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罗刹鬼帝！”

傀棠把面具摘下来的时候，吓得露清儿差点直接把嘴里的甜荔枝核咽下去，退后两步摆出施法动作。

傀棠仅仅是笑笑，“你吃了我种的荔枝，还要打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脸还是那张脸没错，只是人好像转性了。

岩卿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姑娘，指了指她向傀棠提问，“她又是谁？”

这一问可是真的把两人惊了一大跳，岩卿失去往昔记忆了！

愣愣看着那张熟悉脸庞的傀棠，张了张嘴有许多话想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只能选择不紧不慢地替岩卿解答，“她是由女娲石化成人的露清儿，算是与你同源而生的妹妹。”

随后又望向站在一旁震惊的露清儿，向她表明自己盗走补天石并无恶意也不会伤害岩卿，若是他想伤害岩卿，又何必带到荔枝林助他化形多此一举呢。

至于她嘛是无意带出来的，他并不知道她也在那只匣子里。

既然六千年苗疆迷境的事情，岩卿已经彻底忘却，那不如将错就错暂时忘却。

傀棠淡淡开口，“来都来了，两位陪我吃顿便饭，如何？”他喊来一位侍女吩咐了一声，就见那名侍女唯唯诺诺点头回到厨房。

有鬼脉戾气笼罩，飘着淡淡荔枝清香的林子，虽然和罗刹鬼域这个骇人名字地方格格不入，但是岩卿一步一步细细看着绿意葱葱，能感觉到这位罗刹鬼帝傀棠很用心在照料它们。

于是他多嘴问到，“你很喜欢吃荔枝吗？”

听到他提问的傀棠，突然停下了脚步，话音里增添了三分涩，“那倒不是，是你以前很喜欢吃。”又继续招呼他，“走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环顾四周景色，岩卿丝毫记不起来自己曾经来过这里，默默地跟着他走进林间小屋入座，看着侍女们将几碟菜肴端上桌。

不太信得过罗刹鬼帝会好心留他们吃饭，露清儿试探着问他，“你该不会在吃的东西里面下毒吧？”

“噗嗤”，傀棠被她逗乐，“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你是身负创界神力的女娲石，什么毒能伤得了你。”

一旁默默执起筷子，夹起炖肉吃的岩卿，莫名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想到傀棠告诉过他自己很喜欢吃荔枝，望了一眼与肉炖在一起的圆润饱满荔枝，也就没再多想。

当他发现傀棠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随口一问，“你不吃嘛？”

方才，傀棠为了将他从补天石催醒剥离，注入了不少鬼脉戾气，浑身乏力，额前微微淌汗。

也不忘回答他的问题，“你吃吧，我太不饿。”

“噗——”，可是下一秒侧过身便是一大口血呕了出来。

伏羲琴乃是玄天玉石与天丝所制的上古神器，哪怕他傀棠是罗刹鬼帝也不能说，完全挡得住伏羲琴弦音攻击。

表面上看起来他并未被弦音伤到，实则其中一招正中他左肩膀，光顾着唤醒岩卿，他都来不及调整自身内息。

随手擦拭掉唇边血渍，“抱歉，我和舞柳交手时受了点伤，内息有些紊乱，吓到你们了吧。”

“我帮你疗伤。”岩卿轻轻蹙眉见他难受吐血肯定伤得不轻，想施法替他疗伤，“你刚苏醒过来，身上灵力还需要时间恢复，我自己处理就好。”反被他擒住手腕，摇摇头示意不必费心。

露清儿愈发感觉他奇怪了，六千年前罗刹鬼帝所向披靡，即便是女娲传人的她与他交手，也全然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个鬼帝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啊？

不过，这张脸的的确确是骇人听闻的罗刹鬼帝不假，她思考了片刻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肯定是舞柳那小子经过千载修炼功力精进了。

毕竟伏羲琴也不是个贪图享乐的神器，是该进步进步。

她回望一桌菜肴，不得不说比女娲神殿伙食要好，“不管了，吃饱再说。”咽了咽口水，继续拿起筷子享用美食。

傀棠移步隔间打坐调整内息，安排了侍女到前厅，侍奉同源而生的兄妹两个用膳。

那名侍女看岩卿动筷子次数不多、胃口不佳的样子，立刻端来一碗甜羹，“今日厨房准备得仓促，可能不合公子胃口，好在备了一碗公子最喜欢的荔枝银耳羹。”

横竖他就是记不得自己以前多喜欢吃荔枝，但是听侍女所说，似乎是认识自己的。

试探一问，“你是不是也认识我，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不敢不答，“小奴名叫奈九，过去公子居住在此时期的饮食起居，都是奈九在旁侍奉的。”

老帝在位时期，负责给孟婆殿烧水的奈九，曾被老帝贴身侍女欺辱道，“呦，你这低贱小奴连侍奉鬼帝洗脚都轮不上，好可怜哟。”随即掀翻她手中木桶滚烫开水，得意扬扬离去。

不久，新任罗刹鬼帝傀棠上位，抓了老帝身边所有心腹和鬼奴，以叛党余孽定判。

却不亲手杀光他们，而是要让阶级比那些更为低廉的鬼奴来折磨、了结他们。

然后赐予动手残杀同胞的鬼奴，不同职位高昂俸禄。

奈九正是因此官升，又因为办事手脚麻利被傀棠挑出来，安排到荔枝林侍奉岩卿三餐。

显然六千年时光飞逝，再度苏醒过来的岩卿，对每一个见过的人都没印象了，包括平日最喜爱的荔枝甜羹也记不起来。

他努力去回想往昔记忆，却连一点相关片段也感知不到，“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不过这碗荔枝银耳羹确实不错。”

来过罗刹鬼域的露清儿，反而和奈九记忆相悖，“不对，我记忆中你们鬼域软禁岩卿哥哥，岩卿哥哥卧床难起还扎针他，何谈侍奉照顾一词？”

奈九眼睛睁圆一脸茫然，“鬼帝从未吩咐要软禁公子。奈九记得那时候公子体内神力混乱，鬼女医是来替公子诊脉施针治疗的，并非伤害公子。”

她唯唯诺诺抬眸看向露清儿，低声解释，“是露姑娘你执意要带公子离开……”

奈九她不过是罗刹鬼域的一名普通侍女，哪有本事阻拦女娲石神力，唯有通禀鬼帝出面追赶上。

露清儿不听她解释，“简直一派胡言！你们的罗刹鬼帝若是真心善待岩卿哥哥，为什么当初又要治他于死地？”

一提到岩卿殒命，直至今日才苏醒，与其神力相同的露清儿就颇为激愤，纵使亲眼见过言语和顺的傀棠。

她依旧保有异议。

当事者岩卿依旧想不起任何，宛如自己只是台下看戏人。

恰在此时，一抹幽兰身影从荔枝林上空而至，姗姗来迟的魔渊王提了剑在外大嚷，“罗刹鬼帝竟然是如此爱行偷窃的卑鄙小人，速速把女娲石交出来！”

正处于豆蔻懵懂、调皮姑娘年纪的露清儿，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喊她“女娲石”，她是有血有肉的人，才不甘心被人当一块石头，利用来利用去。

她直接回话，“懂不懂礼貌，整天就知道女娲石女娲石的，我有名有姓叫露清儿，给我记好了。”

略微傻眼的魔渊王，没想到如此顺利就见到了她，而且他堂堂魔渊至尊与未婚妻相见就被一通训斥，可谓是丢光了面子。

缓步从隔间走来的傀棠，亲自迎接贵客，“不知魔渊王到访有失远迎了。我无意与魔渊交恶，至于把魔渊王未婚妻带入鬼域实则意外，魔渊王把她带走就是。”

露清儿没料到自己这就被出卖了，奈何往日维护自己的岩卿眼下根本不认识自己，压根没有人帮她。

看见她回望周遭人寻求庇护的傀棠再度开口，心里暗暗叹气到底是个小孩子，哄了哄她，“你全当去魔渊游玩，若是住得不开心，传信回来我再差人去接你，好不好？”

这个语气这个态度，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很亲近。

在一旁静静看戏半晌的岩卿，总算是明了魔渊王和露清儿关系，既然有亲事在身也就没理由伤害她，便开口助力，“去吧，你喊我一声哥哥，信不过傀棠总该信得过我的。”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露清儿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噘噘嘴应答“好吧。”

到底是个懵懂无知小姑娘，屁颠屁颠就随魔渊王去魔渊了。

哄走了小客人露清儿，傀棠回到前厅桌前再次落座喝茶，打算陪旧友吃完这顿便饭，“方才谢谢你替我解围了。”

“没，没事……”

满肚子疑问的岩卿紧紧盯着他，盯到他有些浑身不自在，“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好。”

听他这样说，岩卿就不客气地发问于他，“方才，露清儿说是你置我于死地，是真的吗？”

傀棠缓缓侧过脸，神色自若地看着他，只答一个字，“是。”

面对这个早已经猜到，却依然意外的答案，岩卿犯了糊涂他不明白一个亲手杀死自己的人，为何要费力把自己从天界盗走并且助他苏醒。

傀棠似乎在他眼里捕捉到复杂难懂意味，朝着他摇摇头，“我解答不了你的疑惑，因为我和你情况类似，缺失一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