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身世

太阳落下地平线,残留几片绮丽霞光,天色已渐渐暗淡。

假装昏迷真是一件辛苦事。

经过两天一夜的折腾,江为玉先教人连拖带拽背下山,又躺着马车颠簸一路,最后被笨拙地搬上一个木塌,木头摩擦发出嘶吼般的吱呀声响,恐怕年久失修,仿佛将要倒塌散架。木塌短她一节,伸直腿,榻沿正卡在小腿肚上,硌得腿疼。

绑架她的人似乎也累得够呛,坐边上喘了会儿,待到呼吸平静,才缓步向她走来,拿什么刺激的东西在她鼻下转了转,江为玉顺势装作悠悠清醒,看清眼前人的面貌后,故意讶然问道:“这是哪里!”

萧若若后退一步,屋里有些昏暗,窗格透出的些许光亮落在牠面上,牠目光阴沉问道:“你不记得此处?”

江为玉闻言扫过周围,目光所及之处陈设复杂讲究,搭眼瞧过去眼花缭乱,有花鸟花屏、琉璃灯盏、名人字画等等,虽然不懂鉴赏,但单就材质和做工的精细程度,便可知价格不菲。

不确定是否来过此处,但听对方一说,倒真有点眼熟。

最初,她以为萧若若发觉了她百蠹不侵的体质,便将其诱出悬壶山庄,打算伺机杀人灭口;经过碧龙帮一事,她又怀疑,萧若若是否同男薛帮主般,是那股神秘势力故意接近她的棋子,便留牠一条性命,带回青云派深究;可如今,萧若若将她掳来此处,一路没有任何帮手,此言也暗示牠抱有别的的目的,倒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为玉没有遮掩疑惑神色,萧若若见状冷笑一声,“你不记得此处,总该记得自己是谁罢。”

“你是沈姮的女儿——沈妤……”

牠话音未落,整个人骤然钉上墙,江为玉右手掐住牠的脖子,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意,语气冰冷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窒息感一下子汹涌而来,顷刻间,萧若若面颊充血泛红,眼前发黑,身体止不住颤抖,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腾,迅速肆虐全身。

牠的寒蠹发作了,但牠依然嘴硬嘲讽道:“你害怕了?原来这些年你也在害怕……”

掌心接触的地方迅速变凉,江为玉料到是牠那个怪病作祟,干脆将人丢到地上,一脚踩住对方的右手,低头厉声问道:“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她可不是良善之辈,至少现在不用是。她一边发问,一边脚下用力,萧若若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块筋骨都浸泡在刺骨的寒冷之中,疼、痒、酸、麻,四种痛苦混合交织,此起彼伏,瞬间模糊了意志,牠本能地想伸手从怀中掏药,右手却不知为何不听使唤,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身体兀自因痛苦而反复挣扎。

地上人跟蛆似的咕蛹半天,嘴里蹦不出一个清晰的字,光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和哼叫,面容扭曲,眼泪、口水、汗水四处流淌汇合,看着怪恶心,江为玉松开脚,后退几步,等牠吃完药,渐渐恢复正常。

萧若若瘫倒在地,痛苦没有完全褪去,牠无力起身,侧脸贴在地上,用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江为玉,仿佛化作利剑捅穿她的身躯,“我能有今天,全是拜沈姮所赐。”

牠爷爷是个横空出世的阵法与机关天才,凭一己之力扬名天下,风光无两。牠爹虽然没有前人开天辟地的实力,但精于世故,贩卖家族式微的名声赚得盆满钵满,积攒了确保几代人衣食无忧的财富。

直至沈姮的出现,掳走牠爹,萧家彻底家破人亡。

没了一家之主,其余人守着金山银山,也只是待宰的羔羊。萧若若几经辗转,最后落在一个古怪的老男人手中,沦为试药傀儡,日日夜夜经受折磨摧残,身上的寒蠹便因此而来。多年后,牠摇身一变,成为江湖闻名的神医,重回故土,循着记忆复原了从前的布局,发誓要让沈姮付出代价。

当年那晚的景象,时常浮现在萧若若的脑海中。

满地尸首,牠藏于柜中,透过缝隙,眼看破霄剑刺穿了父亲的身体,沈姮拔出剑,鲜红的血液滑过刺眼的剑刃,一滴、两滴,汇聚于剑尖落下,摇曳的烛光照亮干净的剑身,透亮得仿佛一面清晰的镜子,映照来人的双眼。

“走吧沈妤。”沈姮轻松提起牠受伤的父亲,招呼着向屋外走去。

“好。”一个稚嫩的声音应答道。

……

江为玉静静听完地上人讲述过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此举更为惹恼了萧若若,牠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沈姮已死,你改头换面,苟且偷生至今,可谓报应不爽!”

认出江为玉的那一刻,萧若若的恐惧大于欣喜,可待牠冷静下来,只觉定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当初牠为寻找缺失的药材,主动跟随江为玉前往青云派,可在青云派这段时日里,牠反复打听寻找,始终没有半点线索。待静下心来思索一番,牠发觉每次闻到药味,都是江为玉见血的时候,便将江为玉捉来,既能报仇雪恨,又能取血研究,摆脱寒蠹。姥天到底待牠不报,正如当初的签文所言,牠即将否极泰来,迎来新的人生。

但真面对江为玉,心中的恐惧依然不自觉泛起,牠嘴上强硬,等江为玉走近几步,又忍不住惊恐地后退两下,强装镇定威胁道:“山庄外布有机关阵法,杀了我,你别想出去!”

此话一出,江为玉当真不再理会牠,转身向屋外走去,萧若若长舒一口气,挣扎着起身,扶着墙向屋外追去,却已经不见江为玉半个人影。

可惜江为玉不是一个能随意教人拿捏的人。

踏出院门,迎面是怪石嶙峋的园林景致,层层叠叠的异形石块交织成一片,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前路都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只有脚下一条三尺见宽的小路,由色彩深浅不一的鹅卵石铺就,勉强为行人指引方向。

江为玉沿着小路前进,不出意料遭遇了鬼打墙。一炷香过去,脚下自始至终只有贯通前后的小路,非但找不到出口,连入口也不见踪影。她尝试过登高望远,刚踩到顶峰,立刻脚下一空,石头内壁尖刺环绕,差点咬住她的脚,好在她反应灵敏,及时逃脱。

天色渐渐转黑,露出几点星光,眼前愈发分不清前路,灰褐色的怪石仿佛化作四面牢笼,将她永生永世困于此处。

左右无她法,江为玉干脆用上蛮力,集中一块石头攻击,企图破坏阵法机关。拳脚相加之下,眼前石头微微震颤,竟连带着脚下的土地也有了轻微的晃动,江为玉一鼓作气,打算用上全力,却听身后传来清晰的摩擦响动。

“走。”

萧若若果然教她的动静引来,面上颇为不耐,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江为玉紧跟在牠身后,很快走回小院。

小院角落有个灶房,米缸面缸都是满的,腌肉足足一坛,加上院里几只活蹦乱跳满地跑的鸡,明显萧若若做好了长住的准备。案上还剩两个凉馒头,江为玉四处搜寻,又找到几个鸡蛋,烧火起灶,挖点猪油炒蛋,就着馒头填饱了肚子。

经过一晚上养精蓄锐,第二天,江为玉按照往常的习惯,早起练功热身。待活动完筋骨,一旁的石阶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配上煮蛋酱菜,她吃下肚七八分饱,找来铁斧充当兵器,从边上翻墙出去,面前是有别于昨日的另一番天地。

威胁不管用,萧若若立即改变策略。牠放下饭菜后,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迟迟不见江为玉倒下,反而见她吃完生龙活虎地又去探阵了。

自己分明亲手放入了迷药,为何不起作用?

心中一直放不下疑惑,这次不等江为玉放弃,牠已提前入阵领路,江为玉也顺势终止探索。

一进院便闻见炒肉的焦香气味,屋里备好午饭,江为玉打水洗了手,坐下吃饭,没有丝毫异样。

这次萧若若在饭里加大剂量,确保迷药立竿见影。

江为玉淡然咀嚼,筷子夹个不停,眼看对面人低头扒拉几口饭,一头栽进了碗里,再起不能,她依旧不慌不忙,给自己又添了两碗。

吃饱喝足后,江为玉敲敲饭桌,倒下的人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伸手探脉,确定人活着,只是暂且昏迷,她又探索出路去了。

萧若若清醒时,屋外已然傍晚时分,暖黄色的热光从敞开的大门投进边角齐整的形状,照在脸上尚且带着灼热感,牠浑身僵硬发麻,不敢动弹,直至投在身上的热光倾斜到地上,才勉强撑着桌子起身。

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明,牠反应过来,方才江为玉趁牠不注意调包了两人的饭,牠又失败了。

耳边只剩若有若无的虫鸣,左右不见人影,萧若若慢悠悠挪到门口,扶住门框支撑身体,猜想江为玉大约又困在了阵中。正当牠想稍等片刻,教江为玉多吃点苦头时,却瞥见一旁书房门大开,锁门的木制机关教砍了个稀巴烂,牠顾不上僵硬的肢体,踉踉跄跄地往书房奔去。

预告下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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