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升露出一个“难道你当我傻”的表情：“Jessica上次来的时候还带了个露营帐篷。”

虽然无法理解那位助理小姐究竟是把乡下想象成了怎样的生存环境，不过现在倒是正好用上了。

“应该是放在杂物间了，我先拿出来把它支上，然后再去洗澡。”省得到时候又是一身的汗。

对于这种体力活，封霜向来都只有看着的份，两只猫猫也好奇地蹲在她腿边，一起围观陈月升的搭帐篷大业。

大小姐虽然挑剔，但好就好在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从不随便指手画脚，所以哪怕陈月升在过程中被软塌塌的帐篷砸了好几下脑门，她都始终维持着一个袖手旁观的态度，一点都不打算插手。

……当然看起来更像是还没消气。

“好了！”折腾了好半天，陈月升总算直起腰来，她拍了拍手，很是满意地看着面前这座像模像样的帐篷。

也真是万幸，尺寸恰到好处，但凡再宽那么一点点，过道里就放不下了。帐篷两头的门帘可以撩起来，里面就是透气又防蚊的纱窗，陈月升钻进去感受了一下，穿堂而过的凉风没有受任何的阻碍。

封霜看她满脸都是汗，忍不住赶她：“你洗澡去。我去卧室把被子抱出来。”

陈月升走出两步了又回头叮嘱：“西边的柜子里有床凉席，你拿那个，更凉快。”

“知道了知道了。”封霜没什么好气地说，这人真是操不完的心，一天到晚都好像在为别人想。

等到陈月升终于冲走满身的热意，封霜也已经把床铺好了。手电筒的光将帐篷里照得亮堂堂的，许多飞虫被吸引过来，义无反顾地撞在了纱窗上。

“你先把手电筒关了，省得蚊子也一起进去。”陈月升观察半天，终于找准了时机，眼疾手快地拉开拉链冲了进去。

“咚！”

不妙的骨头撞击声传来，陈月升顾不上自己小腿传来的闷痛，赶紧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正手忙脚乱地去找手电筒，下一秒，光明就又重新驱逐了帐篷里的黑暗。封霜正拿着手电筒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你撞到杆子上了。”

陈月升这才反应过来，这帐篷中间有个支撑杆，她刚才冒冒失失地冲进来，没在意就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幸好，我还以为撞到你了。”什么情况都能保持不尴尬也算是她这么多年练就的一门绝技，陈月升说完，又神色如常地坐下来揉了揉撞疼的小腿。

帐篷里垫的是床细竹凉席，就是陈月升让封霜从西边柜子里拿的那个，她刚回来的那阵子从小超市顺手带回来的。凉快是真的凉快，还隐隐有种很质朴的竹子清香，不过就是硌得慌。陈月升自己皮糙肉厚的不觉得什么，一看封霜，她那两条雪白的腿上已经硌出了一道道印子。

“你笑什么？”大小姐警觉地发现这人在偷笑。

陈月升立刻正色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可惜当时没买一套的细竹枕套，那样能更凉快点。”还能在脸上也硌上印子。

封霜将信将疑：“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在想什么坏心眼。

“嗯嗯。”陈月升赶紧躺了下来，避免和大小姐的眼神接触，“快点关灯睡吧，都这么晚了。”

这个点确实比她们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了许多，封霜想到明天还有一大堆的工作，也不再多说什么，关了手电筒在陈月升旁边躺下了。

这帐篷顶上也是镂空的，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夜空中的一切便也清晰起来。睡意久久不来，封霜只能看着天空发呆。今夜的云层很厚，本就半缺的月亮只探了半个身子，洒下一些暧昧的雾一样的银辉。

“我还以为会有很多星星。”突然间，封霜开口说。

陈月升也还没睡，她透过那层纱帘向上看去，天空中的确只有零星几点星星，除了永远耀眼的金星，其它都有些没精打采的。今天天气不太好是一回事，江州本身也是化工业很发达的城市，所以即便是在乡下，环境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清新。

不过这种无聊的科普未免太过扫兴，陈月升勾起嘴角：“但是有两个月亮。”

封霜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cue自己名字呢，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嬉皮笑脸。”

陈月升声音里的笑意变得更浓：“怎么就嬉皮笑脸了，人活着不就是要寻开心吗？”

封霜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她向来都是遇到问题就要解决的性格，像陈月升这样果断弃一切的冷处理行为，如果让从前还不认识月亮的她来评价，只会得到一个“懦弱”的结论。

哪怕是现在她也无法理解。

封霜并不否认，她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和这人好好掰扯清楚的。是不是还在顾念旧情，对鹿饮溪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还有究竟要怎么处理那件事，一桩一件，封霜都想要个清晰的答案。

但是陈月升刚才那句话却让她停下了此前的所有打算。封霜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好像一直在让月亮回忆那些不开心的事。

她恍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想岔了。这又不是解数学题，需要掌握公式和数据之后才能一步步地得出结果，爱情或许更青睐一个稀里糊涂的开头。

既然陈月升不愿意说，那她也不逼着了，反正她也不想再和月亮吵架。

至于那件事……她之所以会那么在意，追根究底不过是心疼月亮受了委屈。陈月升选择不追究是她自己的事，但是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封霜不能替她讨回公道。

反正就像陈月升说的那样啊，人活着不就是寻开心。只有看到那些对不起月亮的人不开心了，她才会开心。

陈月升不知道大小姐在这片刻的工夫里想了些什么，她听见身边许久没有应答，还以为封霜已经陷入沉睡。

“睡了吗？”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正准备伸手把封霜盖着的夏凉被再往上拉一拉，就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又冒了出来。

“没有。”

陈月升手一哆嗦，心有余悸地说：“吓我一跳。”

“胆小鬼。”封霜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是有些言外之意的意思。

陈月升只是装傻：“是是是，你胆子大，见到只蝈蝈都吓得要死。也不知道非得住在乡下干嘛。”

她说的蝈蝈是前天命丧陈芝麻嘴下的无辜受害，鬼精鬼精的谷子姐衔着虫子尸体就闯进了卧室，把当时正在工作的封大小姐吓得吱哇乱叫。

被人掀了黑历史，封霜倒也不恼，她用一种过于从容的语气反问：“我非得住在乡下干嘛，你不知道吗？”

说完就翻了个身，做出一副“别来打扰我睡觉”的姿态。

只留下被问得哑口无言的陈月升，硬是错失了最佳的反问时机。

她不知道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层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窗户纸眼看着就破了一个小洞，细溜溜的凉风从外面钻进来，肆无忌惮地在这并不隐秘的房间里游逛起来。

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第二天早上封霜醒来的时候，身边一如往常的已经空了。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凉席上早就没了陈月升的体温。有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人应该是在做早饭。

“嘶——”

撑着胳膊坐起来的时候，封霜突然感觉像是硌到了一个什么小肿包，抬起手来一看，她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应该是昨晚睡着之后胳膊贴到了帐篷的纱帘上，那群可恶的蚊子就见缝插针，硬是透过纱帘的小孔在那一块儿皮肤上咬了好几个包。

难道这就是撩拨人的代价？封霜一边挠着胳膊一边朝厨房走，心里不由得想。

陈月升听见她趿拉拖鞋的脚步声，一抬头，正好和封霜对视上了。昨晚临睡前听见的最后那句话霎时间变成了大写加粗的弹幕，在她的脑袋里跑过来跑过去，震得陈月升眼前发昏。

但是表面功夫谁还不会做了呢？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陈月升无比淡定地对着封霜一点头：“早。”

然后掐断了手里那颗白菜最嫩的菜心。

封霜倒是真淡定，她甚至举着小臂走到陈月升面前，带着点委屈说：“我还是被蚊子咬了。”蚊子包这种东西，你没发现的时候或许还没感觉，一旦进入了视线，那就会越来越痒。

陈月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抽，竟然竖了个大拇指说：“厉害。”

封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秒钟都没耽误地踹上了陈月升的小腿。“厉害什么厉害！”

陈月升只能讨饶，然后很有赔罪诚意地将大小姐红了一片的手臂拉过来，在那些连成片的蚊子包上这样一下，那样一下，掐了好几个十字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没那么痒了？”她带着点小得意地传授自己从小的解痒妙法。

封霜本来还对此嗤之以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月升刚刚在洗菜，手上还带着几滴沁凉的井水，就这么肌肤相贴着，竟然真的没有那么痒了。

她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陈月升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明明都是从前很正常的接触，经过昨晚，就好像变得古怪了起来。

“咳。”陈月升轻咳一声，正要松开封霜的手，院子口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是鹿饮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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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