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忠臣名将

秋夜,暴雨。

还不到宵禁的时候,刑部尚书陈唯府邸。

青绿帷幔后边,未灭的烛光透进些许的微黄。一道影子悄没声息地翻窗而入。

床幔被银白刀锋挑开。

“尚书大人。”

陈唯陡然睁眼:“你是谁?刺杀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人突然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说:“原来您也还记得律法严明,天网恢恢啊?那不知道您记不记得,有另外一句话,叫冤魂索命?”

“你到底是谁?来人呐!”

或许是洛衔霜没刻意安排过,也或许是她说过了怎么死你自己安排,所以这人刺杀也随意些。

“您要不休息一下嗓子吧,没人会应的。至于我吗?从北疆回来的人。”

“你!”

后面的话他是没机会再说出来,也没人能够听见了。

“别的话……留着跟那些人说吧。”

洛衔霜一手撑着桌子,说:“流言……也该起了。”

秦姝言早就摸清楚了,洛衔霜的手段,看起来不讲究什么,实际上那都是别人做过的事被她换了层伪装一笔一笔还回去。

上一次,也是如此。

跟军粮牵扯的几个人,死于中毒。

这一次……死便死了,也还是得那那一年初的流言传回去。

“流言……叛国呗。”

洛衔霜一副局外人语气:“你多睚眦必报啊,秦大小姐。”

秦姝言睨了她一眼,哂笑道:“是啊,彼此彼此。”

洛衔霜笑着,勾着秦姝言的衣领把人拽到面前,眼神牵连暧昧。

“我还是比较怀念以前的你,怎么办呢?”

秦姝言眼神晦暗,就着这个姿势靠近洛衔霜。

秦姝言拨了下秦姝言的下唇,说:“吻着现在的我,念念不忘以前啊?”

洛衔霜静默片刻,似乎是在想怎么回,但她刚刚开口就被秦姝言堵了回去。

“……”

“你故意的啊。”

“是啊。”

洛衔霜不说话了,勾着秦姝言的后颈便凑了上去。

“与外族牵连,总也要证据吧?”

秦姝言翻了页书,说:“这你不必管。”

洛衔霜笑道:“你是越发熟稔了是吧?”

“准你带兵的时候自导自演说人家先动手,不能我无中生有捏造证据了是吧?”

洛衔霜一哽,反应了好一会儿自己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不要脸的事。

还真有。

洛衔霜到现在都能记起来那时候对方震惊又想骂她,忍了好久不敢骂终于骂出来了,被洛衔霜一句“证据呢”堵回去时候的神情。

这么一想两小时突然觉得自己这两年居然比早些时候收敛了好多。

至少不那么无耻了。

——身边的人是跟她越来越像了。

京中一时间流言四起,牵扯出了去岁的一桩连环毒杀的案子。

顾惜文坐在院子里,听手底下的人讲那些传言,一下子就知道那是洛衔霜的手笔了。

“我说为什么那桩案子这么巧,在我入仕正需要功绩的时候。”顾惜文哼笑一声。

“人家都说那时候是北疆将士的冤魂索命,这一遭是陈唯也是错判好人又通敌叛国,逝者不甘呢。”

顾惜文抿着茶,突然笑了,说:“也没错啊。”

“那就这么回话好了。”

顾惜文一听这声音,就立刻垮了脸:“你能不能走点寻常路?”

“本相乐意。”沈斫清拍了拍手,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就看见几发暗箭以很刁钻的角度朝自己来。

另一边呢,顾惜文端着茶杯,带着挑衅一样看过来。

御书房。

皇帝摔了奏折,长宁在边上没说话,听着皇帝骂人。

前面跪着的官员大气不敢出,只能一直低着头。

“朕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说些什么冤魂索命的吗?”

长宁听到这,突然觉得都能连起来了——这一切,看起来是不同的事,一件是洛家,另一桩是秦家,但……都可以是洛衔霜。

这么做……想让秦家翻案啊。

长宁想了想,没说什么,倒是边上何承暄,说:“不妨让宁烟斜去查,上一次不就是他吗?看起来是能力很强的。”

长宁神色一凛,还没说什么就听着顾惜文说:“事关陈年旧案,又是叛国的名声……他一个人怕是不好查吧。”

皇帝冷静些许,说:“秦家的事压着,沈卿,你和宁烟斜一道去查,另外,宁烟斜代刑部尚书。”

“是。”

长宁捻了捻手指,心说倒是毫不意外呢。

不过……这个机会,可以去查何承暄了。

洛衔霜很快便知道消息了,说:“可以让韩宥把我们查的东西告诉顾惜文了。”

秦姝言说:“上次的消息是说洱城守备可以算是根据地了,得让他们合情合理地去查。”

“顾惜文和沈斫清一个比一个的心思重,他们有办法的。”

“不过……猜一猜呢,为什么何承暄会提顾惜文?”洛衔霜绕着斗篷的系带,慢慢悠悠地说。

秦姝言抿了抿唇,虽然觉得不是好消息,还是说:“他怀疑顾惜文了。”

“这一次……要么顾惜文得到信任,沈斫清出点什么事,要么顾惜文选择沈斫清,反而何承暄失势。”

顾惜文接手第三日,刺杀者主动投案,带了从陈唯那得到的下家和信物。

——争了一个从轻发落。

这边结了,顾惜文和沈斫清便顺势去了洱城。

*

另一边顾惜文和沈斫清查得艰难但好歹有进展,可京内,皇帝起了疑心——

为什么这么巧呢,接二连三,关于洛家,关于秦家……关于他做过的事。

洛衔霜其实也有了预料,所以和秦姝言商议着:“如果,皇帝那边起了疑心……”

“他会的。”

洛衔霜顿了顿,说:“不过都这样了,我更好奇秋末围猎,你说,现在五皇子回京了,四皇子长徵是志不在此,但是那位呢?”

“你想干什么?”

“栽赃嫁祸?”洛衔霜说得轻松,就像只是陈述一个在平淡不过的事实。

秦姝言在这一刻,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洛衔霜的手段怎么样,而是想到了方案:“你说,当今圣上,最看不得就还是皇子争劝而一系列大臣站队争储,或者谋权篡位。那顺着来的话,也不错?”

“你可真是,近墨者黑,这种手段。”洛衔霜笑着,说,“不过我真是这么想的,只好委屈一下长知了。”

“为什么是五皇子?”

其实说到这里,秦姝言第一反应是长德。

洛衔霜摊摊手:“他也不无辜,按我的消息,他不是什么善茬,祸……”

洛衔霜赶紧噤了声,但似乎晚了点,坤宁宫门口立刻便有了些动静。

洛衔霜心口一疼。

怕什么来什么。

幸好,别的东西都毁去了。

——不过,密谋的时候被人家听到了也是挺难受的。

片刻之内,坤宁宫被层层围困。

皇帝的动作和神情分明带着怒,也有些许微不可查的无奈无力他把一早截获的一张密信扔在桌上,不知道赢了什么办法,本该空白的纸显出了字迹——秋猎收网。

皇帝闭了闭眼,说不清是不是在回避洛衔霜的视线。洛衔霜视线一落在纸上,便立刻又收回来,只觉得周身的血冷了几分。

秦姝言也不自觉指尖发麻,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洛衔霜,不自觉想起来,奚瑛离开太久了。

她们在错愕担心里,听见皇帝说:“后宫不得干政,你明不明白!”

洛衔霜也不忙着回,只是站起来,红色的衣衫没能让她的眉眼有分毫缓和,倒是显得冷漠而带着恨。

“嗯,辰妃……季语山不就是这么死的吗?”洛衔霜语气很淡,每一个字都在刺着皇帝

皇帝沉默了一瞬,说:“那不是朕做的。”

“嗯,不是你,那别的人呢?那些一心为国,尚有家室的将士们呢?他们凭什么就该死在那吗!”洛衔霜语气陡然尖锐不少,甚至看着皇帝的神情,情绪上来直接砸了手里的瓷杯。

皇帝说起这事便语塞,目光转向一边的秦姝言——她也还是站着,只是目光半垂,显得要温和些许——这也只是皇帝看不清她的眼神才有的错觉而已。

洛衔霜看着皇帝,不着痕迹往旁边站了些,恰好挡住了秦姝言。洛衔霜语气很凉,像是冬月的冰雪:“洛家的事向来不掺无辜之人,这与她无关,何必牵扯别人。”

皇帝本来便气极,语气里都是不可抑制的愠怒:“可是功高盖主,你要我怎么信他们?你不明白,在这个位置上……”

“可你大概也不知道,那一仗是他最后一仗了。很早很早以前,他们每一个人都跟我说为将者,切忌功高盖主拥兵自重,所以他察觉你的疑心就决定好了了,赢了那一场就告老还乡,甚至辞呈都写好了!”

“……”

洛衔霜察觉秦姝言要说话,赶紧接着打断:“是!历来名将,有军功者,得民心者,有几个能够全身而退等到还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信一下这几个一路陪你走过来的人呢?”

洛衔霜眼里带着红,分明要哽咽了,却突然又笑了起来,无望,却也讽刺:“因为你的皇位里,有他们的功吗?”

“洛衔霜!”

洛衔霜点点头:“嗯,说吧,我听着呢。或者你看不惯,也下令除了我,又不差这一个人了。”

皇帝站了会儿,拂袖转身便走。

……

“皇后失仪,忤逆圣上,禁足坤宁宫。”

秦姝言看皇帝一走便抓住了洛衔霜的手,说:“你……故意激他啊?”

“嗯。”洛衔霜平复一下情绪,又坐了下来,说,“不如直接挑明了,反正……他不会,至少不会让我死在皇城,那就真的说不清了。”

“你啊……”秦姝言换了个杯子给两人倒茶,一边抿一边说,“不管怎么样,这样了反而要轻松点。”

“是啊。”

而且,至少这件事落在我们,不会影响到前朝那两个人,也不耽误什么。

算是有利有弊,就是说不上是利大于弊或者反之了。

不过……

在皇帝走后,洛衔霜和秦姝言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姑娘,此后,一帆风顺,一举凌鸿鹄。”

往后便没了声,洛衔霜紧紧握着秦姝言,秦姝言咬着下唇,就算是哭也没什么声音。

洛衔霜没说话,松开一直捂着秦姝言耳朵的手,转而把秦姝言揽进怀中,轻声说:“至少,是服毒自杀,板子还没开始。”

秦姝言点头,说:“我知道,就是……”

就是,如果我自己去,就不会这样了,如果……如果没有在这个时候……

洛衔霜轻轻吻了吻秦姝言的额头,说:“不怪你,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

到底清闲些,冬天很快便过了。

洛衔霜正笼着被子看书,突然听秦姝言说:“最新的消息,三日前,沈斫清点了洱城外,何承暄的私营——呃,他报的是土匪窝。”

秦姝言说着,面上带了几分笑。洛衔霜瞥了她一眼,笑说:“还笑,消息这么灵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不是被禁足是直接和外界联系了呢。”

“总是要会冒险的嘛,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秦姝言坐下,抢了洛衔霜一半被子,嘟嘟囔囔,“开年了都,怎么还怎么冷。”

“冷你就抢我被子啊?”洛衔霜笑着,又拉了点过来。

“你就不能坐过来一点吗?”

洛衔霜气笑了,说:“你后来居上鸠占鹊巢啊。”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洛衔霜抿了抿嘴,面上不情不愿地靠在秦姝言怀里。

另外一边,洱城。

沈斫清撑着身子看顾惜文提着酒来。

“上来坐会儿啊?”

顾惜文看着他,笑了笑,故意说:“不,高处不胜寒。”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顾惜文的眼里出现了几分惆怅,但夜色太过深重了,所以顾惜文没有察觉出来。

下一刻,顾惜文就看着沈斫清的剑朝自己飞过来。

“你幼稚不幼稚?”

沈斫清笑着,看顾惜文眼里满是笑就知道自己诡计得逞了:“那尚书大人愿意帮我把剑送上来吗?”

“……”

沈斫清抬起头,抓住了顾惜文的手。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顾惜文还是觉出来沈斫清有些许的伤感,难得一次,顾惜文回握住了沈斫清的手。

沈斫清笑了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也不差。

至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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