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离京8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粗粝的黄沙呼啸而来,大漠中巡逻的一行队伍是它唯一的屏障。

像是世族家中不谙世事的幼童,它肆意从整装肃穆的人群中穿过,将带着黄沙的手掌重重地拍向一切阻碍它道路的障碍。

沉闷的低吟仿佛牵动万丈黄沙的共鸣。

喧嚣得让人暂时听不见除此之外的任何声音。

也很好地掩饰了悄然而至的杀意。

一支泛着银光的冷箭破空而来,径直射向马背上神情冷漠的男子。

原本戴在头上的狻猊兜鍪早就在今日的好几次恶战中因为束缚视线被他摘下来了,等后来想起来去找寻,早就不知道已经陷在哪寸黄沙之下了,招致他现在头上并未佩戴任何防具。

等到孙福眼尖地看到了这支暗箭时,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失措地惊呼一声:“大人!!”

马背上仪容端正的人眸光一闪,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斜后方悄然而至的暗器。

他目光微凝,即刻做出反应,面不改色地向身侧偏了偏头。

锐利的箭头贴着如玉琢般精致的脸颊划过,然后迅速没入远处的黄沙,余留的势头在沙地中划出一道长痕,黑色箭羽在毫无温度的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冷光。

几根被割断的发丝轻飘飘地从束好的头发中分离出来,轻抚着他的侧脸。

差一点点。

要是这箭射出的角度再刁钻一点,那今日便是躲不过了。

“大人没事吧?”孙福上前来,有些焦急地问道。

“别分神。”清冷的声音骤然从旁边马背上切换到他耳畔,伴随着衣衫翻动带来的微风中一丝淡淡的茶香。

孙福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突然翻身下马的隽秀身影,嗫嚅着道:“大人,怎么?”

刚刚站稳身形的人并未答话,他强压下由于动作过快产生的眩晕感,目光冷冷地瞥向远处的草丛。

在无垠的大漠中,一切都变得无比的描写,就像远远看过去不足军中盾牌大小的草丛,实际上有一顶军帐大。

孙福渐渐回过神,将视线往前移,这才发现距离自己脑袋不足一尺的距离竟还有一支冷箭,箭身被易殊紧紧地握着,这才没能前进半分。

冷汗骤然从他背后升起,当时只顾着易大人的安危,竟然一时失察,差点丢了性命。

此时众人均已反应过来,连忙列阵。他们训练有素,盾牌手往前一步,排列盾牌,堆砌出一排坚固的防线,弓箭手在后排挽好了弓,中间的士兵也将大刀举到了胸前。

孙福守在自家大人身边,目光一寒,也跟着众人的目光望向那个危险的草丛。

仿佛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草丛中的一个头戴黑漆冠,身穿紫旋斓的魁梧年轻人施施然从草丛中探头,他的束腰戴满了银饰,还别着一把牛皮为鞘羊毛做装饰的小刀。

嘴唇下方蓄着一片颇具西夏风格的粗犷胡子,随着他脸上不屑一顾的笑容抖了抖。

面对虎视眈眈的大队人马,那个紫袍人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颇为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大弓,挑衅的神色惹着众人脸上更黑了。

两地相距并不近,虽然两发未中,但也绝非善类。

孙福等人都做好了会有一番恶战的打算,紫袍人却从草丛中扯出一匹马,然后毫不犹豫地策马转身扬长而去。

这般随性的退场倒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大人,追吗?”军中梁文谨给这个小队分配的一个副官问道,语气神色颇为自然。

见此情形,孙福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早一些日子,自家大人带的军中除了自己根本没人愿意和大人主动说话,更别提听从他的安排了。

军纪严明,这群人倒也不会违抗命令,也并不敢阳奉阴违。吩咐做什么就会做什么,却是吩咐十分,他们做三分。若是自家大人给他们一些指令,他们回话也是也是夹枪带棒,或者嘴上恭敬,眼神确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每一天都有五六个时辰要同一大群满怀恶意的人待在一起,并且越是在这种浩瀚的黄沙之中就会愈发觉得压抑,孙福很怕自家大人受到太大的影响。

幸而自己大人从始至终情绪都很平稳,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但随着大家共同行动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的态度反而肉眼可见地改变了。

他们原是一直试图激怒易殊,反正他就是一个监军而已,实权不大,并且有石大人在,肯定能保他们无虞。但对方一直毫无反应,时间久了他们自己觉得乏味了,更何况每次遇见敌军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总是云淡风轻地走在最前方,竟然让他们没由来的生出一份安心的感觉,可能是错觉吧。

总而言之,他们对易殊的看法已经有点动摇了,态度也比以前恭敬了不少。

听到副官的询问,紧盯着草丛的清隽身影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看那人的穿着打扮,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出来的。

果然,随着紫袍人往后退去,周围各个草丛中涌现出越来越多的西夏打扮的人,他们踏着风沙弥漫的黄沙抽身离去,渐渐变为蝼蚁的大小,最终消失在天际。

幸好没追上去。

易殊松懈下来,手中紧握的箭没了束缚,沉沉地砸在了地上。

这是差点要了他命的东西,孙福后怕地看了一眼,突然想起自家大人是空手截获的这支箭,连忙担忧地道:“大人没事吧?”

易殊摇摇头,慢慢蜷缩起手指,遮住手心刺破的划痕。

孙福懊恼地道:“是我不好,竟然在战场上分神。”

看到对方垂头丧气的模样,易殊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安抚性地拍了拍这个少年单薄的肩膀,道:“不怪你。”

这话倒不是骗小孩的,的确怪不了孙福。本来他们每天出去能不能遇见西夏人就是全凭运气,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才会遇到偷偷摸摸探过来的一支西夏队伍。

一直以来西夏的目的都很明显,只是为了每日骚扰大圌,所以他们派出的每支队伍人算不得多,少则几十几百,多也不过千人,为的就是激怒大圌军队。而大圌作为大国,一直选取的是最安稳的作战方式,所以派出的队伍人数都远超过西夏。但是西夏队伍虽然人少,但是却很精明,察觉到了大圌最近巡查频率越来越频繁,就开始玩各种阴的。按照孙福的说法就是,大圌是一个人,那西夏就是用很多蚊子组成的人,蚊子虽然攻击力很低,但量多且恶心啊。

两国边境线不算短,双方出动的时间也不确定,所以很多时候是碰不上的。然而今天却不一样,这一批已经是他们遇见的第七批西夏人了。西夏人从小就在黄沙中骑马长大,比大圌人更擅长在此种地势中逃窜,更何况他们人少,行动更加敏捷,总是打着打着,一见形式不对,就立马逃走。

易殊这边的众人没有更迭,但是遇见的西夏人一直在变,所以他们一直没歇着。到了方才,所有人其实都已经累得卸了力了。

所以才一时不察,差点被这堆埋伏的人钻了空子。

好在算算时辰,他们也出来了快六个时辰,已经该交班了。

易殊拉住马儿的缰绳,踩着马镫翻身而上,在身体腾空的那一刹那,腿上却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感觉不到对身体的控制,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孙福吓得连忙上前扶着。

幸好易殊很快稳住了心神,他轻轻推开孙福上前来搀扶的手,不动声色地拂去额角的冷汗,向着身后的众人道:“众将士辛苦,现鸣金收兵,回营修整。”

虽然饥寒交迫,但回程的路上,众人的脸色总归要比在战场上好看一些。因为回营意味着他们今日的脑袋又保下来了了。

孙福跟在易殊身后,看着自己大人当初第一次上战场时光鲜亮丽的衣服,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甚至有些撑不起来,叹着气道:“短短三个月,大人怎么这般憔悴。”

易殊回眸望了一眼广袤无垠的黄沙,三个月了么,恍如隔世。

孙福想起什么,皱着眉道:“大人也该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我们每旬都有一休,您怎么能三个月每日都上战场,您受得住,身子也受不住啊。”

“祖父当年古稀之年依旧每日带军,我如何做不到。”易殊敛神道。

孙福知道说不过他,索性不再多说,一路没话便到了军营。

易殊让众人先行一步,自己慢了下来,经历了一番生死,格外想要欣赏一番大漠的落日。

不是那支冷箭带来的生死错觉,那支箭如果偏差一点,他可能会很平静地死去,并不会有死亡的实感。濒死是差点从马背上跌落带来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触觉温度什么都没有;声音也是,风声,马蹄踩在黄沙上的闷声,将士激动讨论大锅今日煮什么的喊声,全都消失了。就像是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壳。

生死过后,才会留意身旁平日不会注意的风景。

不料迎面碰上了悠闲地坐在地上也盯着夕阳无所事事的梁文谨。

像梁文谨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怎么可能不待在温暖的军帐跑到外面吹风,更何况这些天来,梁文谨几乎连门都不出,更别提在这种降温的时段。

总归两人相互试探几个月也没什么太大的冲突,易殊倒也不介意跟他闲聊几句,更何况迎面碰见也走不开,便翻身下马,问道:“梁使官为何在此?”

梁文谨眼神示意易殊看向亮着光的主军帐,幽怨地道:“京中来人了。”

以梁文谨的能力,京中的官员能有几个不是和他兄啊弟啊地叫来叫去,不论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是和气一派,梁文谨怎么可能凑不进去。更何况梁文谨是派到庆州的京官之首,他按道理不该不去接待。

看梁文谨吃瘪,易殊反倒挑起了一丝兴趣,是什么人不待见这个京城中的众官之友。

若是军中来人,应当会有一些陌生面孔把守在他们军营附近。

不过他定睛一看,根本没什么陌生的人,连马,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梁文谨看起来在外面待了好一会了,袍子上积攒不少风沙,他站起来嫌恶地拍了拍,道:“不是拿着官方文书来的,是启明宫来的人。”

易殊这才将目光定定地看向旁边的马棚,好像确实多了几只军营外的马,其中一匹好像正是追云最常骑的。

煮啵虽然几近裸考了六级,但是煮啵还是相信我会过的。煮啵临时抱佛脚,然后所有deadline都吻了上来,其实半个月前就在约动物塑的自安和阿殊~但是画师太太太忙了,并且这种又很便宜,到现在都没出。(画面就是参考春灯节他们买的泥动物哦~)然后!等我有钱了一定约一幅正比的不是□□人的春灯节时,自安和阿殊拿着泥人,昭宁和定川在桥上放灯的图。其实画面早就构思好了,只等煮啵飞黄腾达哈哈哈哈。万一写文写不下去,等以后工作了赚到钱也会回来给他们约稿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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