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网打尽

夜深人静,树欲静而风不止。陆瑛的袍角微微扬起,火光倒映着她高大的身影。

她比同龄女子个子高些许,五官柔和,眉骨深邃,一双柳叶眉,清水出芙蓉。双目湛亮有神,风神秀慧,进退容止。

这样的容貌稍稍扮作儿郎,会让人以为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清秀公子。

和场上缠斗一团的人儿一做对比,仿佛刹那间天地有别。

“哼!”

老吴大抵是见血壮胆了,语气也开始变嚣张了,“哪里来的小白脸?敢拦我吴某的生意?”

“你们为虎作伥,胡作非为,我为什么不能管?”深夜中,陆瑛声音宛如最动听的歌声,带着一丝蛊惑,“要知道,能在京城抓到贼人,去京兆府讨赏,应该也能混个官当当吧。”

“原来搞了大半天,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老吴一听,心下不屑,颇为轻视地警告陆瑛,“不该管的别管。小白脸,官府都不敢管我们的事情,你有什么本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反问你吧,你现在还有什么法子逃之夭夭?”陆瑛毫不客气的一番话,登时让老吴脸色大变。

老吴这会儿才发现,跟着他一道押送货物的手下,已经被对面那个小白脸全部拿下了,麻哥也被擒拿了。

顿时间,局势大变。

老吴气得怒火中烧,又恨手下不中用,只能让他自己出马解决了。

思量片刻后,老吴换了口吻,“小公子,今天晚上你来庆福巷,你不知我我不知你。这件事就此打住。闹大了,对你并不是好事。你若将来有意下场科考,那就得当心了,今天晚上这批货,我是要送给大人的。”

软硬兼施 ,不外如此 。老吴不愿和陆瑛硬碰硬,对方底细不明,而且来者不善,他更要小心为上。

这个小白脸……老吴心一横,到时候再说吧。

寻常人一听此话大抵是要打退堂鼓的,陆瑛不然,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豁出去了。

——出了事,她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送给大人的?”陆瑛玩味一笑,“我在京城这么久了,好像也没见过你。说起来,今晚上我也是巧了,碰见如你们这般胆大妄为的歹徒。”

被陆瑛这番嘲讽,放在平常老吴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了,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忍气吞声,来日方长,再和对方秋后算账,一雪前耻。

思及此,老吴好声好气,“那是公子你贵人事忙,没见到我们。要知道,我和大人的交情也是三年前才开始的。”

居然是三年前?陆瑛蹙眉,当年京城被四王叛乱笼罩在阴影下,若是真在这档口出事,那也是防不胜防。

尤其是庆福巷乃外城三教九流云集之地,安寿堂设置此地原本是想收留无家可归的妇孺孩童,不知不觉中,反而变味了。

“我倒是好奇,那批货……”陆瑛话一说完,景殊景珠这次也不愣着,二人双双踹了老吴一脚,接着又命人五花大绑了老吴,严看死守,把老吴的手往后反扣,防止对面逃跑。

老吴也没想到这两个女暗卫身手那么好,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干趴了,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当真是流年不利,老吴心中暗骂一声。

陆瑛懒得理会老吴那点心思,她只关注那一板车的货物究竟如何了。

月光下,景殊景珠提剑一砍,麻袋破裂,露出了货物的真面目——活人。

多半是面容姣好而且年岁在十四五岁左右,现在这群姑娘们昏睡不醒,应该是中了蒙汗药。

陆瑛细细打量完,眸光变冷。

景殊气不过,当下出口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在天子脚下干这种买卖,也真是嫌命太长了。

景珠对老吴麻哥之流深恶痛绝,恨恨地啐了一口。

那些昏昏沉沉的姑娘们依旧没有反应,见此,景殊景珠只能用身上的水壶泼醒她们了。

“嗯……”有的人已然苏醒,对眼前这一幕茫然无知。

景殊解释道:“姑娘,你刚刚差点被那群人带走了,是我们把你们救下的。”

话一出口,那个醒来的姑娘如梦初醒,像是记忆归位,一下子花容失色,又惊又怕下,白着脸,连连对景殊景珠道谢。

彼时,景珠发觉其中一名姑娘中了大量的迷药,必须想法子弄醒她。

在荷包里掏出一个褐色药丸,景珠不假思索喂进了姑娘的口中。

景殊景珠安抚姑娘,一旁的陆瑛冷着脸,月色皎洁 ,月光遍照,为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月霜,如真似幻。

老吴仍想挣扎反抗,正欲对陆瑛再说什么时,不料从巷子口渐行渐近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若仔细聆听,隐约能分辨出脚步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陆瑛眉梢一动,微微一笑。

在场众人循声望去,巷口缓缓走出一身形高大、面目严肃的中年男子,此人身着正红色官袍,捕快衙役正簇拥他而来。

“大胆狂徒!给本官拿下!”来自官府的声音,将老吴的侥幸心击碎了。

来者是京兆府尹魏大人,在京城官声颇好,在民间堪比包青天,无人不畏。

陆瑛之前和陆太傅大致说明了来龙去脉,陆太傅便同意陆瑛拿着他的令牌派人去京兆府报案,请魏大人过来处理。

兹事体大,寻常官员根本管不起,但魏大人敢管,也管得起。

如今,魏大人便是奉陆太傅的命令,前来庆福巷彻查安寿堂一案。

老吴浑身一抖,虽然他家大人在朝无人不敬,但面对这个魏大人,谁不忌惮三分?

之前魏大人带头弹劾了为非作歹的皇室宗亲,毫发无损,全身而退,那个宗亲反而除爵处死,魏大人自此一夜成名。

这才过去几年,自然不会有人忘记这项丰功伟绩。

老吴害怕 ,陆瑛坦然自若,对着魏大人浅浅一笑,“魏大人有劳了。这些人都是我让人当场抓住的,而且封锁了庆福巷,他们来不及去通风报信 。”

为了抓捕罪人,陆瑛把所有情况都算进来了,她不能小瞧了这帮敢做妇人买卖的贼人胆子。

魏大人冲着陆瑛微微点头,“今日一事,多谢陆夫人出手相救了。”

之前是陆瑛请如烟如意到京兆府报案,如兰如琴则是特地跟踪老吴麻哥,为陆瑛报告情况。

眼下大功告成,陆瑛也松了口气,对魏大人欠了欠身,“请魏大人明察秋毫,安寿堂近年来连续失踪多名女子,而今被我等当场抓住,那些无辜被卖的女子险些入了贼窟。还望魏大人务必想方设法营救她们。”

刚刚被景殊景珠安抚的姑娘们,此时此刻也纷纷下了板车,对着魏大人祈求大人做主,为她们申冤。

对此,魏大人表示:“诸位姑娘你们的冤情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是本官失察,没有发觉歹徒,害得你们遭此横祸。姑娘们 ,我魏某给你们道歉。”语罢拱手低头,态度诚恳。

身为父母官,却未曾发现安寿堂的真面目,的确是他失职在先。

最先醒来的姑娘说话声音柔和,“魏大人不必如此。此事错不在大人,若不是歹人心怀不轨,又怎么会有这种事?还望魏大人查出幕后黑手,还我和这些姑娘们一个公道。”

“请魏大人彻查!”姑娘们异口同声,都要求魏大人查明真相。

对此 ,魏大人果断应下,然后看向陆瑛,“这些人我带走了,我会好好查明白安寿堂一案。”

“麻烦魏大人了。”陆瑛使眼色,景殊景珠立即命跟随抓捕歹徒的一干人等将人转交给捕快衙役。

老吴面如死灰,一声不吭,像一条死鱼般任由他人动作。

魏大人见状,再次客气道谢。

“至于这些姑娘……”魏大人话音刚落,那个最先醒来的女子便笑着道:“我们回安寿堂,和那些姑娘们一道改变那里。”

安寿堂原先收留的命苦女子多数被老吴麻哥送走了,剩余的人是身带残疾、行动不便,今晚获救的姑娘们死里逃生,别的不去 ,自然是想法子去照顾安寿堂的妇人了。

“有事可以和我说一声。 ”陆瑛道:“我是太傅府二小姐,我和康郡王妃一块在乐寿堂帮忙,若有事 ,直接去那儿说即可。”

“你……你是……”女子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魏大人好心介绍:“此乃陆太傅的掌上明珠,他的二孙女,今晚上那些贼人落入法网,你们获救,也是陆夫人派人去京兆府报案。”

“陆夫人好 ,陆夫人……”随着这个女子的声音落下,那些也被获救的姑娘们齐齐对陆瑛道谢。

这一次,多亏了好心人,否则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陆瑛摇摇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也只是略尽绵力,无需多言。”

姑娘们眼眶一红,心内感慨,不再多言。

“天色已晚,魏某派差役护送各位回府。陆夫人,今晚魏某欠你一个人情。”魏大人客气道。

陆瑛则道:“我让人去送这些姑娘们回去吧,这儿不劳烦魏大人了。”

“这……”魏大人看了看陆瑛身后的人,想了想,最终同意了。

陆瑛略一福身,景殊景珠挥了挥手,这些姑娘们随即跟着陆瑛一道走出了巷口,返回安寿堂。

而那里,已被官府控制,人丁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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