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舞柳轻嗯一声。

随后作答，“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既然苗疆百花枯认定他是不祥之兆，那么伏羲尊神便不能认这个歪理。”

人界仙门容不下的少年，到天界伏羲神殿自己居所混个闲杂差事，舞柳总还是说得算的。

傀棠其实意不在此，绕回另一个话题，“苗疆可能存有女娲族叛徒，协助半边作恶，我察觉不到半边的踪迹，你有无收获？”

同样来调查此事的舞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给出否认答案。

何止半边神出鬼没不见人影，就连他那位心上人阿茶都无从入手查找。

目前的线索仅有山洞的白蛇女妖和小道童口述，念在神农鼎尚未现身，舞柳暂且选择信任傀棠的话。

“女娲族叛徒的事宜，我会处理。”舞柳顿了顿再度开口，“我很好奇你找神农鼎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修复岩卿的记忆。其实你也说过，我们曾经来过这座道观只是忘了而已。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这一切是女娲在作梗？”

女娲娘娘历来不喜欢岩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亲手把岩卿送到罗刹鬼域绝命陨灭。

这一点舞柳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想要岩卿重生后丧失所有记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对于她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心中有数，舞柳嘴上依然不允许一只罗刹鬼随意诋毁天界尊首，“岩卿毕竟是女娲娘娘炼化的，女娲娘娘悲悯他殒命于你手，特赦消去他的痛苦记忆，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傀棠轻轻摇头，示意他再仔细回忆一下，神罚寒咒究竟是岩卿犯了什么错误而降的？

一提到神罚寒咒，舞柳不自觉地想起临行前伏羲嘱咐他的一番话。

垂眸思索了片刻，他不止一次隐约在姜绝的身上，看见岩卿的影子，隐隐感知到背后有一道身影，舞柳转身推开门。

迎面撞上站在门框前的姜绝，一脸惊愕询问到，“你怎么醒了？”

姜绝没有开口，眼底是一片朦胧无光，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幸亏舞柳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突如其来，这么一出着实把屋外谈话两人吓坏了，傀棠多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才算是了解情况。

“我给他施展过催眠术，他不可能自己醒过来的！”

“是子蛊。”

月色幽明下，傀棠的视力极佳，一眼望见姜绝手腕里有细细长长似虫子的小东西在蠕动。

稍作回想一番，傀棠想了起来，“应该是在山洞里，用半边莲给他脖子处蛇牙印消肿时，岩卿不小心弄到的。百花枯熟知万千蛊术，尤诺能解此蛊的。”

想到在山洞中，尤诺拿刀打算趁虚刺姜绝的行为，只怕他没那么好心替姜绝解蛊。

可是怀里的少年，气息十分微弱，眼下也没有其他选择，揽住姜绝的背脊和膝盖下方端抱着他，舞柳问了尤诺的客房所在何处，快步走去。

随之跟上的傀棠敲了敲门，尤诺以为他是遗落了东西折返来取，却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位稀客，而且怀里还抱着面色近乎惨白的昏死少年。

“帮姜绝解蛊。”即使舞柳很清楚百花枯视姜绝为异类，他唯有低头恳求对方，“求你。”

尤诺这才让开了门侧空隙，允许他把姜绝放到床上去。

无力后仰的脖子轻轻落在软枕间，陷入沉沉昏迷的姜绝任由子蛊在手臂里爬行。

尤诺取出一个竹罐子，低声念了段心法催动罐子里的种子发芽，长成一根藤蔓顺着姜绝耳朵钻入身体。

约摸一挥手工夫，藤蔓从耳中迅速抽离出来，蜷缩打结的地方紧勒着那条细虫，细虫试图挣扎逃离却被藤蔓猛的勒死，“咔”爆了一滩青色浆水。

“已经取出来了。”

虽然解除了体内子蛊，但是姜绝还是处于昏睡状态。

这样一闹，恐怕伤到心脉了，不知道睡到何时才能醒来。

尤诺看着虫子尸体，提了一嘴，“这是一条刚成型的幼虫。我只给岩卿下过这个蛊，姜绝他是怎么中蛊的？”

撩开脖子旁碎发，两个结疤的小点解答了尤诺的疑惑，为此尤诺表示歉意，“抱歉，是我疏忽大意了。我给岩卿中的蛊的确是母虫，没想到幼虫会孵化。”

去吃宵夜回来的怜雪，远远就看到床榻上静躺着一个人，“他好虚弱啊！”却几乎没有感觉到姜绝的内息。

忽然姜绝眼皮浮动，睁开了如同杏果般的大眼睛，目光迷离逐渐看清床沿坐着的人那一张轮廓，声音弱弱的，“舞柳哥哥……”

坐在床沿边，取蛊虫的尤诺没应声，听着他说完“我好困……”又闭上眼睡了。

那张卧榻原本是怜雪暂用的，怜雪见刚取出蛊虫的姜绝身体如此羸弱，开口留他就在此处休息一晚，不打紧的。

尤诺不言默许。

“不必。”舞柳却不打算把人留在心怀不轨的百花枯眼皮底下，抱起整个身体绵软无力靠着自己的少年，迈着步子离开。

屋内，方才没吭声的傀棠望了一眼尤诺，两人不言而喻，都对幼虫爬到姜绝腕骨足以伤及心脉，少说三日之内绝对苏醒不了，可是姜绝竟然有力气开口说话。

尤诺向怜雪提问到，关于初次训练蛇蛊发作昏睡时是多久醒的，转了转眼珠的怜雪答了半个时辰左右。

傀棠随之作答，“哪怕是妖也需要半个时辰，姜绝他自身的疗愈能力非比寻常。”

他借着探看岩卿的机会，再去望一眼姜绝会不会根本没有睡着或者已经清醒。

兴许是舞柳走得比较急，没来得及关上门，所幸傀棠就直接走进来了。

由于蛊虫发作过，岩卿累得慌自然睡得沉，全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咂了咂嘴仿佛是梦到了好吃的。

傀棠看着他咂嘴的模样，无奈笑了笑。

屏风背面，将被褥给姜绝盖好，舞柳意识到轻巧脚步声靠近，“他心脉受损，或许我可以帮他稳固一下心脉。”

傀棠见他略显戒备心，退让半步，“今夜你劳心费神照看他和岩卿不适，不便再耗费大量灵力，就当是我替岩卿答谢他施针行善。”

事实上，受伏羲旨意行事的舞柳对这位新任罗刹鬼帝并不熟识，酆都城被屠戮乃是铁证，可是补天石一死一生也是他的手笔。

肩负苍生重任，舞柳理应制衡霍乱人界城池的罗刹鬼帝，如今他反倒有些看不懂傀棠了。

傀棠手中轻捏了一个诀，随后施展罗刹术法。

鬼脉戾气和神器灵气不同，是一种独特并且惊人的力量，一丝一丝顺着皮肤进入姜绝心脉。

姜绝不仅不排斥他的力量，甚至因为虚弱不堪而存在妄图吸吮更多鬼脉戾气的贪婪感。

直至把它“喂饱”，内息面临崩乱傀棠才赶忙收手。

见他真心帮忙，舞柳自然而然不吝啬感谢他，但也要问清楚一点，“岩卿要我放过你。你的意思呢？”

傀棠望着源自上古神器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傲冷气场，全然不见眉眼间柔和，像似在询问但听上去依旧毫无让步。

转颜笑笑回答，“上古神器有各自的任务和使命，你不必在意岩卿的戏言。”

傀棠并不为自己纵然万鬼屠戮作出任何辩解，天界口口声声嚷着讨伐诛杀他，可他最亲近的朋友正是身赋天界首领女娲娘娘神力的补天石，岩卿。

他不认为在女娲神殿故意放他离开、耐心善待来路不明的少年姜绝，这样的伏羲琴舞柳不会趁人之危。

舞柳顺势接话，“我的任务是找到神农鼎和调查半边，不是杀你。”

在伏羲指派给他的任务中，其实没有铲除罗刹鬼帝这一条，更没有照顾姜绝的责任。

不过，话题绕回来，女娲族叛徒协助道士半边祸害白蛇族诸多女妖，作为源头的阿茶失踪多年，线索再度断开。

顿时陷入沉静，他们竟然都默契保持沉默不语……夜深蝉定，道观众人了了归房入眠，无论好梦无梦都作罢。

翌日卯时，道观中道士们起身念早课，打水洗漱的过路细碎脚步闲聊声，把背靠在床栏闭目养神的舞柳吵醒。

该去熬早饭粥了。

他步子刻意放轻，穿过屏风旁去屋外，余光瞥见另外一张卧榻上还没睡醒的人。

窗外短暂噪音结束，屏风侧面卧榻上的岩卿不受影响，翻了个身继续睡。

趁着岩卿和姜绝一时半刻不会起身，舞柳开始着手拿药材熬煮了些补气血的粥。

等到辰时左右，粥熬得足够黏糊香甜，“好香”，闻到味道的岩卿嗅了嗅鼻子，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了。

穿戴整齐衣靴，然后绕到舞柳背后，“你在煮什么好吃的？”

舞柳惜字如金，“粥。”

清点了一下锅中食材，“虽然是甜粥，但是人参、北芪还有红枣，皆是厚补养血功效的。”

可怜的姜绝又又受伤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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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子蛊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