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小雨中狂奔,翻过闸机口进入小区。
这个小区的构造很奇怪,一圈综合体围着一栋住宅楼,整个小区只有这一栋孤零零立着的楼。
王晓突然在单元门前站住,一脸困惑,不安地说道,“我买房那会儿把这几个区的小区都看了个遍,这一带都不可能是这样的布局。”
“诶呀!天要黑了,雨又下个不停,这里奇了怪了的事又不止一件两件,先进去再说吧!”一旁的陈勇有些急躁,一把将王晓拽入楼中。
跟在众人身后的宋爻抬头看向楼体,墙体上贴着有点掉漆的“八号楼”,天色昏暗,那三个破碎的字仿佛在融化,仿佛下一秒就会像液体一样流下。
宋爻闭上眼,再度睁开,“八号楼”变回原样。
“快进来吧!”秦烟站在屋檐下招手。
宋爻意识到,就他一人还站在雨中,他小跑着追上人群,进入楼中。
被强拉入楼内的王晓在楼道内来回踱步。
“那我们要一层一层地去敲门吗?”王晓焦虑地紧抱着胳膊,“如果真有人住又都不收留我们怎么办?雨越下越大,天又黑得那么快……”
“这有什么好矫情的!”陈勇嗓子大了起来,“都这种时候了还管这鸟事!就是有人也得给我们让出一间来!”
众人被陈勇的大嗓子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红晕爬上了脑门,陈勇脖子上青筋突起,他呼呼大喘两口气,别过头去。
在幻境世界里不必顾虑常俗法规,但确实要考虑会不会开门遇见惊喜。
考虑门内有没有人,实则是在考虑门内有没有“人”。
宋爻环顾四周,检查起来。
“不用,很多信箱里的信都没人查收。”宋爻站在信箱柜前,很多信箱里的信件从口子里挤出一角又因为潮湿变了形黏在柜子上,“一二层受潮重不做考虑,此外明确屋主不在的有301、601、702、902、1001。”
“直接去最高层吧。你觉得呢?”张怀燕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四周几公里内都荒芜了,没理由这里还住着人,况且现在是特殊情况,良知又不能当饭吃。”
“你们不想活着回家吗?”张怀燕回头,意有所指地笑着问他们。
“想,肯定想啊!”王晓和陈勇争着回答道。
“那就去顶楼吧,十层。”宋爻撇了一眼张怀燕,“如果一直下雨的话,我们必须考虑发洪水的可能性。”
“洪水有可能发到十层吗?”秦烟朝着楼梯扶手的空隙往上看,锈蚀的扶手一圈又一圈,像是一个无尽的漩涡,她不相信,“十层!”
“小伙子别乱说,淹到十层那还得了!”陈勇抽了一口气,大声否定这个猜想。
宋爻指向一侧斑驳的墙体:“几乎整栋楼都有被水腐蚀的痕迹。”
“而且没有菌类生长。”张怀燕踩了一脚摆在楼梯口的金属鞋架,早已被锈蚀的鞋架一声闷响碎成两半。
“什么?”秦烟懵了一瞬。
宋爻皱眉,并不认同:“但也还没看到藻类生长的痕迹。”
张怀燕嗤笑一声:“是啊,这是目前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真离谱。”秦烟眯了眯眼,跑去拉上王晓的胳膊,率先开始爬楼。
很快众人就到了十楼,张怀燕动作娴熟地撬开了1001的房门门锁。
三室一厅,屋内阴暗潮湿,充斥着霉味,没有人,但也没有积灰。
“没电,没水,没余粮。”秦烟拉着王晓快速地检查了一遍屋子,“不过,至少不用淋雨睡泥坑了。”她还是很乐观的。
“全黑的!”陈勇站在窗边,周围的所有大楼都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将他们所在的不算高的住宅楼包围在中间。心里头更压抑了……
宋爻并不关注其他人的心路历程,他的目光在进门那一刻就被餐桌吸引,在一圈巡视后就径自走向了餐桌。
餐桌上摆着一个发了霉的布桌罩,勉强看得清上面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图案。
违和的不是桌罩,而是里面白的发亮的碗。
宋爻捻着桌罩脚稍稍抬起,里面并没有出现预期的腐烂的食物,只有一些空的碗碟,一口汤碗,两个盘子,干净得和这个房间甚至是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鞋柜里没有拖鞋,房间里也没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张怀燕突然出现在宋爻身后。
宋爻没有回答,转身将一口大碗递给他:“藻类。”
张怀燕仔细端详起汤碗,终于在那一圈浅浅的汤痕上看到了一丝细小的类似于海带苗构造的东西,“没有海腥味。”他皱眉,将碗放回桌上原处。
看着桌面上仿佛“剩菜剩饭”一般三盘一汤碗的齐全摆设,他又忍不住吐槽道:“倒是会过日子。”
宋爻放下桌罩:“其他鞋子都在?”
“满满当当的,只有拖鞋不在。”张怀燕靠在桌子上,打量着宋爻。
宋爻抿了抿嘴,往主卧走。
衣柜半开着,床上的被子团成一堆,电脑桌上摆着一只玻璃杯和一个小碟……仿佛上一刻这间屋子的主人还在这里。
是因为走得很匆忙吗?可是为什么没有积灰呢?
“我觉得,他们不在这里了。”王晓走进主卧,“呃,我刚刚听到你们讲话。”
宋爻转身看向她:“没事,请讲。”
“你这个岁数还没成家吧。”
“嗯。”
“我有个儿子,今年八岁,每天跟个皮猴一样,虽然现在的小孩都迷电子设备,但是他毕竟是八岁的小孩,正是拆家的年纪。”王晓说着说着就笑了,“还有我队友,他和我一样都在私企上班,我俩比较忙,家里有时候就…乱糟糟的,来不及收拾。”
“我刚刚去儿童房看了,那里挂着孩子的周岁庆生照,上面有时间,如果时间还是正常的话,他家小孩今年才五岁。呃,我是想说,这里有很多的生活痕迹就像是最近才发生的一样,但是还不够,这里没有散落的玩具,没有…一个能爬能走的小孩制造的混乱。”
宋爻回忆起客厅的全貌,确实是比较整洁的样子:“谢谢。”
“没有没有……对了,宋先生,”王晓放轻了声音,“从大家聚到一起到现在,你和那位张先生就一直很警惕……我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安全是吗?”
宋爻:“这里出现什么都并不奇怪不是吗?”
王晓眼角有些发红,勉强一笑:“我明白。就是……我儿子还在家等我呢……”
宋爻沉默了片刻,放低了声音:“保护好自己,我们会找到出路的……”
“王姐,你俩出来,我们分分房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花力气求生呢!”秦烟的脑袋出现在门口。
……
秦烟拉住王晓的胳膊:“那就这样,我和王姐睡儿童房,你们四个男的分客厅的沙发和主卧。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表示认同。
“陈师傅年纪大就睡主卧吧,我可以睡客厅。”宋爻淡淡地看向抱手靠在玻璃窗上的张怀燕,“你和陈师傅一间,相互照顾一下?”
张怀燕会意地点了一下头:好说。
“谢谢啊,小伙子。”陈勇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你呢?”宋爻看向隐了身一般的齐予,“去主卧挤一挤?”
“啊…我可以睡沙发。”齐予小声回答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大家早点休息吧!”秦烟拉着王晓跑去了儿童房。
—
黑暗中持续传来雨声,没有风,单调的雨声让人想到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柱,稳定地落下,砸在不锈钢的水池里,偶尔有几个变调,兴许是水流被什么东西截断了……
宋爻猛地睁开双眼,湿冷的环境让他全身的毛孔紧随着意识一起复苏,呼吸也莫名急促了起来。
他缓缓支起上身,四周静得诡异,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没有任何人影和响动。
手机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
“怎么了?”缩在“L”形沙发短边上的齐予茫然地支起脑袋,“做噩梦了吗?”
“你有听到什么声响吗?”宋爻悄无声息地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什么都没有。
齐予的声音还带着意识不清的沙哑:“没有……雨又下大了。”
宋爻走到玻璃窗前,寒气渗透而来,窗外仍是昏黑一片,只有喧嚣的雨声能解释现在外面的雨有多大。
雨确实下大了,准确地说,雨一直在变大。
主卧门“咔嚓”一声开了。
“很勤劳嘛两位。”张怀燕抱手靠在门框上,“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两位有见到鸟吗?”
宋爻抿了抿嘴,用指节在玻璃上轻巧了两下:“先把大家都叫起来。”
……
“昨晚凌晨三点,有个孩子在哭。”张怀燕说道。
孩子哭声和女鬼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躺在发潮的床上的张怀燕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投入湖中的巨石一样不断地发沉,下沉。
“睡吧……睡吧……”轻柔飘渺的女声从深不见底的湖底传来。
“啪嗒啪嗒。”一声又一声。
水流声,有人在冲洗什么……
张怀燕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黑暗伴随着潮气从他的身下不断地攀上他的身体,粘腻地沾染他的皮肤。
他猛地惊醒。
“结果什么都没有。”张怀燕两手一摊,“我检查了主卧和主卧的厕所,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陈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小伙子你做噩梦了吧,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张怀燕嗤笑一声:“也有可能,毕竟那些声音加起来都没你打呼的声大。”
陈勇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不过,我们也什么都没听到。”秦烟和王晓对视一眼,肯定地说道。
宋爻:“我听到有人在厨房洗东西,后来我醒了……就像梦一样。厨房并没有什么变化。”
“……也许是大家都太紧张了吧。”秦烟打了个圆场,“没事的,天无绝人之路,大家放轻松点。待会儿我们去哪?物资得要吧,线索也得要吧!”
“大家也都四肢健全,节约时间,分头出发吧。”张怀燕漫不经心地环视在场的众人,“看到吃的用的,拿回来,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相互告知,遇到危险,撒腿就跑。很难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不会还有人打算坐着等饭吃吧?”
“小伙子你这话可就难听了啊!”陈勇反驳道。
张怀燕挑眉耸肩。
一股莫名的尴尬氛围悄无声息地笼罩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宋爻率先穿上西装外套开门而出,“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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