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柳兰湘听。
旁边的莺儿听的紧张极了,时不时的倒吸一口凉气,那副表情简直像是在听鬼故事一般。
良久过后,柳兰湘和莺儿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发表了看法。
“姑母太棒了。”
“姑小姐是不是疯了?”
柳兰湘瞪着莺儿,不服气的说道:“不许你这样说姑母,她很勇敢。是吴家那个男人对不起她,她离开那种宠妾灭妻的男人,做的很对。”
“可是,姑小姐为什么不回家来?为什么要逃跑?”莺儿也很不服气,嘀咕道。
“回家来?我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她和离后回家,柳家能容的下她?姑母当初若是回了柳家,等待她的就两个下场,要么柳家去哄着吴家再把姑母塞回去,要么就是等着被我爹再次的嫁出去。这两个结果哪个是好的?既然明知回家是火坑,为什么还要跳?我倒是觉得姑母特别勇敢,敢于跳出牢笼,自己出去闯一番天地。”
柳兰湘在听完小鱼说完姑母的事迹后,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母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她自问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未必有那个勇气去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所以也就显得姑母格外的勇敢坚毅。
莺儿和小鱼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担心,她们是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的,所以才更害怕小姐会向她姑母有样学样,如果真是如此,柳家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莺儿对小鱼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说,你勾起来了小姐的歪心思,你负责平息下去。
小鱼读懂了莺儿的意思,气的直瞪眼——明明是你们要我去打听的,我将打听出来的话如实说给你们听,怎么反倒怪了我?
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小鱼还是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个说辞,来告诉小姐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小姐,其实当年姑小姐逃走一事,还有别的说法,而且传的还颇广。”小鱼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件事,赶忙说道。
“什么说法?快告诉我。”柳兰湘又被提起了兴致,急不可待的问道。
小鱼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当年姑小姐死活要与吴家的公子和离,甚至到了动刀子的地步,她用最快的速度与吴公子办妥了和离,拿着嫁妆当天就跑了。对此,很多人都说姑小姐是早就有了一个相好的,她急着与相好的男人拿钱双宿双飞,所以才……”
“谁说的,污蔑我姑母名声,让我听到撕了他的嘴。”柳兰湘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小鱼的话。
“一开始好像是吴家那边传出来的,而且传的像模像样,为了这事吴家老爷还跑来咱们柳家兴师问罪过,追问姑小姐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那个人是谁?他们甚至还怀疑咱们柳家在包庇姑小姐,姑小姐也不是真的失踪,是柳家人做戏给他们看呢。这事闹了好一阵子,据说扬州城传的沸沸扬扬,好多人都信以为真,对咱们柳家指指点点,气的老爷大病了一场。不过吴家也没什么证据,闹了一场后,也就不了了之。”小鱼将自己打听来的另一个消息说了出来。
柳兰湘听后气的直跺脚,骂骂咧咧道:“吴家人真是无耻,这是赤/裸裸的诽谤。明明是他们家的儿子不做人事,居然妄图把脏水泼到姑母身上,厚颜无耻,道德败坏,我相信姑母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莺儿讷讷的开口道:“小姐,恕我多一句嘴,您怎么就能那么肯定这个消息是谣言呢?或许,姑小姐真的有一位相好的呢?”
心直口快的莺儿声音越来越低,小鱼在一旁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两人一齐看着柳兰湘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小姐,莺儿不是故意说姑小姐坏话的,您别生气。”小鱼赶紧替好姐妹打圆场。
莺儿也吓得变了脸色,道歉道:“对不住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无论柳芸曾经做过什么,都是主子,是她们小姐的亲姑姑。她们只不过是下人,如此非议主子,实属大忌,就算小姐平日里对她们宽容,她们也不该如此的得意忘形。
柳兰湘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古怪的看着两个丫鬟,问道:“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个传闻是真的?姑母怎么就不能因为对柳家和吴家感到失望,出去自谋生路呢?”
莺儿哪里敢再吱声,和小鱼面面相觑,一看就是满肚子的话却不敢说。
“说吧,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放心,我不生气。”柳兰湘笑着安抚道。
或许是因为两个丫鬟从小和柳兰湘一起长大,深知她的为人,竟然真的大着胆子说道:“我就是觉得一个女子孤身出去闯荡,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姑小姐身边有银子傍身也有丫鬟服侍,但还是不太可能。毕竟女子在没有家人的陪同下,独自出城的情况都很小。可若是有相好的男子相伴左右,就合情合理了。”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孤身出门?我一直很好奇这个观点是哪里来的?简直错的离谱。女子和男子一样,也是活生生的人,男子能做的事怎么我们一做就跟犯了死罪一样?我们凭什么不能出去闯荡,凭什么就得被困在后宅这片一角四方的地方,事事听男人的话,由着他们来决定我们的一生?”柳兰湘一边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一边挥舞着手臂,慷慨陈词。
莺儿和小鱼对视一眼,一齐说道:“可是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啊。”
“那么自古以来这些规矩就是错的,就是对女子极大的不公。”柳兰湘眼睛亮的可怕,声调拔高,说出的话没有半分的犹豫和迟疑,有的只是对世俗的不认同和对女子承受不公待遇的抗议。
莺儿知道小姐的“老毛病”又犯了,可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便对向来能言会道的小鱼使了个眼色。
小鱼觉得在这种时候不能和柳兰湘硬碰硬,她越是告诉小姐“你说的不对”,恐怕小姐越是起劲儿,要不,吓唬吓唬?
“小姐,纵使您说的是对的,但您的观点真的没有人赞同啊,这个世上就是男人为天男人为尊,女人依附男人过活。如果您不遵守这个规矩,是会吃很多苦头的,就像姑小姐一般。”
柳兰湘狐疑的看着小鱼,反问:“你怎么知道姑母吃了很多苦头?听说姑母的生意做的很大,如果你说的是做生意而吃的苦头,这不算什么,男人做生意不吃苦头吗?靠着自己的本事和双手自食其力,我不觉得算吃苦。”
小鱼惊讶的看着柳兰湘,似是觉得小姐居然没有懂她的意思这件事很不可思议,惊呼道:“姑小姐二十年不能回家,婆家娘家都不要她,这还不算是天大的苦头。”
柳兰湘面色古怪的看着小鱼,她想说的是,像柳家这样的娘家、吴家这样的婆家,不能回来有什么好值得可惜的,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一辈子,那才叫吃苦头呢。
不过柳兰湘终究没有说出口,有些观点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实在没必要去说服别人。
过了一会儿,她才闷声问道:“既然父亲二十年不许姑母回家,甚至当姑母死了,怎地突然就同意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父亲那个人无利不起早,一定是姑母生意做得大,让父亲觉得有利可图,才不得不妥协退让,毕竟这些年柳家的生意越做越差,都赚不到什么钱。
这个消息小鱼也打听出来了,她赶忙说道:“姑小姐这些年一直在幽州生活,听说幽州地处边境,民风开放,就连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姑小姐的生意做的很大,赚了很多钱。去年幽州及附近的几个城镇闹灾,边境又不太平,百姓们颗粒无收没有饭吃,饿死了很多的人,还出现了大量的乞丐流民。姑小姐就主动站出来号召幽州有实力的富商们捐款捐物,救济灾民,帮朝廷解决了燃眉之急。宫里的太后娘娘非常欣赏能干的女子,竟然让皇帝颁布圣旨表彰了姑小姐,还给小姐封了一个三等的诰命,一是嘉奖姑小姐的贡献,二是激励其他富商也为朝廷出一份力。小姐有了诰命在身,就相当于男子有了官职,如果她要回家探亲,老爷自然不敢不答应。于是几个月前姑小姐就传信过来,她要回家来看看。”
听了小鱼的话后,柳兰湘眼睛都亮了,兴奋的直搓手,不停的嘀咕道:“姑母真是了不起,不仅生意做的那么大,还有一颗爱民的怜悯之心,这一点就连多少男人都做不到呢。看吧,就连太后娘娘都喜欢能干的女子,褒奖了姑母呢。我就说女子若是能干,一定远超大部分的男子。至少姑母就比父亲强多了,如果柳家的生意交给姑母来做,也不至于年年赔钱了……”
当晚,柳兰湘心里一直想着姑母回乡一事,竟是连最喜欢的话本子都看不进去了,不时的追问守夜的小鱼,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消息没告诉她。
“小姐,老爷和少爷他们让你少接触姑小姐。”小鱼实在没忍住,出声提醒道。
柳兰湘冷哼一声,一副“你听他们的呢”的表情。
最后还是在小鱼的一再催促下,柳兰湘才恋恋不舍的洗漱脱衣钻被窝,小鱼将蜡烛吹灭,房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柳兰湘在漆黑的房间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向往的说道:“如果我是姑母的女儿就好了,小鱼,你说如果我执意要和姑母走,她会带我走去幽州吗,会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小鱼轻笑出声,道:“姑小姐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是老爷夫人和少爷一定是不许的。”她停顿了一下,才又再次开口道:“我听说,家里已经在为您说婆家了。最迟明年,您就得出嫁了。”
“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想离开的呀。”柳兰湘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听从父母和兄长的安排嫁人。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婚事上他们一定会坑我的。”
小鱼听后愣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小姐多心了,老爷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他们是您的亲人,怎么可能坑您?何况您嫁的不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就算老爷少爷为人自私自利了一些,但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们反而会帮您找个好婆家,这样对咱们柳家也有好处不是吗?”
“哼,他们自然会为我好好找个婆家,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可是一件能卖得上价格的货物。”柳兰湘冷哼一声,自嘲道:“但什么才是好婆家呢?可能在父亲和兄长眼中,对方要么有钱要么有势,如此便是好丈夫,至于这个男人是人是鬼、是阿猫还是阿狗,都无所谓的。”
“小姐……”小鱼想开口安慰几句,但是在喊出一个称呼后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因为就连她都无比的清楚,小姐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老爷和少爷真的就是这样的人。
小鱼怜悯的看着将头埋在被子里的柳兰湘,半天竟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来。
夜,更静了,隐隐中,似乎有谁的啜泣声闷闷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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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能干的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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