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要考试，两人睡得很早。贺苳关灯，两人互道晚安后，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沈言一向认床，宿舍的床比较软，被套和床单粗糙得有些扎皮肤，他一时半会睡不着。怕吵到贺苳休息，他没敢动，闭着眼睛酝酿困意。
贺苳的睡相很好，躺下之后就没什么动静。房间里非常安静，沈言能听见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窗帘是透光的，夏夜的月光很亮，沈言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悄悄转过头看向另一张床。贺苳仰躺着，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呼吸浅浅起伏，看样子已经睡沉了。
沈言看了贺苳一会，困意袭来，很快也睡着了。
一夜无梦。沈言的生物钟在闹钟响起之前把他叫醒，一转头，贺苳已经起来了，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醒了？”听见沈言的动静，贺苳看过来，“还早，再睡会？”
“不睡了，”沈言揉揉眼睛，下午要考试，这会醒了就睡不踏实了，他拿过手机把闹钟关上。
贺苳见他醒了，起身下床先去洗漱。卫生间的水声响起，沈言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听见水声停，他准备起床。
贺苳的速度依然很快，几乎没几分钟就出来了。沈言掀开被子，贺苳也走到床边收拾床铺。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唤醒了沈言的嗅觉。他缓缓撑着身体坐起来，看见贺苳弯下腰背对着他正在铺床。修长劲瘦的身体隐藏在T恤下，后背上的蝴蝶骨随着弯腰的动作明显凸起。
贺苳几乎不会自己走在前面，很少有机会能看见他的后背，沈言偷偷欣赏。也许是床铺有些软，又也许是贺苳在旁让他分心，他的手腕没撑住，手肘弯折，一下子往旁边倒去。
沈言小声“哎”了一声，贺苳立马转身，见沈言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腰，把他浅浅往上托了一下，让他靠稳床头。沈言的手也用力撑着床稳住自己。
一靠近，薄荷的味道扑面而来，周围全是贺苳的气息，沈言整个人像是被他圈在怀里。昨晚减压的悸动还没过去，两人的肌肤相碰来得快又突然。不同于以往的触碰，此时沈言坐在床上，贺苳揽着他，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相碰，沈言的耳朵靠在贺苳的胸膛上，渐渐爬上粉色。
“坐好了吗？”贺苳没敢松手，刚才他晚来一步，都担心沈言会从床上掉下去。
“坐，坐好了，”沈言恍然回神，结巴道，“你，你松手吧。”
贺苳缓缓松手，两人拥抱的时间并不短，但沈言却觉得转瞬即逝。他恋恋不舍地往后靠，两只手调整了一下姿势撑住床面。
贺苳眼睛不离沈言，看着他撑着身体挪到床边，把两条腿搬下来，期间还把轮椅推近一些。
沈言慢慢挪上轮椅，他不敢再让贺苳帮忙，担心他发现自己的紧张。在轮椅上坐好，沈言摆好双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刚才，是床太软了，没撑住。”
脊髓损伤的人的确不能睡太软的床，因为下半身没有知觉，睡太软的床垫会觉得整个人陷进床里。贺苳不疑有他，点头道，“嗯，去洗漱吧，要帮忙吗？”
“不用了，”沈言摇摇头，转着轮椅去卫生间。等洗漱完出来，贺苳已经打开窗帘和窗户，房间里一片大亮。
两人一起出门去食堂吃早饭，吃完后又回到房间，各自占领一块地方安静看书。上午的任务很简单，沈言一向不喜欢在考试前看太多东西混乱思路，上午只需要把笔记过一遍就行了。
中午，董樊在微信里叫大家一起去吃饭。几人在食堂找了位置，何昊也带着孙晓宁过来了。
“晚上考完试一起去吃饭，”董樊边吃饭边说，“六点半，徐斌到门口接咱们。”
何昊点头，他到的时候没提前通知徐斌，来了省会后还没见过。白星举手道，“老师，你们去吧，我考完去我姨家，晚点回来。”
董樊想起来了，白星之前提过，他阿姨在省会大学当老师，好不容易见外甥一趟，晚上要一起吃饭。来之前白星家长还给自己打电话说过。董樊点头道，“行，注意安全。”
“老师，我也不去了，”贺苳也道，“还有沈言，我们晚上在学校附近转转，不走远。”
沈言疑惑，贺苳晚上要跟自己出去吃饭？之前也没见他提过。他看向贺苳，贺苳向他眨眨眼，见董樊一脸不放心的样子，解释道，“吃个饭就回来，放心吧。”
董樊还想说话，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常见的日历提醒铃声。他解锁手机看了一眼，“哟”了一声，抬头立马看向沈言，正准备开口，贺苳就坐在他旁边，眼睛瞥到他的手机屏幕，抬手按住了董樊。
董樊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沈言一听贺苳要跟自己出去，立马笑开，一脸期待地看向董樊。董樊顶不住，只好道，“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
还剩一个落单的同学，董樊再次发出邀请，“晓宁，那你跟我们去，考完我去教室找你，免得人多找不到。”
谁知孙晓宁也摇头，“不用了董老师，你们去吧。”
“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沈言想孙晓宁可能是觉得就自己一个学生，跟着几个老师去吃饭尴尬，主动道，“咱们正好一个考场，到时候一起走。”
孙晓宁还是摇头，贺苳看见了，他觉得孙晓宁可能是怕在外面花钱，沈言不知道孙晓宁家里的情况，可是他清楚，正想对他说别担心，孙晓宁明白贺苳的意思，解释道，“我不去了，晚上我去买点特产。”
贺苳怕他逞强，孙晓宁接着说，“好不容易来一趟省会，我给家里人带点特产回去。”
孙晓宁态度坚持，贺苳也不好再说，沈言其实也大概能猜出来孙晓宁的家庭情况，之所以邀请他就是怕他一个人孤单，见他已经有了安排，也就不再劝他。
董樊还想劝两句，沈言看见何昊轻轻用手指捅了捅他，董樊就不说话了。经过一天的相处，沈言已经有些了解了董樊的两个大学同学。徐斌跳脱，董樊细腻，何昊稳重，三人性格各异又互补，在大学应该也发生了不少趣事。
吃完饭，一起回宿舍的路上，孙晓宁走到贺苳身边，对他道，“贺苳，谢谢你。”
“没事，”贺苳摇摇头，“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真的不去了，你们去吧，”孙晓宁道，停了一下，他才接着道，“我们家比之前好多了，现在政府扶持力度大，我们家的东西都能卖出去，还能在网上卖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有些忐忑地看着贺苳，不确定贺苳是不是想听自己说这些，也担心自己的解释是不是有些多余。贺苳安静听完，笑了笑，“那就好。叔叔阿姨还好吗？”
“都挺好的，”见贺苳主动问他家里的情况，孙晓宁松了口气。他记得特别清楚，高一刚入学那会的第一次家长会，贺苳是班长，在教室门口引导家长进来，穿梭在座位中间帮老师发材料。孙晓宁带着他爸爸进教师的时候，心里非常忐忑。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他爸爸知道儿子考上宁溪一中，高兴得不得了，穿上了箱子里最板正干净的衣服。但这身衣服在他们班一众家长中间看上去既陈旧又土气，配上父亲常年田间劳作被晒得黝黑的皮肤和微微佝偻的脊背，父子俩在教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贺苳就是那种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穿着一身纯白的校服和时髦的篮球鞋，身姿挺拔，彬彬有礼地站在教室门口迎接家长。父子俩前面的是他们班家境最好的学生家长，贺苳被这位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爸爸一顿夸，笑着让他进去入座。一转头看见他们的时候笑容依旧，神采飞扬，热情丝毫不减。孙爸爸本来有些拘谨，但贺苳简单寒暄几句就活络了气氛，孙爸爸高高兴兴地被迎进了教室。
孙晓宁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面，后来他对爸爸说了贺苳家的事情，他爸爸好一顿可惜。穷人家庭做不了太多，出事后他爸爸带着他，提着田里的土特产到贺苳家去过两次，一次是贺苳没在家，另一次正好碰见贺苳带着他妈妈和那些堵他的人争执，他爸爸还上去帮忙拉开人群。当时人多事杂，贺苳很快带着他妈妈离开，估计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事情已经过去了，孙晓宁并不打算再说这些。见贺苳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他也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喜悦，什么村里修路了，通网了，还有很多订货商不远千里开车过来提货，接下来还要搞什么网络直播，找人帮他们家卖东西...一路说到宿舍楼下，孙晓宁这才停下，发觉自己实在啰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贺苳。
贺苳一直是笑着听的，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时不时点点头。末了，他对孙晓宁笑了笑，“那就好，帮我叔叔阿姨带好。”
“我们都在变好，”贺苳站在台阶上，对面前的孙晓宁说，“加油。”
“嗯，”孙晓宁用力点头，“你也是。”
沈言在旁边听了全部。他从小家里条件好，虽然不太能理解孙晓宁家的情况，但他能看出来孙晓宁的诚实和善良，之前在宁溪欺负贺苳的人里肯定没有他。
他默默地看着贺苳，觉得他对孙晓宁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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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两人简单休息了一会，带好考试用品出发去了考场。两位老师一路护送，到考场楼下，董樊一向不喜欢制造紧张气氛，只是简单叮嘱了几句，“认真审题，仔细做题，注意节奏，你们肯定可以的。”
“没错，”何昊补充道，“能来这里就已经很强了，接下来放轻松，就三个来小时的事。”
“嗯，”几个学生点头，白星笑道，“放心吧老师，我们进去了。”
省级竞赛比平时严格不少，几人排队通过检查，进了考场。铃声响起，沈言接过试卷，习惯性地先从头扫一遍，大部分题型都不陌生，偶尔几题之前没见过的也都有思路。他沉下心来，拿起笔开始做题。
竞赛分为一试和二试，中间休息二十分钟。解题很顺利，第二张试卷做完，沈言还有时间检查两遍，抬头一看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
等了十分钟，又检查了一遍姓名和答案，沈言举手示意交卷。监考老师检查了一遍沈言留在桌上的试卷，点头让他离开了。
虽然考完试也必须到指定的教室休息，等到所有人考完才能离开，沈言怕贺苳等他，提前离开考场到了教室。没想到他和贺苳是前后脚进来的。
等候室没有老师，只有门口有一位保安大叔坐着，确保没有人提前离开考点。教室里只有自己，沈言生怕贺苳没看见他，“贺苳，我在这里。”
保安大叔懒洋洋地往里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他们交流。贺苳觉得好笑，想起沈言出来得比他还早，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提前告诉沈言要和他出门的事，问，“都检查了吗？”
“嗯，”沈言点头，竖起手指，“放心吧，检查了三遍。”
“那就好，”贺苳走到沈言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外面的天还很亮，教室上方的吊扇“呼呼”转着，两人边聊天边等待铃声。
考试时间到，陆续有考生出来，沈言和贺苳出了教室。带队老师有专门的休息室，离考点很近，他们先过去和两位老师打个招呼。
“都不愿意跟我们玩，”董樊遗憾，不放心地又叮嘱一遍，“你俩注意安全，别走远，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贺苳认真点头，“老师，我们走了。”
两人先去上了厕所，接着走出教学楼，贺苳问，“需要先回宿舍放东西吗？”
沈言知道要出门，只带了考试用品和一个小小的斜挎包，放点零钱和手机。他摇摇头，“不用了，这个能放你那吗？”
“行，”贺苳接过沈言的文具袋，取下书包放进去。沈言见贺苳的书包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有点重，问道，“你是不是要回去，那走吧，咱们先回宿舍放东西。”
“不用，不沉，”贺苳摇摇头，沈言看见贺苳包里有个纸盒，只是在眼前一闪而过，贺苳就拉上拉链，“走吧。”
两人一直走到校门口，出了校门，贺苳好像很熟悉，也没看手机定位，直接左拐。又走了一段，沈言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咱们去哪？”
“一会你就知道了，”贺苳卖了个关子，“跟我走就是了。”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沈言觉得胳膊有点酸了，路上有几个浅浅的台阶，贺苳在后面托他一下他就能轻松上下。沈言好奇地看看四周，见来往的行人都是年轻人，有手挽手的小情侣，也有笑着聊天的女生。他再次好奇问道，“贺苳，这是哪？我们现在是去吃饭吗？”
“猜猜？”人行道上停满了自行车，两人走到机动车道上，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来往的车也挺多，贺苳走在外侧，示意沈言，“看看周围，猜猜我们去哪？”
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走得很慢，但相同的是，几乎每个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吃的，沈言吸吸鼻子，感觉空气中有一阵阵香味，像是爆炒，又像是油煎，他脱口而出道，“这是...夜市！”
“嗯，”贺苳笑着点头，“F大就在旁边。”
全国文明的F大夜市，沈言自然也听说过。他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最大梦想”，用力吸吸鼻子，立马觉得胳膊不酸了，“快走！”
考题！请问沈言是什么时候告诉贺苳他想去夜市的还记得吗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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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夜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