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吧,何承暄那件事怎么了的?”洛衔霜抿着酒,抬眼去看长宁。
长宁说起正事便是一副冷静模样:“我和那个宁烟斜在查这事,然后呢按理来说不对,但我们在何承暄那确实找到了几封一样的书信。”
洛衔霜和秦姝言越听眉心蹙得越明显,都看了看对方,又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知情。
长宁扫了一样这两人,心知自己的猜测至少对了前半截:辰妃那确实有两人的手笔,不过何承暄她们没参与。
“真不是你俩啊?”长宁还是有些犹豫。
洛衔霜和秦姝言一个比一个无辜:“这我们没打算。”
秦姝言接着补充:“本业是想着这事不确定会落在谁手上,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查到这了皇帝也还是没跟何承暄明讲吧?”
长宁点着头:“是啊,不但没提还不让我跟宁祈清往外说一句,甚至因为查不到当着人何承暄的面说我俩。”
洛衔霜心理大致有数,也就不对皇帝动机有什么疑问,她只是说:“那倒也还正常,要拉何承暄下水,最有效最直接的是谋反,仅仅是与后妃相通,那也可以洗到辰妃身上去,因为辰妃母家无势。”
秦姝言和长宁都觉着皇帝当断不断的,但说这话的却是长宁:“但我个人还是觉得,不如先拖何承暄下来。等他真正养熟了可能反而是祸患。”
“那么有另一个问题,他现在是什么状况有底吗?”
秦姝言回了洛衔霜的问题:“如果他现在羽翼丰满,为什么还愿意居人下?”
洛衔霜抿着唇,过了会儿才说:“因为,兵家之事如此,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一般打仗可以稍微弱化些许,但何承暄,算是孤注一掷,不能败,皇帝那边也是这个主意吧。”
“那还得等上多久呢……”
洛衔霜在桌底下牵了牵秦姝言:“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有了初雪,腊八自然隔不远。
当天一早洛衔霜便起来去院子里看。狐裘挺厚重的,里边鲜红的衣服半隐半现。洛衔霜靠在檐下 抬起头去看外边,伸手想接几片雪花。
呼吸间白气散进雪里,洛衔霜听着里边有些动静,便推了窗去看。
“你怎么起这么早?”
洛衔霜看秦姝言挑发饰,便赶紧跑进去,从早早准备的盒子里拿了一对发簪出来,一边还回秦姝言之前的话:“今日腊八啊——带这个!”
“这是什么,生日礼物啊?”
洛衔霜点点头,说:“好看吧?”
“嗯。”
银钗上,月色落在花间,银蝶坠在下边也试图停落花瓣上。
洛衔霜盯着镜中,难得没去追逐者秦姝言的视线,直到她左右比划好几次才小心翼翼戴好。
洛衔霜拉着秦姝言去外边,一边还说着:“下雪了,去看看吧。”
“平日里看得少了?”秦姝言一边由着洛衔霜把自己拉出去,一边无奈又半真不假地“抱怨”。
这一站起来秦姝言便又开始觉着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了,她皱着眉头又看了看洛衔霜。洛衔霜也看着她,眼里藏了几分笑。
秦姝言突然反应过来,是今日这身袍子颜色亮了些。她拉起洛衔霜的手,突然便笑了起来。
纯白狐裘下边,绛红里又藏了些鎏金,衬得一截手腕分明的白。
秦姝言突然就明白了,洛衔霜那几分笑意的意思了:“我都站了这么久了你倒是后知后觉。”
秦姝言一边拉着洛衔霜走,一边笑着说:“不是说不喜欢吗?”
“人都是会变的啊。”洛衔霜理直气壮的,腕上玉镯发着些许的暖,“就像……以前我也没想过会在宫里比较轻松啊。”
秦姝言敛了视线,突然便福至心灵班知道了洛衔霜本来想说的话。
片刻之后,等两个人站在屋檐下了,秦姝言才说:“嗯,其实……”
洛衔霜赶紧捂住秦姝言的手,秦姝言当真愣了一下,差点都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想起来了又开始犹豫到底先说哪一句。
——她倒是很好奇,分明没燃过熏香,但洛衔霜身上永远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太平花的味道。
洛衔霜倒是先开了口,说:“我知道,但现在有什么再说的必要呢?”
秦姝言点了点头,也觉得不需要了,现在就很好,很好。
她们抬起头,纷纷而下的雪像是许久前她们看见的那一场“晚春飞雪”。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了。
比如,明明最开始的靠近都是利用,却又在不觉间清醒地堕落。
又比如说,本来自以为是执棋者的人,只是甘愿又成为了另一局棋的一步。
洛衔霜看了会儿雪,突然又转头看秦姝言,说:“突然觉得吧,这种时候就该听琴,快说你也觉得。”
秦姝言突然就笑了。
洛衔霜觉得这可能是一半气的一半无奈的。
“好好好。”
洛衔霜立刻就拿了墙边的伞撑开,拉着秦姝言去小阁楼那边。
秦姝言拧了拧眉,心里觉着这一系列的都是洛衔霜算好了的,但还是由着洛衔霜去了,她倒是也想看看洛衔霜要干什么。
到了那边,秦姝言变一下子明白了——那檀木琴架上边好好地搁了本谱子。
秦姝言眼里闪出惊讶,她看着洛衔霜,洛衔霜果真是一副“看我对你多好,快去看快去看”的模样。
洛衔霜指了指琴,很是期待地说:“快去看看啊?”
秦姝言走过去,发现那是本自己没见过的谱——不是自己寻不来的那类,倒像是……新曲。
洛衔霜也跟着过来,收了伞搁好,说:“你快点问我啊,这是什么曲。”
秦姝言又是好奇又是好笑地:“你幼不幼稚啊,好吧,这是?”
“本来呢说寻个什么孤本的,但是总又觉着没趣,便自己写了个,当然了我知道我的水平,所以又让柏先生给我润了润。”
洛衔霜抿了抿唇,又觉得有点歧义,她一看秦姝言那半信半疑还有几分逗趣的神情就知道秦姝言肯定往另一个方向想了。
洛衔霜气笑了,抬起手用吹落的袖子拂了下秦姝言的脸,说:“寿星了不起啊,他没改多少的,我就算自己弹得一般但欣赏能力还是有一点的好不好?”
“嗯,好好好。”秦姝言笑着,抓住洛衔霜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的袖子,将就着把人拽到面前。
洛衔霜装着重心不稳顺势坐下,一坐就靠着秦姝言了:“痛死了。”
秦姝言眼里适时产生一点点的鄙夷——就真的一点点,特别特别少。
“得了吧,将军站不稳一拉就摔,那我们大桁可怎么办啊。”秦姝言揽着洛衔霜,分着眼神给曲谱。
洛衔霜歪头去看秦姝言,本来是要随口胡说八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小心灭口”,可是到了最后还是觉得另一句话她更想说一点:“你看它都不看我,我生气了。”
“哎呦还生气呢?”秦姝言闷着笑了好一会儿,说,“看你看你。”
“哼。”
“听一下吗?你自己的曲。”
洛衔霜点着头,很自觉地挪开点距离坐在旁边,看着早就燃着的炭火,上边一壶酒正温着,散漫出浅淡的酒香。
洛衔霜撑着头看秦姝言,后者一边看谱一边弹着,虽然也并不是很流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生疏的秦姝言也胜过洛衔霜几分。
秦姝言慢慢悠悠地弹完了,还是觉着洛衔霜肯定还憋着什么招的,毕竟……早些时候韩蕴来的时候还带了个蛮长的盒子。
洛衔霜却只是伸出手,分明是一副撒娇的姿态,却又像是时刻拿着主动权。秦姝言轻笑一声走过去,坐下时还牵了下洛衔霜的手。
“瞧瞧,我多体贴,直到你起也差不多这时候,专门备了早点。”
秦姝言倒是捧场:“哇——”
这时候可真是刚刚好,奚瑛和王峥都先后起来了,洛衔霜和秦姝言一人招呼一个,让她们都过来。
秦姝言从一看着那桌早点便知道这是四个人的份。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是不在意的,似乎什么事都只是“刚刚好,不早不晚的遇上了”,但其实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少有没考虑过的状况。
一举一动似乎都是设计过的,但又都是带着善意作为出发点,所以每次就算清楚这一点,也只会心生欢喜——这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惦念。
奚瑛早些时候也会推举,说:“这不合礼数的。”
洛衔霜那会儿就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在这宫里不喊娘娘便有礼了?”
奚瑛一愣,随后还是轻松些,笑了笑说:“谢谢。”
秦姝言抿了抿唇,那时候只是道:“人呢,尊重是自己给的。在这立足第一要义永远都是‘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少管那些所谓尊卑礼教,那样活着多累。”
洛衔霜那会儿是怎么一个反应来着?
好想她只是有些许复杂但又觉得理所应当的神色看着秦姝言,最后很平和地勾了下唇角。
这天早上的菜有些甜了,就算秦姝言嗜甜,尝到梅花糕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眉毛拧成了一团。
洛衔霜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很是怀疑地去掰了一小块秦姝言碗里的梅花糕尝尝。
后果当然就是洛衔霜抓着秦姝言的袖子一副“我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缓过劲了她又去瞧旁边一直面不改色的两个人。
秦姝言控诉着:“洛衔霜你自己做的是吧?”
瞧瞧,连名带姓都喊出来了,这得是多震惊又离谱。
洛衔霜也有苦说不出:“不是你们俩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搞得我多自信的。”
王峥无辜:“怪我?我说了太多糖不行的。”
奚瑛无助摊手:“呃我刚喝第一口粥,这个是正常的。”
得了,午膳早些吃吧。
秦姝言缓过来了还是不打击洛衔霜:“就是吧你还多为我考虑的,其实也不难吃。”
洛衔霜一脸嫌弃——对,自我嫌弃。
“得了吧,你脸不要再皱成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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