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之前,江为玉心中已隐约有所怀疑,便安排姜大戟找上陆林杨,教她亲眼见证一些事实,后面才好解释说辞。
姜大戟心眼活泛,听完江为玉含糊的话语,立刻摸清了意思,即又要教陆林杨亲眼见证绑架的发生,又不能破坏江为玉将计就计的计划。
她亲自找上陆林杨,假意未经江为玉授意,自作主张前来求助。先是讲述睡莲下药一事,明确指出下蠹之人再次对江为玉出手,道明江为玉将计就计捉凶的计划,又转而叹息,渲染幕后黑手蠹性药理研究颇深,忧心起江为玉以身犯险的安危来。
她道是,她本提议暗中布防,保护江为玉安全,对方铁了心要顺藤摸瓜,害怕打草惊蛇,断然拒绝她的请求。她不敢违抗命令,又实在操心,便希望武功高强的陆林杨同她一道潜伏暗处,以防徒增变故。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更何况经她一说,陆林杨也有点担心江为玉遭受意外。虽说江为玉武功高强,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幕后之人几次下蠹,保不齐有什么诡异手段,教人防不胜防。
若劝江为玉放弃计划,毕竟牵扯了江晗之死,对方定然不依。
于是陆林杨爽快答应了姜大戟的安排。
可她万万没想到,绑架江为玉的人竟是萧若若!
若非姜大戟按住,陆林杨已经径直冲过去。
“将计就计,将计就计——”姜大戟手下拦着,嘴里劝着,“其中的缘故得跟过去才能知晓!”
陆林杨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同牠是一伙的?”
她嘴上难听,身子却不动了,姜大戟放下心来,笑道:“悬壶山庄何等气派,整个江湖都要看陆庄主脸色,谁脑子有坑才去受什么不知名的鸟人指使,那多窝囊啊!”
恭维话难免带点目的不纯的感觉,但姜大戟一口糙话冲淡了谄魅的意味,还多了几分敞亮,这话陆林杨听着挺舒坦,没再为难她,继续跟上行踪。
待走出山门,姜大戟没忘自己的另一个任务,想方设法劝陆林杨拉开距离,防止跟踪遭人察觉。
凭萧若若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教牠发觉,陆林杨算白混这么多年江湖。姜大戟改变话术,道是担心暗处藏有同伙,她二人不知对方深浅,暴露行踪事小,若是落到敌暗我明的境地,反教对方盯上便不好了,只怕非但护不了江为玉,还破坏了计划。江为玉肯定不会怪罪陆林杨,可自己多余的好心成了坏事,那辛辛苦苦守住的堂主之位,只怕要让贤给新人。
一通道德绑架下来,又有情又有理,教人不得不服气。
陆林杨方才冲动,只因萧若若再如何,对外也算她悬壶山庄的人,她自以为知根知底,还引荐给江为玉认识,结果莫名其妙出了这档子事,甚至跟江晗的离世扯上关系,她哪顾得上旁人什么计划,打量直接将萧若若抓来拷打一顿,教训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听闻这番真情实感的厉害分析,她便也从了姜大戟的提议。
于是两人跟丢在了山林里。
“莫非已教牠们发觉?”
姜大戟语气惊诧,胡乱找个方向冲去,还不忘招呼陆林杨跟上。
陆林杨没有理她,反而观察起四周,把人招呼回来,说出结论:“山中布有阵法,故意不教我们进入。”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姜大戟心中狂喜。不用她费力找借口也能达到目的。
面上自然滴水不漏,她装作惋惜模样,顺理成章地提议回派里等候消息,带陆林杨踏上返程。
装了满肚子的疑问等待三天,总算传来江为玉回山的消息,陆林杨主动找上门,正巧碰见江为玉换好衣服踏出院门,道是正要上门见她。
“前辈可曾听闻碧龙帮的事?”
江为玉请陆林杨进院,与她坐下详谈。
碧龙帮对外宣称的正是薛晧对付镇抚司的说法——正帮主遭不明反叛势力调换,密谋利用碧龙帮资源囤兵造反,副帮主助纣为虐,两人暴露后双双服蠹自尽,镇抚司抓走余党活口,碧龙帮由薛盈的女儿薛晧继承。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江湖中人无不惊骇,陆林杨自然有所耳闻,“你是说,碧龙帮与你派中牵扯的是同一股势力?”
“没错。”江为玉正色道,“碧龙帮的事我也在场,了解其中未被公布的信息。”
紧接着,她抱歉道:“按照镇抚司的命令,恕我不能将具体情况透露给前辈。”
陆林杨没有追问,转而说道:“你被绑走的那夜,我跟了过去,途中遇见阵法,只能打道回府。”
这是询问她后来发生了什么。江为玉早已拟好说辞,道是她佯作昏迷,全程没有睁眼,只觉似乎在路上颠簸了两天一夜,待与人碰头,有人想给她下蛊,她逼不得已暴露,打斗一番后逃了回来。
陆林杨依旧心存疑虑,“萧若若怎会同牠们扯上关系?”
莫非对方能帮牠解寒蠹?除了这个理由,陆林杨再想不出别的。
江为玉摸不准陆林杨的疑心点在哪儿,便沿用碧龙帮那个死无对证的说辞,道是萧若若深居简出,来青云派后鲜少与人来往,兴许已被人暗中调换。
陆林杨回忆,自她光临青云派,萧若若不曾来拜见她一次,确实可疑,便信了这说法几分。
“这是我与那些人缠斗时悄悄取来的,前辈见多识广,是否知晓这东西的来处?”
江为玉掏出有些泛黑的银锁,银锁中间凹陷一块,正是当日西山上南越人贴身佩戴的物件。
陆林杨接过手仔细辨认,思索片刻,答道:“图案像出自南越的摩羧族。”
摩羧族是出了名的貔貅,从来只有她们抢别人的份,鲜少主动赠予她人什么东西。这种银锁据说是携带蛊虫的容器,更不可能随便流出。
有物证在此,陆林杨想不出江为玉有什么欺瞒自己的理由,便安心放下了心头的疑惑,说道:“你不是同镇府司挺熟悉,干脆将这东西送去,有镇府司庇护,那些人也不敢再找你麻烦。”
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江为玉抱上了镇抚司的大腿。
继任典礼那天,山下吹吹打打上来一支异常高调的队伍,问半天一个字不吭,只说要见掌门江为玉,旁人一概不理会。有犯贱的过去撩拨,三两下便教收拾了一顿,周围胆敢上前帮忙的、劝架的,管你什么名门正派出身,直接无差别攻击,别提多嚣张。
青云派的人差点以为这帮人来踢馆,听闻此事的江湖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正等四下热火朝天地讨论嚣张者的来历,江为玉匆匆抽身来到山门前,为首的立刻毕恭毕敬,自报家门,道是镇抚司来给江为玉送即位贺礼。
周围不出所料地炸开了锅。江为玉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贺礼,为首的立刻大声道,齐大人有句话带给江为玉,然后叫她过去,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上了镇府司的船,可不是轻易能下。”
江为玉闻言失笑,无奈回道:“劳烦替我谢过你家大人,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当初的诺言只有两人知晓,齐微完全可以忘到脑后去,江为玉也没指望她真的站出来背书,能含糊地引人忌惮便已足够。
没想到齐微认真履行了承诺。
虽然夹杂了一点故意整她的心思,恐怕对方依然没有放弃对她的怀疑,但于如今的青云派而言,同镇抚司绑定,好处远大于坏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从今以后再无人敢打青云派的主意。
江为玉附和了陆林杨的建议,又起身抱歉,道是她将萧若若带离山庄,却没能将其完整归还,弄丢了陆林杨一个大夫,实属不该。
陆林杨毫不在意,大方地摆摆手,这事算萧若若自己倒楣,教江为玉不用放在心上。
她方才有所疑虑,是听完此事直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具体哪个地方有问题,才细问了两句。
不过少一个萧若若,悬壶山庄中多得是技艺精湛的大夫,于陆林杨而言谈不上损失,即便感觉有些奇怪,她也懒得耗费心思深究,直接接受了江为玉的说辞,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送走陆林杨,差不多傍晚时分,不等江为玉歇息片刻,关九皋来访,道是与江为玉商议明日中元节祭祖的事宜。
时间概念教先前的绑架打乱,江为玉才发觉明日是中元节。
青云派的繁文缛节较少,中元节只需备好全新的贡品,由掌门亲自打扫一遍灵堂,以示尊敬即可。
事情听着容易,实际也不难,问题是江为玉从几个月前正式宣布继位起,直到今日,没有一天好好歇息过。关九皋看着她长大,有点心疼她的操劳,提议叫上几个堂主一同前去,其她人能一起祭拜故人,肯定也乐意帮忙。
乔复在时,她们几人曾提过希望中元节前往灵堂祭拜,遭到了拒绝。江为玉以为这话是在委婉征求自己同意,便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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