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两点半,方辰凌溜进教学楼时,几个班委还在二班教室里布置。
“方辰凌?”文艺委员站在被艺术字和花边环绕的黑板前,拿着描边的粉笔,看见她有点意外。
“我…来拿点东西。”她低声解释,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从桌肚里摸出那本忘带的历史作业,迅速塞进书包,几乎是逃离了教室。
她想过让来开家长会的妈妈顺手带回去。可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按了回去——这种请求只会引爆新一轮的争吵。
猜都能猜到,那随之而来的“连作业都能忘在学校?你心思还在学习上吗?”的连环质问。
为免节外生枝,她宁可自己多跑一趟。
她不敢直接回家,怕在路口撞见前来开家长会的母亲。
于是离开教学楼,拐进了实验楼,那里空无一人。她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下。
学校规定,家长会期间校门关闭,防止外来人员随意进出,她只能等家长会结束再走了。
与此同时,许温澜和母亲走进了校园。
“澜澜,你去之前说的那个空教室等我”,妈妈拎起她的书包,往她肩头一挂,“等开完会,我们就去书店。”
“好。”许温澜背上书包,在楼梯口和妈妈分开,径直上了顶楼。
顶层的走廊寂静无人,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她推开一间虚掩着门的空教室,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摊开了英语笔记。楼下的喧嚣远去,只剩下掠过耳边的风声。
几分钟后,隐约的铃声在教学楼里回荡。
而不远处的校图书馆里,露攸宁正对着一本地理材料勾画重点。
她家离学校近得很,也就习惯了周末来这,比家里清净。
她抬眼看向挂钟——2:55。她得在家长会结束前把这一章内容啃完。
另一头,一楼的二班教室里,家长们已陆续坐定。
杭越母亲坐在女儿位子上,视线掠过一张张周围的课桌,停在那张写有“许温澜”的姓名贴上。
她想起女儿念叨过几次的这个名字,便侧过脸,朝过道对面的那位温和女士笑了笑。
“您就是温澜妈妈吧?”她带着点初次搭话的试探,“常听我们家越越提起,说温澜在学校很照顾她。”
许妈妈略显诧异,随即含笑点头:“是孩子们自己投缘,杭越又活泼懂事。她们能相互照应,我们看着也欣慰。”
话音才落,班主任黎尹便踩着下午三点的铃声踏进教室。
会议按流程展开,分析成绩、强调文科重点、展望下一阶段的教学规划……窗外的日头,在平稳的讲述声里逐渐偏西。
会议结束的喧哗从教学楼传来。
方辰凌连忙从实验楼出来,沿着教学楼外侧、那条学生们常用来背书的路径,步履匆匆,只想赶紧离开。
就在经过二班的教室窗户时,她下意识朝里瞥了一眼——母亲和黎老师站在讲台边。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母亲伸手拿起了放在讲台上的手提包。
这个动作让方辰凌心里一紧。完了,她们聊完了,妈妈马上要出来了!
这条路上没有任何岔道,如果继续往前走,极有可能在主道路处,和刚出来的母亲迎面撞上。
情急之下,她本能地蹲下身,借着窗下低矮灌木丛的遮掩,小心挪到了窗户正下方,屏住了呼吸。
她刚藏匿好,母亲的声音便隔着大开的玻璃窗,清晰地砸进她耳朵里:
“黎老师,不瞒您说,看她这次成绩,我心里真是……太失望。”
“我们也不要求她非得跟班里前几名那些孩子比,但至少,要对得起自己吧?可她尽喜欢琢磨些破画。”
这番话像个实心的秤砣,直拽着她往下坠。
“这排名表我看了,比起上次小考,期中考进步的同学比比皆是。大家同在一个班里听课,人家就把心思用在了正道上。”
母亲的声音里积蓄着疲惫,最后化为一句冰冷的判决,“她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们真的……看不到一点希望了。”
最后几个字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原来在妈妈眼里,她的努力,只换来了这么个结论。
一种巨大的委屈和无人理解的孤独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有些脱力。
“您别太着急,辰凌是个有想法的孩子……”黎老师劝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但后面的话,方辰凌已经听不清了。
她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趁着班主任说话的空隙,站起身,低着头,几乎逃跑一样,冲向了远处车棚旁那片空地。
刚转过墙角,确认四下无人,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却只化作小声的抽泣。
心被委屈和无望紧紧攥住,她扶着墙壁,肩膀不住颤抖着。
斜阳又偏移了几分,将窗框的影子拉得更长。四点三十五分,露攸宁把最后一句笔记批注完毕,利落地合上了地理图册。
这个点,家长会应该散场了。她将文具收进笔袋,挎上书包朝外走去——得去车棚取自行车了。
她沿着教学楼后方那条通往车棚的小径走去,却在拐过墙角时停住了脚步。
前方的空地那,一个肩头轻微起伏着的背影,异常熟悉。
这是方辰凌?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轻轻唤了一声:“方辰凌?”
对方的身子骤然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连细微的颤抖都停止了。
她没回头,只飞快地用手腕擦了下脸,脖颈梗着,仿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露攸宁在她身后一步远的位置站定,看着眼前这个紧绷的脊背,把那句“你怎么了”在心头掂了掂,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教学楼门口,许温澜看着母亲和黎老师道别后朝自己走来。
“澜澜,洗手间在哪儿?”妈妈问。
“这边的走廊尽头。”她抬手指了个方向。
待母亲转身离开,许温澜退开几步,避开了教室门口零散的家长。她不喜欢这种寒暄的场合,便朝更安静的拐角处走去。
绕过墙角,远处空地边的两个人影便将她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怎么有些眼熟……看那轮廓,好像是露攸宁和...方辰凌?她们在那儿干什么?
她朝那个方向走近了几步,模糊的人影略微清晰了些,的确是她们。
也正在这时,一阵压抑过的细碎哭声隐约传至她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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