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沈言早早就醒了,要穿的衣服早早就准备好,沈言快速收拾好自己,为了平复心情特意到楼上找了本书看。
“不都考完了吗,还去学校?”沈榭刚出差回来,还不清楚状况,见沈言起得这么早,奇怪道,“等会我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跟李叔说好了,”沈言拒绝得干脆,“今天不去学校,我要去图书馆还书。”
“哦,”难怪没穿校服,沈榭伸了个懒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腰酸背痛,“注意安全。”
午饭的时候,兄弟俩一起吃饭,沈榭这才知道图书馆之行还有贺苳,并且沈言还要跟他一起吃完晚饭才回来。
芳姨不放心地叮嘱,“别吃那些不干净的,知道吗?”
“嗯嗯,”沈言老实点头,晚上的餐厅他其实早就选好了,是他一直想吃的,“放心吧。”
“结束了就给李叔打电话,”沈榭倒是不担心,他知道弟弟的心思,这个年纪的小孩,大人越不让他吃他越要吃。审视了他一遍,沈榭发现了什么,眯起眼,意有所指道,“你今天穿得挺好看嘛。”
“没什么,”沈言掩饰性地端起汤喝了一口,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高兴,既然他哥这么挑剔的人都说好看,贺苳应该也会这么觉得,“不就是一件新衣服。”
“还特意穿了件新衣服,”沈榭好笑,“还用我发胶了是不是,这么精心打扮,你们怎么像情侣约会似的。”
心思被发现,沈言有点紧张。他努力压下情绪,换了个话题,“我看你以前就是这么弄的,去卫生间看见就用了,好看吗?”
“好看,”发胶平时只有他会用,所以放在二楼的卫生间,沈言肯定是专门去二楼用的,他也不说破,只是觉得很逗,弟弟的打扮就像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他努力憋笑,“几点出发?”
沈榭的表情像在嘲笑自己,沈言皱眉瞪他表示威胁,“不许笑,2点出发。”
“好好,不笑,”沈榭被发现,“扑哧”笑了出来,嘴角完全收不起来,连忙摆手,“我不笑了。”
怕路上堵车让贺苳等,沈言提前出发,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十五分钟到了图书馆门口。
没等几分钟贺苳也到了,远远见到沈言在入口处等着,快跑几步过来,“我迟到了。”
“没有,是我早到了,”沈言递过去准备好的冰水,他从家里带出来的,“给,天气太热了。”
“谢谢,”贺苳接过拧开就喝,仰头灌了几口,“咱们进去吧。”
图书馆人还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学生,或坐或站地挤满了通道。沈言和贺苳还完书,又去高中辅导书和散文区域转了转,拿了几本书准备去借书处。
“妈妈,我累了,”在借书处排队的时候,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要抱抱。”
“我手上拿着书怎么抱你,”女人的声音也有些不耐烦,“等出去了让你爸抱。”
“要抱抱,”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抱。”
“等一会,”女人耐心耗尽,语气不太好,“我刚刚说推你的小车进来,你非不坐,现在知道累了?”
“我要坐,”小孩子的世界没有道理可讲,“我现在就要坐。”
“没拿进来呀,在车里呢,”看孩子这么执着,女人有点生气了,“你能不能懂点事,稍微忍忍,马上就到我们了。”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那个哥哥就有小车车,”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沈言,“我想坐他的小车车。”
借书处大家都很安静,排队的人都顺着男孩的手指往前看,沈言下意识地转头,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自己。
“你...”男孩妈妈瞪了男孩一眼,对沈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孩子不懂事。”
沈言勉强笑了一下,尽管他的轮椅在公众场合本就明显,但集中所有人的目光依然让他有些不适应,“我...”他正想说话,“哇,”小男孩没有得到回应,撇嘴哭了起来,“我要坐小车车...”
“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队伍后面有一位头发半白的阿姨看不下去了,“排不了多久就到了,这图书馆也是,没看见这么多人在排队吗,不能多加两个窗口吗?”
“不好意思,”窗口办理借书业务的工作人员听见了队伍的声音,抱歉道,“今天其他设备坏了正在检修,目前只有我一个窗口,大家稍等等。”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等候时间也超过了正常时长,饶是图书馆里空调开得很足,这会大家也都有些不耐烦了,声音越来越大。
“要不,”沈言犹豫了几秒,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咱们换换吧,你们先。”
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此时距离窗口也就4、5个人。沈言后面的一位大叔听见了,摇头道,“小伙子,你们换我不管,但是小孩子不能这么教,让他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吗?那以后呢,还能哭一辈子?”
人群中附和声音挺大,男孩妈妈有些挂不住面子,教训自己的孩子,“你听到没有,都在笑话你呢,别哭了,再哭晚上就别吃饭了!”
男孩的哭声更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虽然这和沈言无关,但他觉得有些尴尬,进退两难。这时,身旁的贺苳把手里的书递给沈言,“你先拿着,在这排队。”
沈言纳闷地接过,贺苳几步走过去,在大家的注视中走到男孩身边,蹲下来道,“小朋友,别哭了。”
男孩的妈妈见陌生人靠近,有些谨慎地靠过去一些,但她也奈何不了自己的孩子,加上这是在图书馆里,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只得先看看贺苳要干什么。男孩只顾着闭眼睛哭,根本没有听见贺苳的话。
“嘿,”贺苳打了个响指,“我数三二一,先停一下,三,二,一。”
男孩还在哭,但听见有陌生人靠近,睁开眼睛看了看贺苳。
也许是贺苳的表情严肃,又或者是贺苳脸上的疤有点吓人,小男孩抽噎着停下哭泣,有些害怕地看着贺苳。
“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安静排队,不要说话,更不要哭,等到排完队,你可以到那个哥哥那里领一个奖励,”男孩顺着贺苳的手指看去,是沈言的方向。
“什么,什么奖品,”男孩的鼻涕还挂在嘴唇上,委屈道,“我可以坐他的小车车吗?”
“不可以,你有你自己的小车车,不能要别人的,”贺苳严肃道,“我只说一遍,你照做就有奖励,听懂了吗?”
男孩正是上幼儿园的年龄,也从老师手里领过奖励,果然贺苳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一手撑着地站了起来,用手背抹抹眼泪,认真点头,“听懂了。”
“贺苳,你刚才跟他说的什么?”贺苳回来后,沈言好奇地问,刚才贺苳过去的时候两人之间有点距离,他只看见小男孩很快就不哭了,这会在大家的注视下板着小脸,嘴巴闭得紧紧的样子,觉得奇怪,“他真的不哭了诶。”
“等会排完队他会来找你,”贺苳把书包拿下来,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沈言,“给他就行。”
沈言下意识地接过,低头一看,是一个纸盒牛奶,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星儿童成长牛奶”。
“你怎么...”沈言想问他怎么随身带着这个,刚说了两个字立马反应过来,“给我的吗?”
“嗯,邻居家小孩来玩带过来的,给你拿了一个,”贺苳说,“等会给他吧,下次再给你。”
沈言乐了,“谢谢,”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邻居家小孩多大?”
“四岁,上中班,”贺苳解释,“我家之前搬过来的时候,他们家帮了不少忙,他家两个孩子,姐姐上初一,有时候过来写作业,弟弟就也跟过来了。”
沈言明白了,贺苳得到了邻居的帮助,肯定想在这方面还这个人情,就帮邻居家看孩子。他觉得好笑,“那你们写作业的时候,弟弟在干什么?”
“折纸飞机,折小船,倒是不闹,”贺苳说,“这个牛奶他妈妈直接买了一箱放在我家,每次来他都喝,他皮肤很白,”贺苳说着看了看沈言,“跟你差不多。”
“我...”沈言觉得这应该是夸奖,笑了笑,贺苳知道他喜欢喝牛奶,每次看到都想着他,他心里很暖。正说着,小男孩的妈妈排到窗口前。办完借阅,男孩丝毫没有忘记刚才大哥哥的承诺,“哒哒”地跑了过来,在沈言面前停下,“哥哥,我听话了,可以给我奖品了吗?”
“奖品啊,”沈言两只手握着纸盒,把牛奶藏在掌心,卖了个关子,“什么奖品?”
“这个哥哥说的,”男孩着急地指了指贺苳,“他说我刚刚不说话就有奖品,让我找你拿的。”
“好吧,”沈言摊开手掌,想递给他又有点舍不得,“可我只有一个牛奶,怎么办?”
男孩看见牛奶眼睛一亮,他的水杯在爸爸车上没有拿下来,这会正渴着,急忙伸手去拿,“这个给我的。”
“你怎么知道是给你的?”沈言瞪大眼睛,把牛奶举到男孩面前,“上面又没写。”
“有的,有的,”男孩着急了,一本正经道,“这上面写了,儿童,我就是——”
“哟,你还认识字呢,”沈言好笑,“哪里写的儿童?”
“这里,”男孩手指着牛奶盒上的字,“ku ku 星,儿童,成长,牛奶,我是儿童,这个只有我才能喝。”
男孩的语气就像是念广告词,沈言笑着递给他,“好啦,给你。”
“谢谢!”男孩笑得眯起眼睛,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嘴。他熟练地拆开,插进吸管喝了一大口,一脸享受的样子。
“谢谢你们,”男孩的妈妈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不好意思,真是多谢你们了。”
“哥哥,”一口气喝了一半,男孩看着沈言的轮椅有些好奇,“你的椅子轮子好大哦,我可以坐坐吗?”
“天天,”男孩妈妈喝住了他,“不要乱说,”她对沈言道歉,“不好意思啊。”
“你不能坐,这个是哥哥的椅子,”沈言认真解释道,“哥哥的腿生病了,不能走路,所以一直要坐椅子,这就是哥哥的腿,”男孩被妈妈训斥,直觉感觉自己说错什么了,有些害怕,沈言笑了笑,语气和缓,“你要多喝牛奶,将来个子高高的,长着两条大长腿,不需要坐哥哥的椅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算你不喜欢也要遵守,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贺苳也蹲下来,看着男孩懵懂的眼睛,“像你刚才那样,累了就坐在地上大哭,实在太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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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苳,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看着男孩妈妈把蹦蹦跳跳的小男孩牵走,沈言好奇地问,“他怎么一下就不哭了?”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他,如果安静排队可以领一个奖品,”贺苳说,“小孩的思维很简单,如果他哭,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小孩子的思维是很简单的,不能跟他说‘不要这么做,否则怎样’,不能拧着来,他听不懂”贺苳抬起手,一手向前一手向后,做了一个拧麻花的动作,“要告诉他‘只要做什么,就会怎么样’,他才能明白,我爸以前就是这么教我的。”
沈言正想夸赞贺苳厉害,听到最后一句,试探着问,“叔叔,怎么样了?”
“挺好的,五一我去看他了,”贺苳语气很自然,“他说在里面也能潜下心来看书,以前一直觉得没时间做的事情,现在也有时间做了。”
“每次他都让我带书,《建筑学报》,《Domus》,《a u》,”贺苳说,“建筑是要紧跟时代的,不能在里面待两年就被社会抛弃了。”
看来贺苳爸爸也没有因此灰心沉寂,沈言放心了,他又想起上次的话题,“对了贺苳,你将来想做什么,也想学建筑吗?”
出乎意料地,贺苳摇头,“应该不会,我不喜欢,我爸也不支持。”
“为什么?”沈言问,贺苳很崇拜他父亲,本以为他会跟随父亲的脚步。
“建筑设计需要空间,不是场地,而是发挥创意,把灵感转为现实的自由,”贺苳说得直白,“可惜,现在的社会没有满足这些空间的条件,这就是现状。”
“我爸有时候开玩笑,说自己不是做设计的,只是甲方的绘图员,”贺苳笑笑,“虽然以后绘图员也当不了了。”
沈言对建筑不太了解,但贺苳说的话他能听明白,“那以后呢,叔叔有什么打算吗?”
“他有一个大学同学在B市开了一个建筑事务所,规模不大,平时接一些私人项目,我爸可能以后会过去当顾问,”贺苳说,“总之,应该不会在宁溪生活了。”
也是,经历了这些,贺苳一家对宁溪肯定充满了伤感和痛苦。沈言理解地点头,结束这个话题,“那咱们走吧。”
吃饭的地方是沈言早早选好的,离图书馆不远的一家美式餐吧,走路就能到。进去后,服务员贴心地撤掉一把椅子,两人坐在大厅的角落。
沈言把菜单递过去,“贺苳,你想吃什么?”
“你点吧,”贺苳把菜单递回来,看沈言从进来以后眼睛就泛着光,觉得好笑,“我吃什么都行。”
“嗯嗯知道啦,”沈言平时很少有机会吃这些,翻着菜单什么都想吃,快速点了汉堡意面和一堆油炸小食,还点了甜点。
“可以了,”贺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再点吃不下了,其他的下次吧。”
“好吧,”沈言听见‘下次’,停下动作,心里窃喜,“那下次再来。”
和同学在外面吃晚饭,而且只有自己和贺苳,沈言惬意得不行。虽然因为轮椅没能坐在床边的卡座,但他们仍然能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的夜景和熙攘的车流。贺苳毫不意外地看见沈言在尝了每一道菜之后,吃饭的速度就变慢了。
“怎么这么快就吃饱了,”沈言揉揉肚子,遗憾地小声嘟囔,“没吃什么呀。”
标准的眼大肚子小,贺苳看了看桌上的菜,“吃不完打包带回去吧。”
“那可不行,”沈言立马摇头,“芳姨要知道我出来吃了这些,要念叨好几天,咱们说好,如果见到她问你咱们今晚吃了什么——”
“知道,”贺苳转头看了看,“就说吃那家行吗?”
沈言顺着贺苳的目光看见对面大大的“土菜馆”灯牌,对上面写的“养生清淡”非常满意,抓紧时间串供,“要是问吃了什么菜,就说——”
“牛肉馅饼,肉末西红柿拌面,土豆丝,洋葱炒鸡,”贺苳看着桌上的汉堡,意面,薯条,炸鸡翅和洋葱圈,指指沈言的杯子,“喝了可乐,这个能说吗?”
“行,”沈言乐了,“常温可乐,还吃了一个鸡蛋饼,”只不过里面加了糖油面粉和草莓,“差不多了。”
其实沈言怕自己出现上次那样的状况,点了冰可乐只敢小口小口地喝,冰淇淋也没吃。结账的时候,沈言按着贺苳抢先一步付了钱。
“我请你吃,”沈言头头是道,“你上次请我吃烤肠,还给我带了牛奶,虽然我没有喝到。”
“下次你再请我,”沈言总结,“如果我们都能进决赛,那我们在省会找时间出去吃饭。”
“好,”贺苳毫不犹豫地点头。出了餐厅大门,李叔的车很快就到了。图书馆在两人家中间,并不顺路,贺苳坚持着不让沈言送他,“你快回家吧,我自己坐车回去。”
“好吧,”沈言不再坚持,临上车前,沈言叫他,“贺苳。”
贺苳正站在车前看沈言上车,闻言走上前,“怎么了?”
“我们做个约定吧,”沈言说,“高考完,我们一起填志愿,如果不能做同学,至少去同一个城市,行吗?”
其实看他们的成绩,只要保持,学校基本已经确定,贺苳没有点头,只是看着沈言,“你不去R国了?”
沈言完全忘了这事,只是想着刚才和贺苳聊未来的样子,心里一下就做了决定,“不去了,先在国内,以后还有机会。我刚刚说的,行吗?”
“嗯,”贺苳点头,“到时候一起填志愿。”
两人各自回家。周一的竞赛课上,贺苳,沈言,白星三人,拿到了数学竞赛省赛的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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