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周，沈言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先是越来越多的女生有意无意地“经过”他们班门口，如果贺苳也在，她们就会小声交流，在门口尽量自然地逗留一会，然后在更多的人发现之前跑走。如果贺苳没在教室，就会露出明显失望的表情，然后试图确认贺苳的座位在哪。

偶尔有一两个胆子大的，还会专门在门口等人，见到贺苳后，红着脸说一声学长好，再笑闹着快速跑走。

排球冠军，竞赛得奖，见义勇为帮女生出头，这几点加起来极大地提高了贺苳的知名度，成为了广大女生心目中的完美学长。连来接沈言的李叔都听说了。

“小言，”晚自习下课来接人，李叔开着车闲聊，“我听见好几次有女生说贺苳了，是咱们认识的小贺吗？”

“嗯，”沈言本来上了一天课就挺累，一听见这个更烦，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

李叔倒没察觉，自顾自说道，“那几个小姑娘还说见义勇为什么的，里里外外都是夸他，他现在这么受欢迎啊。”

“嗯，”沈言烦躁地闭了闭眼，把头靠在车窗上。

“对了，还有小姑娘说，要准备去什么，表白？我的乖乖，都上高中了还有心思想这个，我要是她们家长得急死，上这么好的高中还能有心思谈恋爱？小言，你可不能这样啊，得好好学习。”

“知道了，”沈言低声答道。李叔这才发现沈言精神不太好，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沈言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连忙闭上嘴，把车载收音机也关了。

车里安静下来，沈言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前面，其实他并非那么累，只是不想听见更不想讨论这些事而已。这些天班级门口那些女生来来往往他都看见了，但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怎么和贺苳交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学习。

李叔想得真远，我哪里会谈恋爱，沈言想着。是啊，贺苳现在特别受欢迎，跟刚来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他自信，又可靠，个子那么高，长得也帅，在人群中一站一眼就能看到，耀眼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这样的他，还能看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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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上，沈言和往常一样从后门进来，刚到座位上就看见赵凡在不远处对他挤眉弄眼。

沈言疑惑，发现教室里好几个同学都在看他的位置，赵凡指指抽屉，用口型示意他，“看抽屉。”

沈言看了眼自己的抽屉，没什么不正常的，他抬头望去，见赵凡隔空点点贺苳的课桌。

沈言侧过头，见贺苳的桌子里放着一个保温盒和一盒牛奶，保温盒上面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贺苳学长收”。

难怪今天他进来的时候贺苳的椅子没放进去，他昨天晚自习走得早，还以为后来有同学来他们的位置才把椅子拉开的。

看见沈言发现了，赵凡按耐不住八卦的心情，跑过来小声道，“今天我值日，早上来的时候看见有个女生送过来的，我看她直接跑进来，还想问她干什么，但她放下东西就跑了，什么都没说。”

沈言低头又看了看抽屉，蓝色的保温饭盒，粉色的信封，他心里闷闷地，“哦。”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赵凡一下没想起来形容词，只是感慨道，“真贴心啊，不过她又不说名字，苳哥能知道是谁送的吗？不知道不就白送了？”

“你傻啊，不是还有一封信吗，”张韬一来就被赵凡八卦了，接话道，“不然你以为信是干嘛的，早饭都是顺带的，信封里的内容才是重点。”

“啊对对，我都忘了，”赵凡挠挠头，语气羡慕，“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女生送的早饭啊，情书更没有，当然想不到这个了。”

贺苳直到早读开始才进教室，拉开椅子坐下，发现赵凡一直盯着自己，一转头，连沈言都在看他。

贺苳不明所以，把书包放好，准备从抽屉里拿东西，一低头，看见了饭盒和信。

他明白了，向赵凡做了个手势，“赵凡。”

赵凡一溜烟跑了过来，知道他苳哥要问什么，一股脑就交代了干净，“早上来的时候有个女生送来的，长什么样没看清楚，什么也没说，放下就走了。”

“哪个年级的？”贺苳问。

“应该是高一的，穿着新校服，”赵凡回忆了一下，“不过也不一定，我听说现在咱们原来的校服已经不生产了，高二学生的校服丢了，买来的也是新校服。”

“那这么说也可能是咱们年级的，”吴骏业也听说了，转头补充道，“你不是说没看见长相吗，那也有可能是高三的。”

“那倒也是，不过我没看见过咱们年级有哪个女生穿新校服，体锻的时候很明显的，”赵凡脑子转得挺快，分析道，“我觉得还是高一的女生可能性大，现在的小姑娘胆子都很大的，敢想敢干，说追就追，都是行动派，对了苳哥，还有信，”赵凡指指抽屉，“信里面应该写名字了吧，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行了，不用分析了，”贺苳拿着信封看了看，没有打开，把它收进抽屉里，“你们吃早饭了吗？”说着把保温盒拿了出来。

赵凡有些惊讶，“苳哥，你不吃啊，人家女生专门送给你的。”

“我吃过了，”贺苳摇头，“吃吗？”

“嘿嘿，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赵凡和吴骏业对视一眼，小心接过了饭盒，“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女生送的饭，还是用保温盒装的，太细心了。”

赵凡和吴骏业分东西的时候，贺苳把牛奶放在沈言桌上，“给。”

谁知沈言二话不说就把牛奶放了回来，说的话和贺苳一样，仔细听多了一丝冷淡，“不用了，我吃过早饭了。”

没有察觉沈言语气的不对，贺苳劝道，“你喝了吧，中午喝也行。”

沈言还没说话，贺苳又把牛奶递了过来，补充道，“我又不喜欢喝。”

就是，给人送吃的也不知道打听一下别人的喜好，沈言心道，全然忘了他第一次给贺苳送牛奶时的场景。不过，我才不喝呢，我绝对不喝情敌的东西。

这就算，收下来了吗？沈言心里酸酸的，贺苳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可是他又觉得疑惑，早餐赵凡和吴骏业吃了，牛奶给了自己，那封信...

对了，还有那封情书，想到这，沈言偷偷看贺苳，见他已经把课本拿了出来，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贺苳。”

“嗯？”贺苳转头看他。

“你，不看那封信吗？”沈言的语气很犹豫，“说不定就能知道是谁送的了。”

说完沈言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其实巴不得贺苳不看，这样就永远不知道是谁送的。可女生既然已经有了行动，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次数多了，贺苳怎么都会知道。

“不看，”贺苳听沈言问这个，又低头开始看书，“说了，高三没时间，没这些心思。”

沈言心里一喜，这时赵凡已经把饭盒还了回来，“好吃，谢谢苳哥。”

保温盒里面应该是包子煎饺一类的点心，两个男生几下就吃了个干净，贺苳点头接过，把饭盒放进抽屉里。

“可是，早饭都已经...”沈言小声道，饭已经吃了，信还在抽屉里，再说，饭盒怎么还？

“她没和赵凡说话，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最多可能会过来看看我吃了没有，”贺苳认真回答沈言的问题，“不过应该不会明着说早饭是她送的。”

“已经送来了，不知道是谁的也还不回去，不吃就浪费了，只要我不吃就行了，”贺苳这时在抽屉里翻了两下，问沈言，“你有空白的作业纸吗？我的用完了。”

“哦，给你，”沈言有些疑惑地撕下一张作业纸递过去，见贺苳刷刷写了几个字，在抽屉里找出信封，把纸张折了两下，和信封放在一起。

沈言没看见贺苳写的是什么，一上午心里七上八下，直到中午放学贺苳出了门，他才实在按耐不住，偷偷把那张纸拿出来看了看。

他知道这样做很不好，可天知道他上午是怎么忍过来的，贺苳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吃就浪费了，那是接受了吗？可是他又没吃，不过送东西的女生怎么知道他吃没吃，一看饭盒都空了，肯定会以为是贺苳吃的。到时候会怎么想？

纸上会是贺苳的回信吗？沈言很快找到信封，就放在贺苳抽屉的最上面。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然后迫不及待地看纸上的字。可能是怕丢，贺苳已经把作业纸按照信封的形状折好，覆在了信封上：

同学，谢谢你的早饭，高中学习紧张，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纸条后面，是贺苳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一张20元钞票。

沈言看着贺苳的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他再尽量小心地把信封放回贺苳的抽屉里，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三两下拆开那盒被他抗拒地放在桌上一上午的牛奶，咕嘟咕嘟喝完了。

第二天，据值日的同学描述，女生的确一大早就来了，看了看信封上的纸条，拿着饭盒走了，有些失落的样子。

沈言已经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至少他确定了贺苳的确不想谈恋爱，既然这样，那就往好的方向想想，贺苳最起码现在不会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然而学校女生对贺苳的关注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减弱，不知是谁把女生给贺苳送早饭的事情传了出去，很多女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听说女生拿回了空饭盒，以为贺苳吃了早饭，接下来通过各种各样的理由给贺苳送东西。

有些胆子大的喜欢打直球，当着贺苳的面直接给他，贺苳会礼貌拒绝，一概不收。还有些女生采取迂回方式，找一班同学帮忙，不过大部分同学都知道贺苳的想法，一一拒绝她们的请求。

偶尔她们还在教室门口徘徊，赵凡有时会调侃几句，不过见贺苳都是冷冷淡淡毫无反应，久了也就淡定了。

时间长了，董樊也发现了这件事，把贺苳叫到办公室谈话，沈言还有点担心贺苳被批评，毕竟早恋这种事情在一中是绝对禁止的。结果贺苳去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显然董樊对贺苳丝毫不担心。

而来找贺苳的女生并没有减少，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中，任何一点暧昧的粉红火花就会成为津津乐道的谈资，其他年级听说也有男女生互相告白，一时间弄得沸沸扬扬。

沈言有些担心，他一方面是害怕贺苳真的答应了谁，但更多的是担心贺苳因为这个事情受影响，他觉得，贺苳经历过宁溪的事情后，应该不想成为学生中的焦点，只想做个普通学生。

这天是周六，沈言下午考完理综，放学回家。

今天考试的内容里有一道他之前见过，但是想不起来在哪本习题上，上了车他就开始翻笔记。他平时从没有在车上看书的习惯，但今天这道似曾相似的题目，想把题找出来。

等红灯的间隙，李叔“哟”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沈言正翻着卷子，闻言透过车窗看去，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那男生还穿着一中的校服。为首的几个扯着男生的衣领大呼小叫。

男生的背影有些熟悉，沈言放下笔记，撑着座椅往车门处挪了挪，把头抵在窗户上仔细地看。

“方朝阳，”沈言喃喃道，见那几个大人甚至要动手，李叔转头，“小言，你认识他吗？”

“算认识吧，”沈言想了想，“李叔，咱们帮帮他。”

信号灯变绿，李叔驶过路口掉头，把车停在路边，按了两下喇叭。路边拉扯的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方朝阳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转头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和车里的沈言来了个对视。

沈言招手让他上车，方朝阳秒懂，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下子挣脱，飞快地上了车。在那几个人刚大喊着上前追他的时候，李叔一踩油门，迅速离开众人的视线。

“呼，”方朝阳在座位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抹抹头上的汗，“太恐怖了。”

“给你，”沈言掏出纸巾递过去，“没事吧？”

“没事，”方朝阳无所谓地晃晃脑袋，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刚才多谢你啦，也谢谢叔叔。”

沈言知道方朝阳估计认为李叔是他爸爸了，但也没想着否认，看了看方朝阳，确认他应该没受伤。

李叔连忙道，“不客气，小同学，这是怎么了，那些人为什么这样？”

方朝阳的表情有点无奈，停了一会才道，“我其实也...唉。”

“不方便说也没事，”沈言体贴道，他对方朝阳不太了解，唯一的交集就是几个月前的排球赛，他是决赛时对方球队的队长，感觉是一个挺潇洒阳光的人。他也不确定对方认不认识自己，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沈言。”

“我认识你，一班那个学霸嘛，”方朝阳对他笑笑，又恢复了之前率真的笑容，“排球赛之前我就在体育馆见过你，跟林淼他们在一起，你是一班的‘军师’吧。”

听见对方这么形容自己，沈言也笑了笑，方朝阳是一个感染力很强的人，他也放松下来，“嗯，是我。”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今天多亏了你们，”方朝阳想了想，找到故事的开头，“那几个人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的家长，那个女生，”说到这，他顿了顿，“前几天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拿了瓶安眠药，全吃了。”

“啊？”李叔惊讶，“那后来呢，人怎么样？”

“人没事，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洗胃了，现在已经醒了。”方朝阳连忙道。

“这跟你，”沈言皱着眉，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李叔这时也透过后视镜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干，”方朝阳举起手表示清白，“那个女生之前是跟我表过白，我没答应，但这事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看见了，我们班里传开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就是正常拒绝，让她好好学习别多想，”方朝阳挠挠脑袋，解释道，“当时她有点失望，但也没表现出什么，结果后来班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些人就是，”方朝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得有点夸张吧，我已经尽力解释了，但真的管不住别人的嘴。”

“这个女生上周请了两天假没来，周末就在家里...”方朝阳叹了口气，“她妈妈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了一句，‘我真的很喜欢fcy’。”

“这个来学校一问就知道了，所以她父母觉得是我的原因，要我给个说法，”方朝阳最后道，“我也很震惊，幸好她没什么事，不然我也会良心不安，可我又能给什么说法呢。”

说完，车里一阵沉默，李叔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小伙子，这事真是...”

沈言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唯一感兴趣事情都和贺苳相关，不知道这几天学校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时有些语塞，想安慰方朝阳几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问，“那你家长知道了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朝阳说，“学校得去找家长了解情况吧，不过我爸妈还是很开明的，他们知道我肯定不会特意跟女生说什么过界的话，只是实话实说，他们不清楚细节，只是相信我。”

“不过学校处理速度还是挺快的，”方朝阳回忆了一下，道，“从出事到现在，学校调查很迅速，也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压下去了。”

这点沈言认同，这么大的事情他根本都没听同学说过，想也知道学校有意压着不让声张，以防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也让高三的学生分心。

“那这姑娘的家长想要你怎么样呢，”李叔真的有些担心了，认真分析道，“小同学，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当时拒绝人家的时候说了什么话让她伤心了？好好跟女孩家长解释解释，这么不缠不休地闹下去，你怎么上学呀。”

沈言点点头，事情不解决，方朝阳一日不消停，只能盼那个女生清醒以后自己跟家长解释清楚，不过看她都能做到这个分上，估计大概率也不会和父母说什么，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也不能让方朝阳去见她，她情绪激动起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没说什么呀，”方朝阳无奈地摊手，“我说了，我们只是同学，现在学习紧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后来她说愿意等，等我们高考完一起去同一所大学，我实在没办法了，就说，”方朝阳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驾驶座上的李叔。

“说什么？”李叔催促道，“后来呢？”

“我说...”方朝阳又撇了沈言一眼，眼前的两个人刚刚帮了自己，他也不想有事瞒着，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跟她说，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我是‘Gay’，不会喜欢她的。”

话音刚落，沈言猛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李叔也吃惊道，“什么？”

不好意思大家，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天天加班，加上身体出了一点小状况，消失了这么久，给大家道歉～

感谢不离不弃的小天使，我肯定不会弃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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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