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真相

萧华诏……

这名字可真是许久未曾听见过了。自从造反一事之后,长公主的名字在大诏仿佛成了一个禁忌,谁也不敢提起,一提起就是掉脑袋的罪过。

愫愫瞥了眼周围,发现过路人正好奇地往这里看。

“带我去个无人的地方。”

她既受了月叔所托,这卷轴无论如何也要给他送到才是。

萧棋吩咐了几件差事,将歧城守卫都派遣了出去。两人找了处人少的凉亭坐下。

几番交谈之下,愫愫发觉此人并不知月家,也不知国师去了何处。但对那画轴所绘却是如数家珍,连谁盖过印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见过这画轴?”愫愫手一翻,将画轴摊在木案上。这些年她在无静山哪儿都没去,这画轴也被她放置得妥当,与当初月叔给她的时候无异。

萧棋一见它就笑了,忙道:“是它。”他的手轻抚过丝绢,怀念道:“这幅画是长公主的未婚夫郑玄所绘,是给公主的生辰礼。没想到过了十多年还保存得如此之好,劳姑娘费心了。”

“此物并非是我保管的。”要谢也该谢月叔,她最多就是个送东西的。若不是月叔所托,柳燃灯的事她是断不会插手的。

她闭上茶盏起身,提剑欲离开,“好了,既然如此,物归原主。”

“等等!”萧棋忽然站起来叫住她。

“还有何事?”愫愫不耐烦转头。

萧棋看到她手里握紧的剑,气都虚了几分,畏畏缩缩道:“国师大人未同您说吗?长公主说,谁拿着信物来都城,谁就要替她完成未竟之事。”

“谁说的?!”愫愫气得拳头都硬了。敢情她送个东西,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全天下谁人不知长公主未竟之事是什么,不就是造反么?!

“是当年长公主和国师大人定下的约……还立过契。”

萧棋才看出她是真的不知此事,叹了声,还是怀着希冀道:“姑娘既是国师认定的人,必是有过人之处。”

他话音一顿,忽然对着愫愫跪下了,“在下求姑娘答应此事,不然长公主的在天之灵,怕是永世难安!”

“我只是个送东西的,担不起此等重任,您还是另寻贤良罢。”她退后几步,目光撇下画轴,转身而去。

愫愫不去想。

那只温暖的手却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既然并非作奸犯科之人,为何不能有席位?来,到我身边来。”

那是她初次见到萧华诏的时候。

那时节正是残冬,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那是她的生辰宴上,她为了见霍琰乔装打扮混入了长公主府,却被霍家人认出,要将她撵出去。

不想萧华诏见状不仅没有苛责她,反处罚了那几个侍女,害霍家落了面子。她永远记得她牵着她的手,让她去她身边的模样。

温柔又带着威严。

愫愫叹了声,站在酒楼门前,许久没有踏出门槛。

她折回身,站在萧棋面前。

“长公主于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置之不理。但你说的事,恕我难以遵从。如今大周铁骑南下,大诏若无可任之将,可用之兵……”她话没有说尽,因为后面的他们都知晓。

“长公主若想要皇家死绝,她的愿望不日就能实现,又何须我帮忙。”

“可是长公主从未想过让大诏灭国!”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以为愫愫误解,却不知愫愫此言只是试探。

“就算我从如今方家手里抢过了皇位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再找个萧家人出来,坐稳这皇位?”据她所知,除了长公主,当年包括先皇在内的所有皇家血脉,都死在了萧寅手里。

“姑娘可知……文嘉太子?”萧棋试探地问。

“死在大火里的那个?”

上辈子有所耳闻。据说这孩子极为聪颖,一直长在皇帝膝下,因其父早逝,三岁便被立为太子,由皇帝亲自教导。哪知刚被立为太子不就,就死在了东宫的大火里。不过听他的语气,莫非文嘉太子没有死?

“你找到他了?”

萧棋摇摇头,“当年的事无人知晓,连长公主没能找到人。在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死去的文嘉太子身上下手。”

“再找一个假的当太子?”愫愫眉梢一挑,不知该笑他是年少天真还是一无所知,“你当方家是吃素的不成?就算你将真的文嘉太子找了回来,又有谁会承认。据我所知,朝中老臣不是被萧寅找理由调出了都城,就是年老致仕。”

霍琰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萧寅死后让方怀暄李代桃僵,借着死去文嘉太子的名号名正言顺地继承萧家皇位。凭着方家对朝廷的绝对控制,就算有人心底怀疑,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这些日子在都城她也听了不少朝中之事。霍琰先用假太子稳住朝廷,接着用和亲笼络外敌……这些事都是上辈子的他所极度不齿之事,如今他却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霍琰,到底不是原来的他了。

思及此,她心里却又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思绪。倒不是为他惋惜,只是她不大明白霍琰此举究竟是为何,难不成重生一世,还让他对皇位生出了什么别的念想?需知道前世霍琰一手把控兵权,要想取而代之虽要费些心思,却也不无可能。

愫愫将分散的目光重新聚到面前人身上。

“你既然能够做这些事,想来以前也深受长公主信任,应当了解她的性格为人。”她抬眼,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画轴,“保住皇位和保住疆土,她会先选哪个?”

她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直起身继续说道:“仔细思量后再回答我,我能力平庸,最多只能实现一个。”

“这么说您答应了!”他双手紧攥成拳。

愫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重新抛给了他,“你仔细想想,明日再给我答复。”

未等他说话,愫愫先一步走下了酒楼的木梯,她穿过拥挤的连廊,将沸腾的喧嚷抛至身后,刚走出门,一阵微风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带着夏日不多有的清凉。

她刚迈出了步子收了回去,回过头,她望见萧棋仍待在原地。小二上来,熟稔地为他添上一盏茶。

盛日的光影穿过轻曳的红绸,卸去炽烈,轻柔地为亭台铺上一层冶艳的红,秾丽地让人心生眷恋。

愫愫心中明白,今日应下此诺,以后便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如此安宁的时光再也不多见了。说来可笑,扪心自问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帮长公主这个忙。

许是那只牵着她的手太过温暖。

让她想到了她那早逝的阿娘。

·

愫愫这次牵着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门,非但没有人拦她,甚至有人帮她把马牵出了城,想来是有人暗吩咐过了。

如此看来这萧棋在歧城还是个大官,连城门守卫都要听他差遣。

她将两只马绳绑在一处,骑上马不紧不慢地往城外走,没有再管萧棋,想的是该如何处理这驿卒。为了诬陷她是偷马贼,关关都算到了。昨夜突袭的“狼”怕也是出自他的筹划。在人来人往的驿站动手脚,这驿卒也是个不胆大的。

正走着,拐过一道弯,正对面走来一对人马,正是月家的人。

打头的是月玲,一见她别的不说,先把作势欲跑路的驿卒给捆了,不怒反笑,“我果然没算错,你这老东西定是在说谎诓骗我。”

若两三个守卫还能困得住,她这名字倒过来写。

她右手皮鞭敲了敲手心,唇畔划过一丝冷嘲。

“你是交代,还是交代?”

她每敲一下,那驿卒就抖一下。

月玲毕竟是月玲,虽然年岁不大,但做了六年的月家家主,气势较之当年不知强上了多少,吓唬人的时候也颇有几分威势了。

愫愫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后将马交给月家人,回头走到那跪着的人面前。

“你,你竟然逃出来了?!”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愫愫,惊异又害怕,仿佛她是什么鬼怪邪祟一般。

“怎么,很失望?”

愫愫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在你拿出文书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后来又找借口离开……你这计策未免太过拙劣,也就只够骗骗那些涉世未深之人。”

“别同他磨蹭,我月玲长了二十多年,还从没被人骗过。”她转了转手腕,手中皮鞭飒飒生风,“把他给我吊在树上去,狠狠抽一顿,看她说不说!”

说着,皮鞭狠狠甩下。鞭子砸得地面立时凹下一块,带起一阵飞扬的尘灰。

“老朽,老朽不能说……”他眼底犹豫和不忍杂糅成一团,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捏着,神情极其难为情。

月玲朝她使了个眼色,愫愫立刻了然。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愫愫在路边捡了块石头坐下,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这样吧,只要你将昨夜狼的事情,还有今日诬陷我的事情说清楚了,我们便饶你一命。”

驿卒声音一颤,胡子抖了抖。

“连这个你们都,都知道了?”

“她诓你的。”月玲睨着他,冷哼一声,“果真是你做的。我就说,这地方平白无故为何会有狼出现。”

见一切都被拆穿,老者捂住脸,颓唐地坐在地上。等了许久,他才移开手,露出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

“我若说了,两位可以饶了他们一命吗?”

愫愫和月玲对视一眼,皆生疑惑。

“他们?”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