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入谷

“这是被人用灵力维持起来的。”

祁戈咋舌,这么大一片区域,用灵力维持,一年四季一天不缺,那人是怪物吧?

念头一闪而过,闪过之后祁戈才想起来,可不是么,圣子谷里关着的异人们总不能以常理看待之。

自己与岑奚此刻正在这座森林的外围,只要一步踏进去,谷内的人自然可以察觉到,如果闹出点什么动静,就不好收场了。

祁戈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尤其是在看到如此广阔辽远的葱绿景象之后,让她做,她是万万做不来,顶多一把火把这里给烧了,而且还得依靠自然风力。

“所以这次来,能低调就低调,最好是提溜到了颜淙就立刻跑,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祁戈满脸严肃道。

岑奚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表示跟着她干。

于是祁戈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手心朝上。岑奚不解,“嗯?要什么?”

祁戈道:“风娘的令牌啊。”

岑奚后退一步,“可是令牌只有一块。”

祁戈理直气壮道:“我知道,所以快点给我。”

岑奚微眯起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祁戈被这么一盯,立时心虚起来,解释道:“你看,风娘跟我说的是谷里的人们这儿都有点问题。”她一面说,一面敲了敲自己的头,“也许他们不认人脸,只认这令牌也说不定,所以我拿着进去,是不会被发现的。”

她在一句话里,偷偷地把叙述从可能变成了肯定,岑奚假装没听出来,道:“那要是被发现了呢?”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在我踏进森林的时候也许就会有什么异常,那你跟进来也不迟。”

祁戈之前做事,从来没跟别人这样商量过,甩脱就甩脱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清净。好不容易服一次软,就觉得自己十分苦口婆心,但是也没法子,岑奚这小孩被伤了心之后可真是太可怜了。她双目“虔诚”盯着岑奚,良久,岑奚才犹疑地点了点头,让出一步道:“行,先看看吧。”

祁戈眼巴巴地望着他把那块令牌从袖子里摸出来,只觉十分来之不易,双手捧着去接,眼看要碰到,岑奚又一把缩了回去。

祁戈呛住一口气,抬头问道:“又怎么了?”

只见岑奚十分怀疑地盯着她,“不骗我?”

祁戈登时“泪眼婆娑”,不知自己在这名少年心中究竟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坏印象,她再三保证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岑奚才把令牌递给她。

站在森林边缘,祁戈回头望了他一眼,只见岑奚站在雪中,跟个冰雪雕就的玉人儿似的,身后就是茫茫无际涯的荒原,他正拢着袖子注视着她。

祁戈不自觉地清了清喉咙,本来还不紧张,觉得没什么,但被这么一凝视,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大对劲。

于是她站在边缘线,向前迈了一步,同手同脚。

一步踏进森林里,抬眼望了望,深深的林中寂静无声,只余虫鸣。

没有异常,连鸟雀都未曾惊起。祁戈又向内走了两步,转过身,道:“在这儿等我出来。”

岑奚点点头。

祁戈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这才向林深处头也不回地走去。她还是有些心虚的,方才对岑奚说的那番话,乍听十分有理,但如果这林子的造物者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进去呢,或者里面的那些人一寻思,觉得不能打草惊蛇,专门来一出瓮中捉鳖呢。

当然,祁戈才不想做那个鳖。

复又行了一段路,巨木参天,把本就阴沉的天色遮掩得什么都不剩,一丝光都漏不下来。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准方向就十分难了。

祁戈思忖片刻,找准一株古木,轻巧地飞身上述,脚踩上顶部的树枝,拨开层层叠叠茂密的树冠,立了上去。

伫立远望,霎时只觉天高云阔,远远的来处一片惨淡的灰云,冰雪凝到天际,似是把厚重的云都拽向了广阔的地面,一片壮阔之景。可森林的中心,却是阳光挥洒,想来那里便是圣子谷。

找定了方向,祁戈也不再下去,脚踩树冠前进,迅速逼近圣子谷。

“啾啾。”

如此高处,除了鹰隼,怎么还会有寻常鸟雀?祁戈四下一望,只见一只背羽漆黑,肚皮却软白的龙雀正在绕着她打转。

见她发现了自己,龙雀十分兴奋,“啾啾啾啾”叫个不停。

祁戈弯起一根手指,龙雀便毫不见外地站了上去。

森林之外的岑奚十分无语,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

龙雀忽然跳了起来,飞得离她远远的,连看都不再看她。

祁戈愣了一下,伸出手,手心向上,可龙雀一点反应都没有,站在不远不近的一根挑起的树枝上,顾自扭头梳理羽毛。

心中大概猜到了什么,祁戈便不再去管它,继续向前,龙雀便在后远远地跟着。

没过多久,树木渐渐低矮下来,她重新落回地面上,越向前走,林子便越稀疏,到了后来,已经一棵树苗都不剩了,只剩下一些夹道的花,看不出品种,大朵大朵十分艳丽。

祁戈心中有了准备,然而,又走了很久,仍然没有任何标识证明此处就是圣子谷,外来者尽快往回走不要羊入虎口之类的话更是没有。

不过,界碑虽没有,却意外地见到了人。一名妇人正在晾晒衣裳,见有生人来,她也不惊奇,更没有阻拦,祁戈已经绕到了她的背后,她依然目不斜视,好像她手中那些大红大紫十分热闹的衣裳比什么都重要似的。

没有办法,见她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祁戈只得再从她背后绕出来,站到她的正面,道:“请问——”

妇人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十分生动的脸,上面生着一些细小的雀斑,虽然五官个个都称不上惊艳,但放在一起,就好像可以凑出世上所有的表情,所有的表情,不管是惊惧、狂喜、怨恨,放在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都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的。

好想一直看着她。

想看着她把世上所有的情绪都演一遍。

这想法甫一出来,祁戈自己就被吓了一跳,这念头就像是自己蹦出来的一样,击在了她脑袋里的一根弦上。

她止住了自己想要后退一步的脚,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那妇人却略带抱怨道:“你挡住阳光了。”

祁戈一看,果然,自己向前迈了一步之后,将她晾衣绳上的光挡住了一些。毕竟自己是客,还算是要客气一点,于是她随和地向后退了一步,继续问道:“请问,圣子谷的入口在哪里?”

妇人笑道:“你已是在谷中了。”

“已在谷中?”祁戈不解,“但是有人告诉我,进谷之前,会看到一块界碑,上面写着‘圣子谷’三个大字。”

“不错。”妇人应道,随即伸出一根青葱似的手指,转过身,指向更向前的地方,说道:“界碑现在已经被移到了那里。”

祁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山,山的背阴面,“圣子谷”三个血红的大字赫然其上。

这可是山啊,上面还贴满了各类符咒,想来是起镇压和结界作用的,怎的说搬走就搬走了?

于是祁戈问道:“为何要移动这界碑?”

妇人道:“也是近几天的事儿,这不是春天到了吗,我想把我的衣裳们都晒一晒,不然要长虫的,可是我们这个地方,什么都好,就是阳光少。好不容易照进来点阳光,还要被这山挡住一半,实在是烦人,于是我便叫我儿子来把它挪个地方。反正平日里咱们这谷中也无人来访,什么界碑不界碑的,都没用。”

她说到此处,才想起来似的,冲祁戈笑道:“不知姑娘又是来做什么的?”

祁戈摸出了风娘的令牌,在那妇人面前晃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来视察的。”

“呦,那可真是怠慢了。”妇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接过令牌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才把令牌双手还给祁戈,语气立马变了,道:“您快往里边请,我们憋了——不对,我们保持了挺长时间的,谷里都没惹事儿,就等着来人视察呢。”

祁戈:“……”界碑都移了地方了,还管这叫没惹事儿呢?

她说着,连自己心爱的衣裳都不管了,殷勤地弯着腰,把祁戈往里领。

她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姓柳,您叫我小梅就是。”

“您比我大,还是叫您梅姐吧。姓柳名梅,真是个好名字。”

不知雪族的人平时都是如何给这些人灌输阶级思想的,祁戈还没说几句话,柳梅竟感动得要落下泪来,十分感激地望着祁戈。

不过这人可真是奇怪,上一秒泪珠已经盈睫了,下一秒转过身去,又恢复了语速极快的巴结常态。

“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大家都讨厌我这名字呢,说跟大承人太像了,丢我们雪族的脸。可是您给评评理,我的名字又不是自己取的,是外面那些人们随意给的,却又怪在了我的头上,多不公平!”她虽说要让祁戈评评理,但却没给祁戈插嘴的时间,又飞快地转了话题,“您打算在这儿住几天?……哦,才三天啊,不打紧,欢迎您常来。我这就把其他人都叫出来。”

祁戈一听大事不妙,当即叫道:“梅姐!”

柳梅回过头来。

祁戈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像是丝毫不着急似的,压低声音尽量显得有些威严,状似体贴道:“不必不必,不必麻烦大家,我就随意转一转,就不麻烦你挨家挨户地去叫人了。”

梅姐冲她一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祁戈正要再劝,就听柳梅大声吼道:“张二三、李二四、王二五、赵二奎……钱二麻子!都给我出来!贵客到了!”

这一声可谓是山崩地裂,飞沙走石,想听不到都难,祁戈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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