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是眉峰聚·贰

“岑掌门,劳烦您看看,我阿姐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有,她怎么还不醒?”

田汌立在田皎床边,十分焦急地说道。他阿姐的脖子上有一条扭曲着的黑色印记,像活物似的,慢慢收缩得越来越小,但总也不消。不知道田皎高烧不退也未清醒过来是不是这个原因。

岑钟看了一眼,道:“唔,是被那伶人留下来的。”

田汌当时稀里糊涂就昏了过去,也不知道袭击自己的人是谁,再加上缺席了重要的后半段,因此十分迷茫:“伶人?什么伶人?”

岑钟淡淡道:“就是你阿姐身上的那副白骨。”

此话一出,田汌好端端一个美男子直嘬牙花子,脸都皱到一起去了,显然被恶心得厉害,“这这这这!活着的时候做尽坏事就算了,死了还连累我姐!真是操他——”

岑钟瞥了他一眼,田汌立马察觉到自己放肆了,闭上了嘴。

岑钟跟已经去世的田家老爷在边境线上,有过指甲盖儿大小的一面之缘。老爷跟外面人不敢泄露“仙门秘辛”,但是在自个儿家门里那可就敞开了肚皮吹了,什么同骑过一匹马啦、请他吃过饭啦、看过岑掌门杀人啦……诸如此类。

虽然实际情况是岑钟根本不需要骑马,体质原因也让他经常懒得吃饭,至于杀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岑掌门就是奉着祖师定的规矩,去边境线上溜达的,规矩嘛,人到意思到就成了,偷渡来偷渡去的小毛贼还得吃饭呢,他们活着就怪不容易的了,这哪儿轮得着岑掌门出剑?

然而“长在深闺里”的田汌哪里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老爹跟平川有什么情比金坚的莫逆情意,这才给平川写了封信。

说实话,荒山野岭里的岑钟能收到这封信实在纯属偶然,而且还十分惊奇,但看那信措辞悲惨中透着亲密,亲密中透着信任,透过笔墨都能看到涕泪横流,再加上岑奚这孩子实在不能再宅在山里了,于是才派他出来走这么一遭。

等真正见到了岑钟,岑钟还没说两句话,田汌就发觉了自己的判断有误。

可是岑掌门脾气不好归不好,也不至于跟普通人置气,生怕出气粗点儿了把他们吓死,于是他轻声细语道:“你说这伶人也真是傻,怎么放过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田汌面色红了又紫紫了又青,终于把气性憋了回去,道:“这是怎么个意思?这几个月里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又搞得几乎全城的人给他陪葬,您还替他说话?”

岑钟奇怪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我没有在替他说话啊。我说的是事实,这么说吧,如果不是他,你姐姐早就被烧死了。”

田汌没忍住“嘁”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您在那儿,其他人不也是一个都没被烧死?”

“事发突然,我并不知道你姐姐被拖到了山上,所以我不会给她庇护。”

“这……不可能吧?”

岑钟道:“看来你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田汌茫然地摇摇头,“我真不知道,请您赐教。包括整个事件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岑钟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为谁感到不值,他道:“这次城中的事件,是外族为了魂相试验而进行的行动,游一道当年为病人实施魂术是否被他人授意尚不可知,但结果却引起了别有用心者的注意。

“魂相试验最为困难,一开始便是在当年被游一道动过刀子的人中下手,全部失败,且尸体出现异常的腐臭,引起了不寻常的关注。

“但他们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他们此次前来,原本就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人。既然人人都要呼吸,那么优伶的香粉足以扫平一切障碍。但照我猜测,那伶人与你姐姐应当是旧识,他既然是整场事件的核心人物,想必以牺牲为筹码提出了什么要求,大概是保田皎一人平安,然后怕你阿姐无依无靠,最后顺带着也捎上了你,把你关到别的地方,让你逃过一劫。”

“停停停!等一下!”田汌觉得自己简直在听天方夜谭,他努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捋得清楚一些,“你怎么知道他是要保我阿姐?也许他是想要以我阿姐为人质逃走呢?”

“这样说吧,优伶的意识在皮囊间转换时是有距离限制的,当时田皎已经被拖出了绿焰的影响范围,那很远了。但是却没有脱离那个女孩火法的范围,从屠宰场瞬移到你阿姐所在的地点,需要极大地透支灵力、压迫身体,这也是为什么找到他的时候,他全身的骨骼都碎成了粉末。”

“也许是被烧的呢?是被烧的吧!温度太高,骨头就碎了!”

岑钟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不想承认是他救了你阿姐呢?”

“我为什么要承认!”田汌睁大眼睛道,“他是个坏人啊!是凶手!那天晚上还在我门口唱歌,想必是在想怎么对我下手,他想杀了我!你说什么他是想放我一马,有哪怕一丁点的根据吗?!”

岑钟此人,平生最看不得别人歇斯底里,他微微低了头,不去看田汌可笑的丑态,道:“如果我告诉你,他那天原本是想杀了你,最后却决定放过你呢?毕竟只要杀了你,就不会有人再怀疑到田皎身上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去多提要求,把自己的性命都压上。”

“我听不懂,我姐又没有被游神医动过刀子,她怎么会被盯上,我才是那个被盯上的人好吗?!”

岑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吗?”

“自然了!我刚出生就遇上了那场蔓延的怪病,跟我爹一起,被游神医救回来的。你问问我身边的人,是不是这样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去望屋子里的老嬷嬷们,老嬷嬷们也道:“是啊,是少爷生了病的!”

“可是你的魂相是完整的。”岑钟道,“你姐姐的魂相才只剩了一半。”

田汌愣了片刻,干笑两声,“怎么可能呢……您是不是搞错了?”

可是面前这位可是岑钟,怎么会搞错呢?

“优伶最后降下的那场香粉,有个名字,叫‘美人怜’,只要一点点粉末,就能迷人心智。但彻底改变这么多人的记忆,是很难的,想必他也花了不少功夫。”

这时,屋子里一个老嬷嬷开口道:“神仙,我也不是想冒犯我家大小姐,但是那些出事儿的孩子,哪个模样不是一等一的好,我家大小姐虽然模样乖巧,但也实在跟他们不在一条线儿上啊。”

“魂相轻薄之人,不管男女,大多样貌极美,这跟你说的也对得上。”岑钟沉默片刻,问道:“田皎和田汌幼时,有无同时生过一场大病?”

老嬷嬷立刻说道:“还真是有!真是吓死人,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吧,俩孩子同时发高烧、起疹子,后来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倒是都自个儿好了。”

“这就对了。那应当是优伶的把戏。”岑钟道,“优伶最擅长的就是人脸人皮那一套,想要改了你二人相貌,不是难事。”

“这这这……”田汌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我听人说,你假装自己身死之前,找人帮你做了一张假面?”

田汌喃喃道:“没错。”

“那人是谁?”

“就是我姐姐房里的仆人,我爹刚把他带回来,好像是叫……田什么,田什么三?也就是把我姐从火场里救——”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岑钟,“就是他?”

岑钟点头道:“就是他。”

“怎么会这样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会是我阿姐的旧识?”

“伶人换一张脸,再容易不过了。”岑钟道,“不过,即使是真面目,你阿姐也未必认得出他吧。如果两个人真的那么熟,他何必靠着连话都说不着的假身份接近你阿姐呢。”

“这真是……”田汌一时语塞,又走回床边,在田皎床头呆坐半晌,伸出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喃喃道:“好像不大烧了。”

可是那道丑陋的黑色印记却依然存在,虽然已经缩得很小很小了,但在田皎白皙的脖颈上,还是显得有些刺眼。田汌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那道印记,并没有什么别的触感,除了颜色丑陋,竟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他道:“留着这东西,我阿姐以后可就不好嫁出去啦。”

黑色印记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努力地再次缩小了一圈,可惜还是不如意。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岑钟道:“留着它,也许还能帮你阿姐辟邪护佑,但是也不是不能拿掉——”

“留着吧。”田汌突然道,“那人被烧死的时候都能护我姐周全,应该还挺靠谱的。”

岑钟没有说话。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我屋子的门口哼歌呢?”田汌忽然想起了这回事,疑惑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他跟你阿姐的秘密吧。”

明天来一个优伶番外,本卷就结束了,进入下一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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