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只能颇为狼狈地后退躲避，不小心踩到了石子，摔在地上滚了一圈，却恰好躲过了这一击。

听到这一击造成的巨大动静，卿长盈彻底确认了三首蛟的位置，提着霜月就向三首蛟攻去，将它背部的鳞片刺破，鲜血淋漓。

三首蛟吃痛，终于放弃了继续进攻郁垒，转头想咬卿长盈，却被她料到提前躲开，它咬了个空。

郁垒趁此机会，带着传音铃跑到了巨石后面，看着两人的对峙。

卿长盈不敢贸然进攻，三首蛟却因为疼痛而狂躁地四处攻击，飞溅过来的石子太多，哪怕卿长盈已经躲开了许多，脸上却也不小心被划了几道小小的口子。

郁垒在巨石后面紧了紧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只能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血迹。

卿长盈拿着剑，却因为看不见情况而不敢接近，一人一蛟就这样陷入了僵持的情况。

另一边的棠府，从属下口中得知卿长盈提前进了峪蚩，还带着郁垒同行，威逼利诱地强迫属下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神荼！”

棠萤怒气冲冲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摔到地上，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神荼，他从刚刚棠萤知晓了真相把杯子扔在他身上的时候就一直沉默地让棠萤发泄她的怒气。

“你瞒着我？卿长盈要去送死你居然瞒着我？你是打算让我去看到她的尸体之后才假惺惺地安慰我吗！”棠萤很生气，但是神荼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脆弱和惶恐。

神荼知道，棠萤一直很害怕，她不相信他，不接受他，因为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人无条件的爱她。

但是现在他发现，棠萤一直害怕他的欺骗，他的隐瞒，不只是因为卿长盈，而是她觉得自己不值得让他如此对待。

比起失去卿长盈的悲伤，她更愤怒，愤怒于他的隐瞒，愤怒于他的违抗，害怕他的变化。

“阿萤，我爱你，我不想要卿长盈一直这样吸引你的注意力，不想让我们两个的交流里全是关于她的事情，我甘愿被你利用，做你的刀剑，可哪怕是工具，也有私心。”

神荼最终还是放弃了沈知意所说的欲擒故纵，他想要得到棠萤的真心，但是绝不想通过这些计谋，是他之前想岔了，阴谋诡计是在战场上应对敌人的办法，而不是用来算计爱人真心的东西。

“那你就放着她去死，你知道她对我…对我的计划有多重要吗！”棠萤被他说的有点心虚，怒气也消下去一些。

神荼把她的手握起来，用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脸，“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但是就是因为太重要了，我才更嫉妒，更害怕，害怕她把你抢走。”

“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说我想去干什么？”棠萤任他动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你说待此间事了，想去游历天下，是正在的天下，不是越国这处弹丸之地。你想去看这世间最高的雪山，最美的云海，去穿过波澜壮阔的大海，去到海的那边，看看这天地，是否是同一个颜色。”

神荼停下动作，抬头贪婪地把棠萤的每一寸表情地收入眼中。

“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你想要的任何一样东西，只要是你的愿望，我倾尽一切都会为你办到。”

“神荼，不要再针对长盈了，我答应你，等到长盈平安地活过她的二十五岁，我们就离开越国，从此天地之大，我们二人同往。”

棠萤摸摸神荼的脑袋，脸上的表情近乎于宁静。

“好。”神荼抱过棠萤，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轻声许下了承诺。

“它还有些什么特征？”卿长盈一边侧耳细听三首蛟的动静以躲开它时不时的袭击，一边对着传音铃问道。

三首蛟听到声音，一下子朝这边攻来，被早有预料的卿长盈躲开。

“头似锥，耳如牛，有四爪，没有角，但是我发现它中间那个头上好像有两个角断掉的痕迹，蛇身无翼，黑色鳞片，喉部没有暗红色鳞片，但是脖颈处有一点淡粉色。”

郁垒仔细地观察描述着，这东西似龙，却又非龙，以郁垒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还没办法了解这样的生物。

而且有一点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他好像隐约看见三首蛟右边的那个脑袋上面，有小一块干涸的血迹。

“木神陨落之地，有角却无逆鳞，有四爪而无翼，脖颈淡粉色痕迹……”

卿长盈皱着眉头左右闪避着，而后像是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右边三尺。”卿长盈在郁垒的提醒下，又一次闪身躲开攻击。

“它并非普通的蛟龙，只怕是由龙退蛟的角龙，甚至极可能是因为木神陨落之事受了重伤之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失了逆鳞，这才变成了现在我们面前的三首蛟。”

三首蛟的攻击迟迟落不到实处，看起来越来越焦躁愤怒了。

“你刚刚你说它是虺变成的蛟，它会不会有毒？”

郁垒关注点永远都和卿长盈不一样，不过他这次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因为卿长盈也不敢确定这一点。

虽说普通的蛟龙依然会保留着虺蛇之毒，在成为角龙时一身毒素会被化去，从而获得强横无匹的肉身和呼云唤雨的力量，但是她不敢确定这只由龙退蛟的三首蛟，究竟有没有保留虺蛇之毒。

虺蛇之毒，暴烈无比，没人想要用性命去尝试。

若是普通的蛟龙，是怕火的。卿长盈迟疑了一下，但是这一只，就算它真的怕火，也应当不是怕凡火。

三首蛟似乎被卿长盈每每出声却让永远攻击不到的这件事给彻底惹怒了，甚至卿长盈还在它攻击过来的时候在它身上留下了几个伤口，虽然这些小伤口对它没什么大影响，但是疼痛会让它失去理智，变得癫狂。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明明作为一条仙蛟，它却被凡间血气所沾染，所以性情越发暴烈，甚至如今看起来已经失了灵智。

“现在开始，时刻告诉我三首蛟的动向，和我面前挡住的东西，我需要你帮我分析战况，接下来，就要你与我并肩作战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卿长盈抚摸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长剑，轻声对着传音铃那边的郁垒说。

此次来峪蚩，为了做万全的准备，卿长盈几乎是掏空了自己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家底，甚至其中还有两件传说中的神器，一件是国师所送的传音铃，另一件，则是父皇给她的，霜月剑。

霜月剑的来历，卿长盈一直没办法在父皇那里问明，他每次都是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但是据卿长盈所知，凡间仙器大多是当年仙魔与人间大战时所留，皇室有几件收藏再正常不过。

而神明从未临于人世，一个凡间帝王，怎么会拥有一件如此完好的神器呢。

虽不知这所谓的神器是真是假，不过霜月剑的确不愧于神器之名，锋锐无匹，削铁如泥，甚至不需要注入灵力，也能勉强突破三首蛟的防御。

“霜月，今日，我们恐怕要一起屠龙了。”

是的，卿长盈觉得面前这只蛟龙哪怕已经脱离了龙的范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退化为蛟，但是从它那奇异的外表看来，它究竟是龙是蛟，还有待商榷。

不过，没了逆麟的蛟龙，自然就有了致命的弱点。

听着耳边传来郁垒的声音，卿长盈笑了笑，人与魔裔并非一定不两立，他们也有并肩作战的这一天。

“它绕到你右边去了。”

“左边三尺四寸，是它的眼睛！”

郁垒的声音平稳中带着压不下去的担心，偶尔会带一点颤音，看得出他很认真地在给卿长盈观察战况了。

只是这样故作平静却颤抖的声音，就像一只受伤之后，害怕到发抖的小狗狗。

不过卿长盈现在并没有时间安慰他，蛟龙体力惊人，防御力强大，又有意识地护着自己的咽喉，她看不见动向，已经与其打了几十回合，虽然在它身上留下了伤，但是如今自己的体力已有些告罄了。

“小心它的毒牙！它现在张着嘴巴，微抬着头，在你正前方三丈，咽喉离地大概5尺左右。”

不能再拖下去了，这里没有灵力，卿长盈虽没受什么伤，但她的体力却没有办法及时补充。而三首蛟已经被这些虽深可见骨，却对它而言并不致命的伤激发出了凶性，若不速战速决，只怕他们二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卿长盈算了算距离，捏紧了剑柄，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郁垒，它的那道淡粉色痕迹是不是在咽下三寸？”

“是。”仔细再观察了一下，郁垒肯定了卿长盈的话。

“那就好，接下来，我们就得一击破敌了。”

卿长盈的这句话让郁垒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要干什么？”郁垒的声音放大了一些，让听到了声音的三首蛟微微往这边偏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