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淇拖了一天才催促着自己去办，事情没有她想像的那么难。应小敏很开心能去陆淇奶奶家。陆淇最终决定自己一个一个亲自打电话，毕竟是自己奶奶家，由自己亲自邀请才更有诚意。对于采蘑菇这件事，大家都很热衷。谢泽君甚至说自己的脚已经好了，能走山路。本来她还指望谢泽君的疼脚能助她一臂之力，希望落空，她只能无比诚挚地邀请张小予，就怕她拒绝。然而张小予表示自己要去，还想带上她的好朋友。

早饭过后，一行人聚集到陆淇家楼下，等待出发。

张小予带了三个人来，杨晴月，叶子辰，范亦川，还有一个五官与叶子辰颇为相似，应该是叶子辰的妹妹。

晴月本来不想去，想拒绝来着，可奶奶听到她讲电话，硬要说自己都好了，她没必要在家陪一个老奶奶。说什么别人家孩子都开开心心出去玩，让她也去。的确，奶奶出院后，人变精神了，也没再有那些悲观的想法，下午饭过后会像以前一样自己一个人去公园走走，还不要人陪。

叶子芮是想着哥哥去的话，小川哥也会去。叶子辰不想让她跟着去，毕竟都是他的同班同学，她不熟。她硬要跟着去，即使叶子辰谎称范亦川不会去，她仍然表示去定了。

看到这么多人，叶子芮并未因不认识而尴尬。不管遇见什么人，她的气场依旧那么强大。“哥，你都给我介绍一下呗，我都不认识，这以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好。”叶子辰本来挺尴尬的，后来一想既然你都不尴尬，我尴尬什么。“这是陆淇。”除了范亦川，他依次把其他人的名字的念了一遍。

叶子芮始终跟在范亦川身旁，有一种宣示主权的味道，叶子辰闻得出来，范亦川却过于迟钝。

“各位哥哥姐姐好，我是叶子辰的妹妹，叫我叶子芮就行。”她还依依去握手，搞得大家都不适应。

叶子辰恨不得用手遮他自己的脸。“我这个妹妹就是有点社牛，适应了就习惯了。

叶子芮略显滑稽地说:“你也一样的。”

其他人除了有意无意地陪笑，没什么可说的。

“我们要去公交站打车到客运站。然后坐一个多小时的中巴车到镇上。”陆淇在前面带路，走完一条巷子，进入春雨路直行百米左右就到了公交站。

“你早说啊，我就在公交站等，害得我拉这么一大箱，还要走一段路。”谢泽君走得比谁都快。

“脚疼真是装的。”小予没好气地跟上去吐槽。

谢泽君放慢脚步。“咋能是装的，是医生的药有效果，没好全，还有一点疼，到时候搬重物还得你帮忙。”谢泽君一把重拍在小予肩上，算是她不说好话的惩罚，吓得小予一哆嗦。

这一举动迫使叶子芮用上了排除法，小川哥喜欢的人不是张小予，那就是陆淇或者应小敏，大概率是应小敏，那眼睛像洋娃娃一样漂亮，谁要是看不上就是谁眼瞎。此刻起，她就悄悄地留意着应小敏。

陆淇跟应小敏坐一起，范亦川和叶子芮坐一起，刚坐上没多久，叶子芮以晕车的借口提出要跟应小敏换座位，应小敏坐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陆淇习惯跟小敏在一起，便说:“那我也坐后面。”她已经站起来，被叶子芮拉着坐下。

“前面舒服，你是主人，不能晕车，晕了谁带我们。”

“我不晕车。”

“小淇姐，我想跟你坐一起，我喜欢认识新朋友。”叶子芮瞧着陆淇恨不得马上躲开的架势，双手紧握她一只手，尽显亲切，。

叶子辰在后面看着，这热乎劲儿多像一开始的她对范亦川。

跑不了的陆淇陪着笑，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我也喜欢认识新朋友。”

然而，是她多虑了。叶子芮眼神的焦点并不在她身上，她不停往后看应小敏和范亦川。陆淇被蒙在鼓里，不知叶子芮葫芦里卖什么药。方才握手的触感还在，她怎么都不自在。第一次见面的女生这么对她，就像一个女流氓。

“你坐外边，外边舒服，还可以看风景。”过道边的座位更方便叶子芮往后看，她才执意又要换。

不等她回应，叶子芮已挪到过道等她站起来，这时车辆启动了，陆淇赶忙坐到靠窗的位置。

范亦川不言不语，打开手机，光顾着看篮球赛，本来以前同学们就传他喜欢应小敏，他要是多说话就坐实了传言。

那次英雄救美，应小敏心里一直挺感谢范亦川，只是没有好好道过谢。他对她那么生疏，她不明所以，没话找话。“你一直喜欢打篮球，没想到这么热爱。”

“谈不上热爱。

这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应小敏自觉是自己自讨没趣。

叶子芮纳闷，有那么一个大美女坐他旁边，他还能那么冷淡，莫非是害羞而故作高冷。

“小淇姐，你喜欢小川哥吗？”

她叫他小川哥，并没让陆淇去猜她和范亦川的关系，就像她叫她小淇姐一样。

陆淇惊愕被问到，一般人不会明目张胆地问。“大家都很喜欢他，我跟大家一样。”她说的喜欢跟叶子芮说的不一样，她想蒙混过关，于她而言，她喜不喜欢范亦川，跟叶子芮无关，她不需要知道。

“你喜欢他哪里？”

“整体上都好，我不了解他，你别问我。”

“那你觉得他喜欢小敏姐吗？小敏姐那么漂亮。”

“也许吧，你应该亲自问他。”

“我问过他了，他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我不信，我哥都说了他有喜欢的人。”

“不用着急，你会知道的。”陆淇明白过来，范亦川和叶子辰是好兄弟，说不定叶子芮跟范亦川关系不浅。

“等我知道都晚了，我不能让小川哥跟别人在一起。”她在向陆淇宣誓主权，尽管可能她和小川哥没半毛钱关系。

自己热心交谈，别人却态度冷淡，让叶子芮觉得陆淇不好相处。不过，她很快就想开了，仍试图去搞好关系。她从书包里捞出一瓶苏打水塞给陆淇。“玫瑰味儿的，特别好喝，你喝喝看。”

“我现在不想喝。”陆淇想还给她，被她推回去。“你一会儿渴了喝。”

这真是盛情难却，陆淇不情愿地接受。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她实在没法接受这种水微甜的味道，她宁愿它是一瓶矿泉水。“那我待会儿再尝。”假装自己没喝过才有礼貌。

“你带了什么好吃的零食吗？我们可以交换，互相分享一嘛。”说着，她拿出一根棒棒糖伸手邀陆淇接。“我喜欢白桃味的，你要不要换其他口味，苹果味怎么样。”

“就这个吧。”交换就交换，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不能让她觉着她不想理她，真不好，她是主人，叶子芮是客人，热情的一方应该是自己，奈何她不容易做到。

她书包拉链一拉开，叶子芮头就凑了过来。“我要那个辣的豌豆。”里面还有其他味道的豌豆。

陆淇问:“肉松饼也要吗？”这是她能表现出来的难得的热情。

“要。”叶子芮没丝毫客气，感受到友好般想回馈对方更好的。她打开一盒杯子蛋糕。“你挑一个。”

“路还是有点远的，你带这个不怕巅坏了。”陆淇看那精美的塑形和各种水果的点缀，不忍下手，觉得自己要交换给她的零食逊色好多。

“巅坏了也能吃。”叶子芮想她是选择困难症犯了，说道:“随便选。”

慢吞吞的动作，像在做一件错的事。刚好没吃早餐，叶子芮期待的眼神就是要她快点尝尝，她就吃了。本来想叶子芮会多余地问一句好不好吃，没想到她不问。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她不在乎对方觉得好不好吃，她在乎的是陆淇吃了，代表她接受她的好意。

“小淇姐，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

“是。”是个人都会说是，这不是白问吗？这一问对于增进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用吗？她只觉得是很平常的一句话。片刻后，她明白了，明白叶子芮的良苦用心，为了追求她的小川哥，她要她站在她这一边。她心里想说:“但没有很好，我们需要保持距离。”如果小敏喜欢范亦川，她当然要站小敏这一边。她瞬间有一种吃错东西的不快。后又想想没那么糟心，就是交换，谁也不欠谁。

应小敏一路上都在看风景，她没什么好慌张的，反而是范亦川，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可否认他在她身旁的慌张，这都怪同学们那时候添油加醋，把一件本没有的事弄得天花乱坠，让他没办法保持淡定。

“你也在观察他们？”

陆淇慌忙回过头。“没有。”

“你能告诉我他们之间的一些事儿吗？”

“不能。”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和小敏是更好的朋友。”

叶子芮撅了撅嘴，伸伸懒腰，这就是她感受到被拒绝的处理方式，这是一种不好发作的伤感。——东西吃了，话没少说，依然被拒千里之外。“又不是让你说不能说的秘密，算了，不说就不说，没什么大不了。”

到达时，陆淇奶奶早已为他们准备好饭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小陆，让你同学多吃点儿，别饿着。”奶奶呵呵地笑着，在一旁嗑着瓜子，眼睛嘀溜溜地转，爷爷闷声喝茶。

“知道了，奶奶。”奶奶的话让陆淇变得拘束。

“小陆，火腿肉真香，你让奶奶给我留点儿，我要带。”谢泽君丝毫不把自己当客人，张嘴就来，对于小陆这新称呼也不觉得拗口。

小予眼前重现他那时要土鸡的嘴脸，真是看不下去。

“好。”

“小陆姐，我也想要。”叶子芮活脱脱一个美食家，什么好吃的买不到，她偏要。

“要什么要，咱家不是有，别听她瞎说。”要东西不好，叶子辰盯了一眼叶子芮，想让她收敛一些。

“那|味道不一样嘛。”叶子芮娇里娇气地说。

陆淇火烧着脸，爷爷会不会觉得她这帮同学脸皮太厚，不知好歹。

奶奶去厨房了，不知道在干什么，爷爷一言不发，只顾喝茶，爷爷在这个家一直是什么都不管的，没有发言权，给不给，奶奶说了算。

奶奶一直不出来，陆淇打圆场道:“我到时候跟我奶奶说，她每年都做很多，吃不完。”

“还有，我姑妈说了，乡下有什么好吃的，给她多买些回去，小陆，这事就包你身上了，到时候你陪我去逛街。”

“嗯。”小陆小陆地，他一定背地里笑她家人这么称呼她，她不喜欢他喊她小陆。

淡巴巴的回应，把谢泽君的精神头压了下去。

同样是受过冷遇的叶子芮对谢泽君颇有同情。她心里疑问生长:小陆姐怎么这样？不会我们来这么多人她不高兴？要不就是讨厌谢泽君。不过，再怎么讨厌，也应该表现得热情好客不是，这样大家多尴尬，还以为对待要饭的。

突然的鸦雀无声让陆淇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失体面，她赶紧想弥补的办法。“逛街的话，不是天天可以逛，每五天有一次。”

这话突兀得没人回应。

见大家没兴趣的样子，她来一句:“没什么好逛的。”

大家面面相觑。

完了，自己真不会说话，这不是扫兴嘛，还是不说话的好，她心里在念:专心吃饭，啥也别想，扫兴就扫兴吧。

“小陆姐，你肯定逛街逛得少，也不喜欢逛，觉得没意思，我就喜欢逛，尤其是乡街子，我逛过很多，有好多东西城里面买不到的，乡街子里面卖的东西可丰富了。”

谢泽君嘴角一弯，摇头叹气，不知道是干嘛，陆淇明显感觉到在针对她。“哦，我的确很少逛街，也不太了解街上都卖些什么。”她埋头吃饭，希望大家都别看她，别指望她多说什么。带同学来家里，热情招待，她没有过这种经验，性格内向，实在做不来。

陆淇真像一只蜗牛，别人一碰就缩回自己的壳。像触碰到危险般，她说着:“我不需要被了解，不要了解我。”这顿饭，在她眼里，索然无味，吃饭的样子像一直在躲什么。她是一块铁，谢泽君时常手痒痒，想用火淬炼她，用锤子敲打她，想她能成一块好钢，在他心里，她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他恨铁不成钢。“说什么呢，在这儿，你最了解了，有什么可谦虚的。”

陆淇笑容僵硬，是不该谦虚，自己是有多么不自信，担心自己带他们玩不好，才这么蔫头耷脑的。“是，我最了解了。”她立刻又释然。

此时，她是一棵夏天的树，蝉儿降噪地叫着，它任由蝉儿在上面叫，只在微风来临时，稍微拂动下身上的枝叶。安静的意味，有它自在的静谧，静谧是诗意。这安静的诗意，让人回味。沉闷的静和诗意的静相互依存，反映他复杂的内里。他发现自己居然能为她想出那么多形象的比喻，有趣。描她，也描自己的内心世界。可他还是会想张小予那悲天悯人的气质，那里藏着万千温柔，如秋的静美，怜惜着一片片叶落，相信总有一天会拥抱他，夏天慢慢单调了。

晌午，奶奶端出来一大盆早上做的凉虾儿，搭配红糖水，细腻爽滑，大家一致称赞，奶奶心里乐开了花。

傍晚时分，阿兰姐和小军抱着被褥过来了。奶奶在楼上铺床，陆淇去帮忙，叶子芮也跟了上去。“小陆姐，我也可以帮忙。”

陆淇很开心有人能搭把手，便支使起她做这做那。奶奶起初就对对这小姑娘印象很好，活泼好动，有眼力见，厨房里的活什么都愿意帮忙做，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现在又来帮忙，奶奶可喜欢了。其他人有一些拘谨，奶奶还不习惯。

三人下楼，阿兰姐和小军，还有爷爷已在桌边等候着打牌。最近没什么农活，一到晚上，大家习惯凑在一起打牌。奶奶让陆淇打，陆淇推奶奶，把自己那么多同学晾着不好。奶奶也就不管了，让她自己一个人招呼同学，本身奶奶也是个牌迷。

阿兰姐家就在隔壁，拿了被子来，她又回了一趟家，拿了好些黄瓜。她家种了一大片黄瓜，陆淇妈妈带出去那些黄瓜就是她家的。夏天打牌的时候，黄瓜醮豆果儿是灵魂伴侣，陆淇负责削黄瓜。

叶子芮提议他们也打牌，没有陆淇，会打牌的才三个人，陆淇不得不坐上牌桌。削黄瓜的任务落到了应小敏头上。其他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吃黄瓜。

叶子芮和范亦川是对家，陆淇和叶子辰是对家。叶子芮开始就当庄，牌一直好，很快从2打到A。奈何拿到两对飞机，3对A她硬是没戴上帽，她哥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给她气得，气也只能陪着笑。反观陆淇和范亦川，这两人不苟言笑。她生小川哥的气。“小川哥，你都不帮我，你看我哥得意那个样儿，我都想打他。”要是在家她真打了，从小到大，下棋，打牌，哥哥总这样，被她追着打，仍死不悔改。

瞧她那委屈样儿，不说说叶子辰还真不行，然而，范亦川却不合时宜地跟着笑。“哎，你差不多得了，别笑了，你妹要哭了。”这更像往里面添笑料，旁边观战的也跟着笑。

陆淇适时安慰:“戴帽要天时地利人和，再好的牌有什么用，不怪你。”

哪知叶子芮不吃这一套。“你也开心，没被戴帽。”

陆淇这一安慰，反而成了罪人。

谢泽君趁机搅和。“小陆，会不会安慰人呀。”

这话又咸又酸，真让人不舒服。她早想从这牌局中抽身，牌运一直不好，打着没意思，况且，冷落了其他人，她这个主人当得好不实在。“谢泽君，你一直认真看，早该学会了，要不你来打两把。”

“行，我也想玩两把，你在旁边教我。”

没成想他要她教，陆淇后悔死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好。”

“张小予，你也凑近了，好好学，不会打牌多无聊，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谢泽君指名道姓地说她，本来有点儿兴趣看，他一说，她这逆反心理就来了。“我不无聊，我也不想学。”

陆淇根本不是在用心教，只用手指给他要出哪一张，话都不说一句。谢泽君心里很不满。“教人打牌不是这么教的，你又不是哑巴，都打三局了，分又没够。”

“哦，我以为我不说你就能懂，你那么聪明。”

他居然敲她额头。“没学会，就怪你这个老师没当好，要不然凭着我脑子好使，早把他们打趴了。”

陆淇摸着额头，一脸无辜。“本来牌就不好，怎么打都打不赢。”

额头敲瞬间让旁人有点儿懵，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小予针对谢泽君露出别有用意的笑。谢泽君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刚刚不小心就敲了。”

“谁要你解释，我又不会想多。”陆淇低头吃黄瓜。

空气里弥漫着粉色泡泡，人人都在想谢泽君是喜欢陆淇。安静得黄瓜的咀嚼声那么明显。她抬起头来，黄瓜都不好意思嚼了，尽力地压低口中咀嚼的声音。还好，谢泽君他们已经在拿牌，没受这气氛影响。

有时候想想会很生气，为什么能看出来他是喜欢她的，可是她问却不是了，她能想像得到她要是认真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他一定说不是，从照片那件事就能得到答案。她偶尔会沉溺在他对她表现出的那些暧昧，却也常反思自己很蠢。为什么喜欢他？他又不喜欢自己。她能够喜欢他，其实是取决于他首先是喜欢她的。双向暗恋才好，单相思真丢脸，她才不要。即便认为丢脸的单相思，她还是一边沉入一边自我抽离。用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他不值得自己去想。比如不爱干净，夏天脚太臭，人缘差，说话难听。她对他摆出一副我没那么好骗的姿态，都是他造成的。因而她会想自己怎么冷落他都是他应得的，她才能在冷落的时候那么心安理得。

叶子芮心不在焉，在比较拍肩膀和敲额头，显然敲额头更亲密。张小予顺里成章地成为她的怀疑对象。

陆淇和谢泽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小敏颇感意外。她愈发觉得只有自己当陆淇是好朋友，陆淇不当她是好朋友。自己有什么事情，她乐于同陆淇讲，陆淇却很少讲。她像一个透明人在自己身边，她从来只当倾听者，几乎从不把自己转换为一个讲述者。

而她又看得出来陆淇最在意她的看法，这很矛盾。陆淇一定不想她知道她和谢泽君竟是这种关系。陆淇瞄了她一眼，有一种恨不得钻地缝的冲动。感觉是被亲近的人知晓秘密，没脸面对的样子。陆淇一直给她一种缩手缩脚的印象，现在还是这样，不愿意成为目光的焦点，不愿意成为话题的中心。她理解她这种性格，鲜少埋怨她很多事情瞒着她。最让她生气的是跳舞那件事，她作为好朋友，居然拒绝参加她组织的舞蹈队。那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本来就底气不足。她私下对陆淇软磨硬泡都没能把她磨过来舞蹈队，不得不劳驾班长组织推选，要不是大家齐声喊她的名字，她骑虎难下，谁都拿她没辙。跳就跳了，还跳那么好，抢了她的风头，这更气人。因为这事，她们的友谊出现裂痕，小敏对她不再像从前般心无芥蒂，陆淇自己能感觉出来，这也是她不再跳舞的原因之一。她不再跳了，小敏也不解气，这是她不知道的。小敏喜欢跟她比，少了比较，小敏对跳舞的热情渐消。一开始是她挑起她的好胜心，后来也是她灭了她的好胜心。小敏才明白，一起跳舞多好。但是隔阂存在着，小敏直到毕业都没能开口邀请她再加入舞蹈队。

小敏不理解她那么认真跳，是怕拖大家的后腿，跳舞也并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是她太讨厌怕当众出错的那种压力。讨厌自己这样，却不去想改变，她惧怕改变，也常常恨自己不争气，可就是走不出那一步，她就是这么一个缩在壳子里的人。既然走不出，她只有坦然接受这样的自己，她已经习惯了壳子里的安全，继续习惯着，没有危机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