事件的所有学生姓名和班级，要求学校严惩。
沈言看完，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帖子看来是站在贺苳这边的，不知背后是哪个英雄。他往上翻了一下，点开了视频。
视频是拿手机拍摄的，开始时镜头很晃，还有些小声但着急的说话声，明显是看见有什么事要发生，慌慌张张拿出手机拍摄。
视频里，两个男生招呼着其他几个人，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径直走到一个座位前。镜头跟着那几个男生的脚步推进了一点，沈言清楚地看到了，是贺苳。
镜头里，贺苳比沈言初见他的时候更憔悴一些，脸上的疤也很明显，显然是新伤。那几个男生先是大呼小叫了一番，对着贺苳冷嘲热讽，大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言语跟张廷禹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说到兴起之处，带头的那个男生还像演讲似的，鼓动身旁的同学鼓掌。
镜头扫到了教室里其他几个同学，沈言看见了张廷禹，他在教室的角落，看来和贺苳是一个班的，站在围观人群中，一脸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贺苳非常沉默，头低低地，像是没听见似的。但沈言知道，他这时候肯定在拼命忍耐，忍着不动手。没说一会，可能是见他们的话没有激起贺苳的任何反应，带头的男生上前，用力一推贺苳的肩膀，“怎么哑巴了？我说的对不对？”
贺苳被推得一晃，仍然沉默着，视线看着桌面。沈言拧着眉头，连呼吸都不敢，紧紧盯着镜头里的贺苳。
这时候，教室里进来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在带头男生耳边说了什么，他听见后表情夸张地“哈哈”一笑，盯着贺苳道，“姓贺的，你不知道，贺常明那个垃圾...”
贺苳是听到这才终于猛地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挥出拳头，那个男生挨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冷笑一声，终于抓到了贺苳的把柄，招呼着其他人一起上。
接下来，沈言看到了让他心疼不已的一幕：几个男生把贺苳推倒，一群人围住贺苳对他拳打脚踢，他甚至听见了脚踢在贺苳身上发出来的声音。还有人去翻他的书包，“老大，”有人举高一根金属棍，“这小子还随身带这玩意。”
“哟呵，”带头男生瞪大眼睛，“有能耐啊你，来，给我，”他接过铁棍，在手里掂了掂，又拿着在手心敲敲，“可以啊你，想用这个干嘛呢，用它来打我吗？”
贺苳已经躺在地上，身上的校服脏兮兮皱成一团，带着脚印。那男生说完话，就拿着铁棍照着贺苳的肋下重重一敲，铁棍在空中划出一条带着金属光泽的痕迹，敲击在贺苳身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击非常重，沈言明显看到贺苳的身体也随着往上弹了一下。
带头男生打完一下立马就挥出第二次，沈言用力闭了下眼睛又赶紧睁开，一手紧紧捂着嘴巴，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贺苳可能已经疼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发出一声闷哼。
看贺苳没有了反应，带头男生可能觉得无趣，把铁棍往地上随手一扔，拍拍手道，“无聊，走了。”
谁想到，身后贺苳不知什么时候硬撑着爬了起来，抓起地上的铁棍。
那男生也挨了一下，接下来又是一群人围着贺苳拳打脚踢，贺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开始时还抗了几下。拍摄的人可能是怕波及到自己，往后退了几步，镜头一阵抖动。教室里的声响引来了路过的一个男老师，应该就是那位副校长。他进来后先是想制止这场群架，冲进人群中把学生拉开，贺苳明显是没看清楚，打红了眼，动手反抗的时候碰到了副校长。
副校长捂着脑袋，大声吼了几声，控制了场面。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沈言往回看了一眼，镜头结束之前在贺苳的位置晃了一下，他的情况很不好，身上应该很疼，都快站不住了。
视频播完，窗口自动关闭。沈言呆呆地看着屏幕，虽然有想过当时的场面，但是亲眼看到，仍然无法接受。贺苳实在太苦了。那帮人竟然敢在教室里公然打人，而且还把贺苳打到站不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贺苳竟然成了可笑的施暴者。可想而知，在这之前，贺苳在宁溪一中是怎样一种处境。
林淼在这时候打来了电话，沈言被电话声吓了一跳，缓了一会才响起来接。
“沈言，”林淼的声音很低，语气沉重，“你看见了吗，我...，”他停顿了一下，没忍住，“我艹。”
沈言抿着嘴唇，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没敢开口说话，怕被林淼发现他的哽咽。
停了一会，沈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林淼，学校知道了吗？”
“知道了，”林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董老师给我发的链接，他已经去找学校了。”
沈言也忘记了是在打电话，隔空点了点头，宁溪一中论坛上的帖子已经收获了很高的关注度，希望宁溪一中能够有所行动，这样南城一中也会还给贺苳应得的奖励。
挂了电话，沈言看了看手机，班级群里一片安静，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个帖子，虽然能够帮贺苳证明宁溪一中的处分是错误的，但是看着视频里他被那么多人围着打，沈言实在太难过了。他巴不得这个帖子赶快删除，不想让其他同学都看见。
他点开贺苳的微信，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给贺苳发信息。这个链接明显是帮助贺苳的，张廷禹肯定不会主动发给他，这会贺苳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叫我大鹏鸟”也不知道是谁。沈言翻着看了看宁溪一中的帖子，里面有几个还在阴阳怪气，更多的是宁溪一中不知内情的同学，对当时被蒙蔽的真相义愤填膺。
“我去，当时是这样的吗？”
“这不对吧，不是说贺苳拿铁棍打副校长吗？怎么是这样的？”
“视频拍得清清楚楚，这下没得说了吧。”
“当时还有验伤报告，怎么没见到贺苳的？”
“其实现在想来也觉得奇怪，贺苳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怎么可能以一敌多打这么多人？”
“这是妥妥的校园暴力啊，宁中给个说法吧，好歹也是个名校，这处分得销掉吧。”
是的，校园暴力，沈言的视线落到这四个字上。他看见吴骏业在他们三人的小群里发了一个拳头的表情，显然已经看到了链接。
沈言想了很久，关掉手机屏幕，跟贺苳说什么呢？安慰他，劝他，骂那些人，这些都没有任何作用。他希望这个帖子赶快被删除，不要让贺苳看见，再回忆一次当时的痛苦。
沈言呆坐了一个小时，早就忘了刚才开电脑的初衷。这时，他的手机亮了一下，是贺苳的微信，
“没关系，都过去了。”
呜呜，今天又是心疼小贺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三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