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姑妈在洗碗,小予和谢泽君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谢泽君频繁地换台。

“谢泽君,你觉得我这样穿着有脸回去吗?”明明人就坐在旁边,小予选择微信文字聊,就怕他姑妈听见一点儿风吹草动。

“不行你就住我家。”谢泽君懒得跟她在手机上磨唧,用嘴输出。

“小点儿声。”她声音小得像蚊子。

谢泽君凑到她耳边。“做人不能太要脸,太要脸了活不好。”

“你借我件外套,比较中性化的。”

“我女朋友知道会介意的,不行。”

“不让她知道。”

“我姑妈会说,她能知道。”

“那你去你姑妈衣柜里重新给我找一件。”

“不瞒你说,她已经找了比较贴合你这个年纪的,其他衣服显老得很,陆淇能穿回去,你为什么不行。 ”

陆淇是幸好有帽子遮脸,小予什么都没有。

“你不要逼我。”

“我就是想改改你这太要脸的毛病,太要脸跟大嘴巴永远是仇家,你跟你妈的关系就是很好的见证,我为你好,为了改善你和你妈的关系,你首先要学会不要脸。”

“谢泽君,我会哭的,你信不信。”

“你哭呀。”

小予咬着后槽牙,毫无办法。看来从谢泽君这儿没法突破。她转眼看向厨房。

谢泽君发现她盯的是他姑妈身上穿的枣红色罩衣。这件衣服是做饭洗碗时穿的,防油防污,比一般的围裙还好用,跟休闲服的样式差不多。他确定她要穿那件来盖住裙子胸前红艳艳的花朵。被她找到解决办法,这耳边的游戏瞬间结束,没意思。

小予得意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别以为我过不去。

这来来回回地交头接耳,姑妈还是看到了。从厨房出来,等不及坐下,她就问:“刚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失语般互相等对方开口。

小予灵光乍现。“他让我帮他看耳朵,有耳屎,好多的。我跟他讲有多大,有多恶心,怕你听见了起鸡皮疙瘩,所以只能悄悄说。”

谢泽君对这个解围不满,仍选择附和。 “我就说我最近耳朵痒,没想到有耳屎。”

“耳朵痒不就是有耳屎嘛,要定期掏一掏。”

“姑妈说的是。”

姑妈不光说,棉签和纸巾都递上了,谢泽君不得不表演现场掏耳屎。他不忘带上小予。“你也掏,我刚刚不是帮你看了,你也有。”

哪知小予不吃这套。“我回家再掏也不迟,我不痒。”

互相看耳朵的关系把姑妈弄得一愣一愣的。

小予的下步动作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厨房那件衣服顺走。最重要的,他姑妈不能发现。她计划着她去房间或上厕所的功夫赶紧溜。

小予等着姑妈一集电视剧看完去上厕所才有机会溜走。

她带着他家的衣服走,第二天就肯定会来,谢泽君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等一下。”趁着小予还没出门,谢泽君叫住小予。“你看一下手机。”

“我没有女朋友,我姑妈说有是误会。”

他就是让她等着,给她发这句话。

“还以为什么大事,走了。”

不是他期待的反应,他自言自语:“我应该多演几天有女朋友的样子,让她知道,我也不是没人要。”

第二天,小予敲门,是陆淇开的门,这么快回来是她没想到的。“谢泽君还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回来了真好,听他说你照顾猫很有一套。

陆淇点头:“我很喜欢猫。”

答非所问,她似乎更想别人知道这点。

“你今天早上去过猫房了?”

“去了,我煮准备煮面,你过来吃一点。”自从小予进门,她就一直是微笑的。

牛肉面,还加了生菜,比起她经常在家吃的高一等级,她在家连肉都懒得切,常常就是鸡蛋面,蔬菜也没有。

“谢泽君和他姑妈还在睡?”

“他姑妈一般十点钟起床。”

在学校时,她和陆淇几乎没有过交谈,互相都有点生疏。跟小予面对面说话,是陆淇第一次。

平时都起很晚的谢泽君破天荒地早起,看她俩在吃面,立马要求给自己煮一碗,陆淇起身,被谢泽君按着肩膀阻止。“你坐着,让张小予来煮,她吃那么快,都要吃完了,你还剩一大碗,一会儿坨了。”

“你就不怕我的面坨,我也剩的不少。”小予快速地想把面吃完,边吃边后悔自己吃太快,揽上这差事。

“别废话,赶紧的,我要加鸡蛋,水煮剥好的,还有烤青椒,剥皮撕成条,嗯……。”他打开冰箱又关上。“还有蘑菇,豆皮。”

小予愣是把面吃完才起来。“真麻烦,这么吃,你中午都不用吃饭了。”

陆淇看出来是故意为难,她像一个看戏的人笑着。

谢泽君无比惬意地在她刚坐过的椅子上坐着。把剩下两个桃子削好,自己拿了一块,推到陆淇面前。“你吃,你说你吃得慢还吃得少,多吃点。”

这像不吃不行,陆淇拿起来吃,一口面一口桃。

谢泽君竟看着她笑,似乎是她在表演猴子吃桃,她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向一边。

明明外表那么淡然,内心却慌得找不着北。她身上有夏天的气息,寂静是她的外表,热闹是她的内心。她不是不喜欢对视,她是怕对视,怕被猜。怕的东西不代表不喜欢。谢泽君对自己的揣测信心满满,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常常妄自菲薄,此刻她把他的视线当作一种捉弄,不是关注,不是对她感兴趣。而他并无捉弄的意思。可能是因为之前照片那件事,她再也不相信他会认真看她,欣赏她。即便没有照片那件事,她也是会充满怀疑和警惕。

顺便说一下照片那事,他当时没什么预谋。他好不容易弄来的照片,叫姑妈发给他一份,不过是怕陆淇不小心看到给他删了。因为汪亮,他故意留着这些照片。他有一种错觉。——死去的人,意识不会消失,他会看到有人珍藏他所喜爱的一切。意味着他被铭记,铭记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也让他的心有安定的住所,他不孤独。当然,他也好奇,好奇汪亮所喜欢的人究竟有什么让他着迷。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终归是没法安静地坐着任他盯,她起身去倒水喝,给自己缓缓。

小予架上一锅水,洗好青椒放进空气炸锅。

谢泽君好失望,她居然不会问一句,看什么或是我脸上有东西?她居然不好奇问题的答案。那就是无视,就是忽略,它抓着人放不下。他对她没什么目的,就是忍不住有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她跟张小予不能比,此刻,如果让他选另一半,他选张小予。

“给陆淇煮一个蛋。”

“我不吃,我饱了。”

小予拿着的鸡蛋又放回去。“那就不煮了。”

“叫你煮你就煮。”

真受不了他颐指气使的态度,小予还不得不听。

陆淇很难解谢泽君今天对她和张小予的态度。按理说他应该拿对她的态度对张小予才是。这完全不像上次张小予一个电话,他就飞奔出去的态度。难道是做给张小予看的,故意厚她薄张小予,看她吃不吃醋。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有什么用。

她打量他的眼神马上被发现,她迅速地撤。这片刻的惊险刺激让她多喝了一杯水。

她那个眼神仿佛他一个蛋的关心来路不正。谢泽君感慨她小心思太多。他就此放过她,转身看小予煮面。“蘑菇要切片,辣椒不能放太多,酱油放多一点。”

小予虽然脾气在,手上的动作看起来很有耐心。她那做起事来不疾不徐,世界永远不可能毁灭,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姿态,却切出厚厚的蘑菇。谢泽君看在眼里,除了不满还是不满。——她以为她做的天下第一。

“唉!”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

“我在家都没这么照顾过人。”

“你拉倒吧,都还没上难度。”

又见陆淇笑,他不喜她只是当旁观者,事情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她作为一个参与者的角色才让他满意,这时候她应该说话,他就想她说话。“你还笑,你说,你做的话,会不会比她更好。”

如同被质问,她立即收起笑容,有一种自己笑是错的后悔。“不会。”还好,面吃完了,她收好,走开。

谢泽君完全没想让她被骂似的逃开,他有一种拿她毫无办法的无力感,为什么自己说的话对她完全不起作用,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不知道为什么,暗地里在跟她较劲。——想她多说话,想她多发表意见,她一个人躲进自己的世界,她就想把她拽出来。他魔怔,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想起上学时,有一次青年节,自愿报名跳舞的人差一个,又没有人愿意跳。最后只能大家推举。他当时说她的名字,只是觉得她和应小敏处得好,应小敏是舞蹈的组织者,她理应参加,结果全班起哄喊着她的名字要她跳。她推辞,最后没推掉。第一次排练舞蹈时,全班都去看了,她其实跳得很好,她的舞姿是全队最让人惊艳的。然而,她表情看起来局促不安,她是在担心自己跳得不好。班里很多人给她的评价是不爱表现,其实不对,没有人不爱表现,不喜欢夸赞。她愿意默默无闻,不过是怕自己做不好。

跳舞没她想象的那么困难,而她不享受舞蹈,她是被支配着完成。有些事情你很擅长,不一定享受。就那一次,她没再跳过舞。对谢泽推举她跳舞这件事,她心里责怪过他。

他想,那时候,他已经有一种想让她多展示自己的**。这种**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记不清了。

突然安静的氛围,脑海里不回放一遍刚才谢泽君说的话,小予还以为陆淇是被谢泽君骂走的。他声音是大,但不等于指责,大概是陆淇不习惯他那样说话。

“面好了,请吧。”

“你去哄哄她,是不是我说什么话让她难受了,你说她怎么这么敏感,我又没说什么。”

就似发现一个很大的密秘,小予欣喜地说:“你怎么那么在乎她的感受?”小予凑到他耳边。“她又没哭。”

这是故意敲打,张小予以为他对陆淇有那方面想法。这就过了,他极力解释:“怎么可能?我会喜欢她?那还不是因为她挺会照顾猫,我不得对她好一点,这可是解决我很大的麻烦。”

“我没说什么呀,你先慌了。”

陆淇挺郁闷,这玩笑能开这么大吗?让她和谢泽君如何相处。搞不懂谢泽君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干嘛她没事,没生气,没难过,被他这么一说,真有事。他是哪里看出来她难受了。张小予真虚伪,谢泽君明明追的是她,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行为上不注意,还把他推给别人。

昨天去奶奶家干了一天的活,早上起来腿就酸痛,现在稍微一动就痛,她从上到下捏着脚,假装没注意听,没听到。说到因为猫才对她好,她认这个理,不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来解释他对她好。

“给。”

一个剥好的鸡蛋。

都剥好了,真不好意思拿。她猜到谢泽君的脾气,他一定要让她吃,若她不吃,肯定一堆话等着她,吃得太少,长得太瘦,不要怕胖,就一个蛋怎么会吃不下。她接着。“我自己剥就可以。”可真吃不下了,刚吃的面量不少,撑着,她小口小口地拖着。

“你腿怎么了?”小予是不信她难受的,所以更关心她刚捏脚的原因。

“有一点酸痛。”

“怎么会这样?怎么弄的?”小予在她身边坐下。

这是问了干嘛?陆淇不太想回答,她不想他们知道一些她的事。她敷衍道:“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被猫抓到了,把裤腿卷起来好好看看。”

“张小予,你被猫抓了腿会酸痛?”谢泽君不爽她又怪罪他的猫。

“不能,也许她说错了,是抓伤的那种痛。”

“我没说错,就是酸痛。”

“也可能缺钙。”

“你太弱了,一看就营养不良。”谢泽君吃个面是真忙,还要见缝插针地说话。

陆淇不认同。“到底是谁弱,我都不记得有一次体育课1000米,谁呀,都虚脱了都。”

这是谢泽君的黑历史,没想到就这么被拎出来,真没面子,他试图洗白。“我那天特殊情况。”

“就是虚。”

有这么损的,小予很意外,边咳边笑。咳是因为想提醒陆淇实在不该这么损。

谢泽君不知该如何收场看起来真可怜,陆淇意识到自己过分了。“算了,当我没说,你别放在心上。”

“大姐,我服你,五体投地。”谢泽君是真服,她这是不鸣则已,一鸣对方直接挂。

她都放过他了,他赏她一大姐,这气又来了,脸刷地一黑,却不想再继续出击。没完没了的,算了。

他突然开窍般。 “这样不行,要不,你跳个舞给我道歉吧,就跳青年节时候那个至上励合唱的棉花糖,你也就会跳那个。”

小予恍惚中,似是在看两个人逗嘴,互相不退让的恋爱情节。确实,他们俩在一起才有小说中那些抓人眼球的情节。

“不跳,我讨厌跳舞。”

谢泽君不依不饶,把音乐放出来,声音很大。

听着音乐声,火气更大,陆淇却不好发作。

“不跳你就唱,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谢泽君,行了啊,你不能欺负人。”小予企图解围。

这歌声外放着,她跳舞的样子被她回忆了一遍。“你不知道,你跳那支舞多好看,等有时间我找视频给你看一遍。

“我不想看。”

“你不要看不起自己,不光我一个人觉得好看,大家都说好。”

“你哪里看出来我看不起自己。”

她跟他斗得起劲儿,有来有回,是他想要的。

这时候,姑妈起床了。“吵什么呢?真热闹。”

“没什么,我们在争论一些小问题。”陆淇抢先说,是怕谢泽君说什么不该说的。

谢泽君的面早已吃完,坐在餐桌边与有半个钟,仍不打算坐沙发这边来,与陆淇的嘴仗让他忘却周遭的一切。准确说,称不上嘴仗,他更愿意称为富有激情的激烈的交流。

“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啊,有那么多话讲。”姑妈没站多久就去洗漱。

“你以为我想让你出丑,你错,我是在帮你建立自信心,既然舞跳得好,为什么不继续跳呢,一个人某件事做得好,就会喜欢做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呢?”

这怎么转变成教育她,陆淇难以接受。

小予平静地看这两人,这话多多少少有真心,他意欲鼓励,却弄巧成拙。可能他对她有说教欲,而说教让人厌烦。

“我有自知之明,我和吴蕾蕾,我们一样的,我们很普通,你为什么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是想让人混淆什么?”

“你至少比吴蕾蕾高一个档次。”谢泽君听不了她这么看自己,说话的语气像喝醉一样。

小予作为旁观者,感觉听了不该听的,一改自己专心做看客的姿态,去收拾谢泽君的碗筷。

陆淇心里乱得一团糟,控制不住自己猜想他的意图。她提醒自己不要上当,不要成为第二个吴蕾蕾。她宁愿什么都不会发生,也不要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张小予你一会儿帮我换药。”

“你昨天还说去医院。”

“不去了,我感觉这药有效果。”

“好,药在哪?”

“茶几那里的抽屉。”

她大概是备胎一样的存在,他追不上张小予,才这么胡言乱语,给她希望。瞧,他现在,又立马转换赛道,跑到他的主道上,他只是偶尔在副道上耽搁而已。陆淇被搅乱的心慢慢平复。什么都不要想,像以前一样孤独、平静才是她最好的状态。假若她要,她要的爱必是轻松和愉悦的,不容许怀疑和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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