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推着沈言,身后跟着贺苳,从电梯出来。
沈榭和林齐留在楼上处理后续的事情。那一拳打过,孙浩好像被打开了某种开关,整个人显示出一种癫狂的状态,比在卫生间里还要吓人。他妈妈几乎按不住他。那样子明显需要治疗,沈榭让沈言先回去上课,他会和老师一起处理。
“贺苳,林淼,谢谢你们,”经过几分钟的沉默,趁还没回到教室,沈言真心道谢,他们昨晚为了他的事情东奔西跑,他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说过,这都是贺苳和林淼自发做的。
“对不起,”贺苳眼里带着抱歉,“当时我那么说,是为了...”
“没事的贺苳,”沈言摇头,他知道当时那种场合,贺苳是为了逼孙浩承认才故意这么说的,否则孙浩就是装傻,最后可能会被他妈妈糊弄过去,他如果连这都听不出来就是傻的了,“我明白的,还好他最后承认了,谢谢你。”
“你没事吧沈言,”林淼有些担心,“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后来去医院看了没,医生怎么说?”
“软组织挫伤,小问题。昨晚...还行吧,”沈言说完下意识地看向贺苳,发现贺苳也在看他,眼里的情绪他看不明白。
“少用右手,有什么事就说。”林淼推着沈言到教室里,吴骏业已经听林淼说过了这事,一直盯着后门的方向,见沈言回来,急忙站起来问,“怎么样了?”
“孙浩承认了,我哥在上面,让我们先回来上课,”三人帮着沈言调整好角度让轮椅进去,沈言说,“没事了,谢谢你们。”
“哼,昨天我不知道,不然我非得揍他不可,”吴骏业气道,他早上从宿舍醒来发现林淼早早就出去了,到教室见到他,才知道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刚才他也想上去,被林淼劝下了。
“你可别,”林淼回到座位上坐下,和贺苳确认是孙浩后,他们俩反复回忆了一遍昨天沈言进卫生间前后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沈言应该看到了那人是谁。今天在办公室里沈言一看见便直接指认了孙浩更确定了这一点。他理解沈言的意思,一旦昨天他直接说出来,他们应该会去找老师,但也有可能收不住直接把孙浩揪出来揍一顿,毕竟没有人能在看到卫生间里那幅场景后还能无动于衷。
老师已经开始上课讲课,林淼和吴骏业转回头,沈言拿出课本正想翻开,贺苳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手指轻轻划动翻到老师在讲的这一页,然后拿过笔盒来压住固定,这样沈言一只手就能扶着书。
“谢谢,”沈言心里一暖,贺苳没说话,做完这些就收回手,神色如常。
还好,贺苳没有避着自己,沈言松了口气,他今天早上来的路上还在忐忑,等会见到贺苳怎么办?贺苳会不会不理他了。刚才在老师办公室被孙浩家长这么一闹就忘了,这会才想起来。现在他和贺苳又回到了座位上,明明是在五十多个同学都在的教室里,但他莫名觉得,一回到座位,这就是他和贺苳独处的时光。
接下来的两天,贺苳和沈言的交流一如既往,时刻关注他有什么需求,甚至连上厕所贺苳也想帮忙,被沈言红着脸拒绝了。接水、拧杯盖、进出座位、接作业交作业,还有翻书,几乎被贺苳一手包办,沈言的周遭几乎被贺苳的气息包围。下午自习的时候,因为没法写字,沈言只能看练习册上的例题解析,偶尔脖子酸了抬头放松时,他都会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贺苳。贺苳总会在第一时间察觉自己的注视,然后小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注视他的目光温和又耐心。
沈言一开始还在忐忑会不会以后都不理他,后来见贺苳表现正常,他又觉得起码还能做好朋友,接着感觉到贺苳对他似乎比之前细心温柔,他心里又隐隐有了期待,满心欢喜地想着,是不是贺苳要接受了。
四天以后,沈言又去了一次医院,手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右手已经逐渐可以去做些时间。第二天,他回学校把右手的情况告诉贺苳,贺苳点点头没说什么,但晚自习开始的时候他却奇怪地发现,贺苳正在收拾书包。
“贺苳,你请假不上晚自习了吗?”沈言受伤这几天都没参加晚自习,毕竟写不了作业,还不如回家休息。他以为贺苳这几天是不是也没来,“你怎么啦?”
“没有,我上,”贺苳摇摇头,三两下收拾好书包背在肩上,“我去小教室上】。”
“啊?为什么?”沈言不解,“这里怎么了吗,桌子坏了?”
“没有,我东西多,”贺苳的语气很平淡,临走不忘把椅子推进去,“这样我们都方便,我走了。”
沈言愣愣地看着贺苳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教室,又看向他空荡荡的桌面。他们之前都没有在桌上摞书的习惯,但高三的作业雪片似的飞来,他们的桌上还是免不了堆了不少卷子和习题,贺苳一走,整个桌面显得大又宽敞。
沈言心里却如同那半边的桌子,好像缺了一角似的难受。他们东西不少是没错,但从来没有觉得拥挤,两个人你让一点我退一点就够了。他呆呆地看着桌面,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言言,你怎么了?”吴骏业刚从厕所回来,晚自习的铃声也响了。他甩甩手上水珠,转头看着他的小表弟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忙问,“小言言,你怎么了?”
沈言愣了几秒,抬起头问,“老吴,贺苳都在哪里晚自习?”
“晚自习?”吴骏业不明所以,“不就是在这吗?”
“不是,我是说前几天,”沈言举起右手,“我请假没在的那几天,他都去小教室了吗?”
“没啊,他一直在这上的,不还帮你收卷子吗,”吴骏业发现贺苳的桌面空了,“他今天去小教室了?”
“哦,”沈言低下头,他已经明白了,这就是贺苳说的“空间”,在贺苳答复他之前,他们需要保持距离,或者再往坏处想,贺苳也许正在用这种方式拒绝他,只是顾及他的面子没有直接说出来。
前几天要不是自己的手受伤不方便,贺苳估计早就走了,今天是听见他的手好多了才终于说出来。沈言出神地想,果然还是自己太贪心了,本来贺苳还能和他正常相处,他就已经很满意了,贺苳这几天的做法让他觉得也许还有希望...其实前几天贺苳也可以去,自己小心点就是了。还有,哪怕今天他的手恢复了,去小教室的也应该是他,如果不是他冲动说出来,他们之间还会像往常一样,贺苳根本不需要换地方。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善良,沈言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睛又有点酸,每次都是他在照顾自己,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也这么体面周到,让自己不会觉得难堪。
“小言言,你怎么了?”吴骏业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沈言,“手又疼了?还是有事找贺苳?我去叫他...”
“不用了,”沈言低下头,默默翻开练习册,一直到晚自习下课,他都没有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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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发觉沈言状态不对的是沈榭。自从厕所事件发生后,这几天都是他来接送弟弟。扶着沈言上了车,他说,“对了,下午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问咱们还有什么要求。”
孙浩那天在他们走后情绪越来越暴躁,甚至还有点癫狂。他妈妈吓坏了,加上几个老师在一起都差点没能按住他,后来实在没办法打了120。几天后董樊告诉沈榭,孙浩被确诊为中度抑郁,已经在南城市立医院精神科住院治疗了。
孙浩的病都已经到了要住院的地步,沈言也不想深究了,他靠在车座椅上恹恹道,“没有要求了,让他治病吧。”
沈榭抬头从后视镜看了弟弟一眼。他之前听说弟弟在学校被人这么欺负简直要气死了,动手都是轻的,最起码也得让他退学,但学校发现孙浩确诊抑郁症也吓坏了,这几天一直在安排心理老师和班主任对疑似有心理疾病或压力过大的学生进行谈话疏导,生怕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董樊打这通电话的时候也有些为难,一方面是来自学校的意见,虽然孙浩的做法的确过分,但如果孙浩没有生病,完全是自发的恶意行为,这肯定从重处罚。但孙浩都已经确诊精神疾病了学校都没发现,还在校园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学校也难逃责任。
不过另一方面,董樊还有一层担忧,沈言毕竟身体特殊,他害怕经过此事会影响沈言,学校也想到了这一点,作为能够冲击名校的种子选手,学校自然不敢怠慢,就让董樊打个电话,问问沈言家长还有什么要求。
“好吧,”见弟弟不愿意多聊,沈榭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楚玥说周五想来家里看看你,咱们不让芳姨做了,点餐吃吧,想吃什么?”
沈言是很喜欢楚玥来的,沈榭知道,他明白弟弟的心思,想让自己和楚玥多接触接触。小言最近的心思有些重,他原本以为是孙浩的事情影响的,还在想是不是请个心理医生到家里和弟弟聊一聊,下午和楚玥通了个电话,楚玥说先别急,她来看看沈言。
点餐意味着沈言可以随便点,他想吃什么点什么,他和芳姨都不会多说,这是为数不多的机会,沈言一直很期待,以往立马就会脱口而出想吃的菜,基本就是炸鸡汉堡披萨之类的,然而今天沈言只是简单地答道,“随便吧,看看楚玥姐想吃什么。”声音有气无力的。
这下沈榭察觉到不对了,楚玥来加上点餐,放在以往沈言绝对是很高兴的,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仔细透过后视镜观察弟弟的神色,“小言,怎么了?”
“没有,就是累了,”沈言把头靠在座椅上,缓慢地眨动眼睛,视线看向窗外,“前两天都没晚自习,今天可能坐的时间有点长了。”
“还没恢复好就暂时不用晚自习了,”沈榭说,“你回家看书也是一样,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不用了哥,”沈言转过头,在后视镜里和沈榭对视,“这个学期也没几天就要结束了,我能调整过来。高考就这么一次,我不想放弃。”
沈榭想说你不用那么努力也没关系,但他知道弟弟的坚持,他成绩本来就不错,更怕他干涉太多让弟弟难受,“那这样吧,我问问楚玥周末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出去玩两天,就去...”他想起沈言之前说过好几遍的地名,“就去宁溪,好不好?周五晚上出发,周日下午回来,就当出去散散心。我跟你们班主任请假这周六不去了。”
猛地听到熟悉的地名,沈言愣了愣,下一秒就想到和这个地名有联系的人,如果不是他,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殊,只是一个不太富裕的县级市。因为那个人,他才了解了这个地方,知道那里的特产和景点,曾经有段时间特别想去那里看看。
以往不是沈榭忙就是沈言没时间,宁溪之行从没有实现,然而今天沈榭有了时间主动要带他去的时候,那个城市对他而言却已经没有了意义。想到这里,沈言又无可避免地想起贺苳,想起今天晚自习之前他收拾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背影像是把他和自己割裂开一样。
“不去,”沈言感觉胸口有块东西堵着,快要冲出喉咙,他用尽全力压下这种感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哥,我有点累,周末就想在家呆着。”
“好吧,”绿灯亮,车子往前滑动,不明所以的沈榭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沈榭给吴骏业打了个电话,他知道住宿生只有早晚才能用手机,“骏业,”他开门见山,“小言这几天在学校有什么异常吗?”
“榭哥?”吴骏业一早听到手机响,以为有什么事,他有些茫然,“没有啊,挺正常的。”
“你们同学...”沈榭停了一下才继续道,“知道这事的人多吗?有同学议论吗?”
刚刚才发生这样的事,沈榭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厕所的事情让沈言伤心难受,他以为是学校里有其他同学知道了来说或同情或嘲笑的话让沈言不舒服了,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难保会不会有人在学校乱传。吴骏业挠挠脑袋,认真回忆了一下,沈榭听见开门的声音,知道他特地在宿舍外面说话,“不多,我们班也就我们四个知道,当时好像还有别班几个同学在卫生间门口,不知道他们看见没有。不过学校里没有人在说这件事,孙浩那个煞笔没敢到处说,他们班应该也不知道。”
沈榭想了想,“你们班长在你旁边吗,他方便接电话吗?”他知道吴骏业和林淼住一个宿舍。
“方便,你等等啊,”林淼正好洗漱回来,吴骏业把手机递给他,“沈言哥哥。”
“喂,”林淼拿过手机,“沈言哥哥,你好。”
“林淼,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沈榭和林淼接触过几次,经常听沈言说他,知道他是弟弟信任的人,“我想问问,当时在卫生间门口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有多少同学看见了?”
林淼一下就明白了沈榭早上一通电话的原因,他认真道,“当时我们在外面拍门的时候有几个同学,但贺苳把门撞开后他应该是看见了,他没有直接进去,先把门掩上跟旁边的同学道谢,然后我们才开门进去的。”
“这么说来,学校里应该没有传这件事的,”沈榭沉默几秒,又问,“林淼,我直说了,沈言的状态不太对,好像心情不太好,这几天小言在学校有别的事情发生吗?”
“嗯...没有啊,”林淼仔细想了想,回答道。从沈言受伤直到昨天听他说手快好了,沈言一直都很正常,后面几天感觉还挺开心的,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昨天晚上在董樊办公室帮忙整理了几份试卷和例题,后来到八点多董樊就直接让他在办公室接着上自习了,晚上放学回来的时候同学们都走了,他不知道昨天贺苳去小教室的事情,也没有看见沈言当时的反应。
“好,”沈榭最后道,“谢谢你林淼,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及时给我打电话,如果可以,这两天麻烦你帮我多关注一下沈言,咱们今天这通电话,能不能不要让沈言知道?”
“没问题,”林淼答应得爽快。
收了线,林淼把手机还给吴骏业,吴骏业有些奇怪,“怎么回事,榭哥这么一大早打电话,可我没觉得小言言有什么呀。”
“昨天晚自习发生什么了吗?”林淼问,“我也没觉得沈言有什么不对,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没有啊,”吴骏业一如既往的粗神经,他咬着面包摇头,“没什么不对的啊,奇怪榭哥怎么感觉到的啊。”
大家不用觉得沈榭发现小言一点不对就这么敏感,后面会解释原因哒。
小言难过的原因主要是他觉得自己告白失败贺苳又不愿意和他做朋友了,所以伤心了QAQ
好久没更新,大家久等了,最近忙了一个比较长的事情,接下来会逐步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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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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