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抽丝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扶疏头一回一个人看云谏的信,还是在云谏自己看之前。云谏从前在江湖上有许多认识的人,他们经常写信,特别是在每年春天到来,当山路可以通行的时候,总有许多信会被送到云谏手里。

云谏并不会将那些信保存着,在大多数时候,他看完就丢了,一点都不多留。所以在扶疏打开雷听霖写给云谏的信时,哪怕信件中并没有提到什么私人的事情,他心里也猛然升起一股紧张来,好像他在窥探什么秘密似的。

相比先前苏无际给云谏留的信,这封信的内容其实并不长,先前云谏跟雷听霖怎么交代的扶疏并不清楚,但通过这封信,扶疏便可以大概猜出来云谏要雷听霖去做什么。

……

云谏:

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在痴音谷打探了相关事情,但因为时间有限,我所能够了解到的内容也很少,不过其中很多事都很奇怪,我几乎可以确认这痴音谷中有些大秘密,若你想要了解更多,恐怕得亲自过来一趟,接下来我将把我所了解到的悉数告知。

谷主柳安愿,在十四岁时被柳信歌带到痴音谷,根据一些医士所说,在成为谷主前,她并无突出之处,甚至从未行过医,但柳信歌在死前却特地将她定为下一任谷主,原因至今不明。

在柳信歌死后,不知何原因,她的医术骤然得到了提升,众人都称赞她没有辜负柳信歌的期待,但却我认为其中定有问题。

我曾跟随医馆的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所以我很清楚,学医并非修习,注定无法一日千里,医书不可能一日就能背完,而行医中诸多情况也是要经验的积累才能解决,必须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积累才能小有所成。奇怪的是,这痴音谷中似乎并没有人这么想过,但鉴于柳安愿是谷主,她可能不希望有人对她说三道四或者怀疑她的医术,因此利用谷主身份对他们进行了提醒。

如今柳安愿居住于柳信歌曾经的居所,和柳信歌一样,她平日里也不许外人靠近那里。

前谷主柳信歌,她因病死后,被埋葬于痴音谷东,我去看望时,坟墓旁隐隐约约有灵气在流动,我并不懂这个,不知其是何缘由。

至于竹君,对她有印象的人并不多,但我还是从一个年长的医士口中听到了一些事。据那人所说,她与竹君曾经是同门,他们一同在痴音谷受柳信歌教导,后来不知何缘故,竹君自己离开了痴音谷。在离开之后,竹君曾回去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怨魂出现前,那时一竹君回来就要见柳信歌,那次她们聊了许久,竹君甚至在痴音谷住了几日才离开。第二次来的时候,竹君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跟着另一个姑娘,那姑娘的修为看着不低,来的时候心情有些急躁,她们先是一起去见了柳信歌,然后去了一趟梦落潭,带走了梦落潭中的一个人。最后一次回去的时间与第二次隔的不久,这次竹君回去的时候有些急躁,她并没有注意到竹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竹君这十五年都没有再回去过。

以上便是这两天我打听来的消息,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若有什么需要我继续查的,可以继续通过封无凝给我写信。

……

信到这里本就结束了,只是在最后的最后,信纸上滴着几滴墨水,似乎有人停顿犹豫了一下,而后写下了一句有些气急败坏的话,“云谏你能不能把字些清楚一点呀!你那破字真的有人能认出来吗?”

扶疏看这信时本是一脸严肃的,只是看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在那点笑意过去后,他又意识到,云谏当时说着要问问雷溪鸣的情况,但这封信关于雷溪鸣一个字都没提,显然云谏那时撒谎了。

如今看来,云谏就是要雷听霖帮他问一问竹君和谷主的事,只是……虽然雷听霖说些许多奇怪的事,但扶疏没法看出来云谏是怎么想的。

觉察到扶疏那点笑意,云谏强撑着抬了抬眼皮,有些不满嘟哝道:“她在信里写什么了让你这么高兴?”

“没什么”,扶疏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将信细细收好,又搂着云谏睡了下去。

……

云谏是在正午才醒来的,他在昏黄的光芒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尚未完全回神,便意识到了扶疏正看着他。

日光从窗户的缝隙透过,为整间屋子带来暖意。扶疏注视着云谏的眼睛,轻轻落了一个吻在他的眼角。

“什么时候醒的?”云谏的话音有些不含糊清醒。

“封无凝和莫轻尘过来之后我就没睡了——还记得他俩过来了一趟吗?”

“记得”,云谏在清醒些后懒洋洋地伸手抱上了扶疏的腰,他靠着扶疏的肩上问:“信里说什么了?”

“你自己看吧”,一边说着,扶疏一边将信递给了云谏。

云谏伸出手接过信,然后飞快地看起了信。

扶疏看着云谏的动作,视线不自觉地从云谏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身体上。

云谏身上有些许多未消的痕迹,扶疏伸手轻轻去摸了一下,云谏身体就顿时紧绷了起来,但很快又放松了下去。

信中的内容他多少有所预料,只是在看完雷听霖那最后一句话后,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现在写得字很丑吗?”云谏将那信递给了扶疏,问道。

“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扶疏接过信放在了一边。

“哼,丑也是有原因的,我在夕照塔待了十五年都没有写过字,而且身上还有缚魂锁,现在写不好也正常。”云谏回抱住了扶疏,说道。

“嗯……”,扶疏仔细想了想,“你之前写的也不好看。”

或许是怕云谏不信,他又补充道:“我师傅和竹君都这么觉得。”

云谏顿时仰起头无言地看向了扶疏。

面对云谏这番神情,扶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安静了一下,想了想道:“没事,我看得懂。”

“呵,那我以后不写了,让你帮我写。”云谏松开了搂着扶疏的手,偏了偏身体,想要离扶疏一些距离。

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的情况下,扶疏果断地学云谏先前那样换了话题,只是他话题转的实在太过生硬,让云谏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接下来你要告诉江映雪吗?感觉你会去痴音谷一趟。”扶疏用手紧紧地箍住了云谏,不许他往边上去。

“嗯”,云谏含笑摁住了那只在他身上寻索的手,与之十指紧扣,“封无凝和莫轻尘都来了?”

“莫轻尘说有事要问你,这会儿应该在楼下等你。”

“有事要问我……那正好,让他俩跟我们一起去痴音谷。”

扶疏闻言心情有些失落,“为什么,我们去不就好了吗?”

“扶疏”,云谏郑重其事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有人去见证的。”

“你……猜出什么了?”

云谏闻言笑了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着说:“我们一路走到这里,看似问题都解决了,但还有一条很大的漏网之鱼,你发现了吗?”

扶疏这会儿并不想思考这些,干脆问道:“谁?”

“你想想嘛,很容易就能想出来的。”云谏笑着道。

扶疏闻言只得无奈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回想他们这一路的经历。

如云谏所言,他只是略微一想,便意识到了问题。

“叶纹咒……”扶疏低语道。

怨魂的始末他们已经清楚,但关于叶纹咒,显然还有一些问题。

黎苍山上的叶纹咒是温贺平做的,但在后来温贺平带着部分弟子前往江夜十三坞围剿云谏的时候,竹隐庄的叶纹咒是怎么回事?

“没错”,见扶疏反应过来了,云谏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笑着说道:“我们先前已经知道,叶纹咒下在人的身体里后必须一直得看着,就比如温贺平因为叶纹咒在黎苍山潜藏了很久,所以竹隐庄和寒山宗的叶纹咒是哪里来的呢?”

扶疏陷入了沉默。

他思索良久,但什么都没有想到,因为他没有从过往中找到任何的线索。

当竹隐庄的人在因为叶纹咒而绝望的死去时,江夜十三坞也正经历着一场动乱,想比江夜十三坞上的动静,那些因叶纹咒而死的人实在太过安静,以至于这些年江湖上的人都将其归于云谏身上,然后慢慢忘却。

“你知道是谁?”扶疏问。

“嗯……算是基本确定了吧——如果你这会儿想不出什么答案但话,我们不妨换个思路,比如……教温贺平用叶纹咒的人是谁。”

“教温贺平用叶纹咒的人吗?”扶疏皱了皱眉,依旧满心疑惑。

“你应该还记得,温贺平的出身很普通,而叶纹咒是一种禁术,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当年在隐熹山,我们能从清澜他们口中问出叶纹咒的事,也全是因为师傅他曾经是黎苍山山主的弟子,所以温贺平定然不可能一开始就会叶纹咒,一定有一个身份颇高的人教他的。”

“教温贺平叶纹咒做什么?又为什么是教温贺平这个普通弟子?”扶疏并没有想通。

“这点我也没有想通,但我们可以先放一放,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是将那人找出来,至于那人想要做什么,我们到时候问一问就是了。”

“……嗯,那你继续说温贺平。”

“你应该还记得袁寒吧,那个害了你家里人的人,那时是竹隐庄的一个人教了他叶纹咒,若我没猜错的话,他所学的叶纹咒正是温贺平教的。”

“那时候温贺平还并未成为庄主,若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我们就能知道另一件事——温贺平能成为庄主,正是因为叶纹咒。”

扶疏心里其实不太乐意再去想当年的事,所以云谏也没多说,只是随便提了一嘴,但扶疏不得不承认,云谏说的很有道理。

正是通过叶纹咒吸走了别人的修为,温贺平的修为才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增长,从而通过武力的方式成为庄主。

“但我们还是没法知道那个人是谁。”

“确实不知道,但我们已经知道那个人身居高位,而且当时江晚十三坞发生那场变故的时候,那个人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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