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长盈本来就已经恢复，而且九烛下手也不算重，郁垒轻轻唤了她几声，她很快就醒了过来。
看见这个有着亮光的山洞时，卿长盈先是惊讶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郁垒，询问事情的经过。
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是，郁垒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红肿。
郁垒把木神的存在隐去，向卿长盈解释前因后果，由于找不到别的说法，只能把这些功劳不甘不愿地安在了九烛身上。
卿长盈从床上坐起来，带着郁垒恭敬地向九烛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不计前嫌，既为我治伤，又为郁垒掩藏身上的异状，如今还要为他打通经脉。前辈大恩无以为报，若前辈不弃，出了峪蚩，晚辈尚有些钱财人脉，若前辈需要，晚辈定倾力相助。”
九烛瞟了她和一旁不情不愿的郁垒一眼，轻笑了一声。
“我对凡间之物没有半分兴趣，你有的东西对我也无甚帮助，你若真想谢我，就替我照顾好你身边这个家伙，他如今倒也算得上我的弟子。”
不同于郁垒惊讶的目光，卿长盈倒是理解地点点头，郁垒天资聪颖，九烛前辈见猎心喜也是正常的，这倒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救她这个算得上无关紧要之人了。
卿长盈早就发现了郁垒的经脉被封印阻塞之事，只是一直苦于寻不到办法解决，这才带他来峪蚩碰碰运气寻找《度朔经》。看来三首蛟前辈不愧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前辈，阅历经验远胜于她。
看着法阵完成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卿长盈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我观前辈如今灵台澄澈，之前为何会……”
她的未尽之意九烛自然明白，“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去神智，化作原型去追杀你们二人吗？”
“前辈……”卿长盈欲言又止。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自己疏心大意，被人算计罢了。”
九烛自嘲地笑了一声。
“自七年以前，就有人开始在峪蚩之外献上各种祭品，以求神明保佑，我以为是他们不知神明陨落，就不曾去管他们。直到他们见我没有反应，悄悄进入在峪蚩画了那些阵法，又铸祭台，修祭池，献人祭，我才隐约猜到他们想干什么。”
“我去看过那些阵法，大多是求神祭神，我大概猜到那个人想要什么，无非就是求神赐下神髓，要么是断肢复生，要么是求疾得愈。”
“除却夜神那个蠢货之外，还没人能赐下他们口中所谓的神髓。”
说到这里，九烛抬了抬眼皮，像是看了一下一旁的卿长盈，“想必你也知道那个故事，神明赐髓，起死回生。”
卿长盈点点头。
在她看到的那个故事里，是九天之上的神明给一个凡女赐下神髓，从此两人相依相守的故事。
“实际上夜神给她的不是神髓，而是由三百仙根炼制的一根特殊的仙骨，效果也远远不是起死回生，而是勉强吊住她一条命，让她有了修炼仙法的资格。而且，逆天改命的因果怎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哪怕夜神拼命给她灌注神力，也不过是把她往死路上多推了几步。”
三首蛟十分看不起此等失格的神明，“为了一个凡女，破坏六界轮回，还抢了仙界立界之基，后来又为此掀起神战，圣人当初为何会点化这样的蠢货。”
“仙界之所以一直拥有仙灵之气，就是因为仙根，仙根里的仙灵之气只要不流出仙界，就会在仙界一直循环，同时也控制了仙人的数目。偏偏，夜神那个蠢货抢了别人三百仙根，仙界虽说不上伤筋动骨，也算得上损失惨重，真是丢尽了神明的脸。”
“不过仙根说到底，不过是一件有气运之人生来就有的宝物，还是可以被抢夺的宝物，没有仙根，一样可以成仙。而神髓不同，为天道赐予，离体而毁。尽管如此，它却是一个机会，稍纵即逝的成神之机。但是圣人合道，神途已断，神明，从来只有天定。”
“我虽不屑凡人贪婪无耻的本性，却也厌恶那些在峪蚩大肆血祭扰我清净的人，所以曾出去驱赶过几次，毁了他们设立的法阵。没想到他们见我不曾伤人，居然妄想控制我，偏偏我这些年来力量不济，左首一时不慎竟被他们用血气所污，整个人被影响失了神智。不过他们也未曾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是被发狂之后难以控制力量的我屠戮殆尽。后来几波试探的人皆有去无回之后，便无人敢入峪蚩了，因为进来的人都会被我杀死，所以他们后面只将祭品丢入峪蚩，前两年甚至连祭品都不再扔进来，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
“等等，前辈。”卿长盈听到这里忍不住询问道：“你是说之前两年都没有人被丢进来？”
“对，在今年才又有人丢些活人进来，与之前不同，从前尽是些青壮男子，而这一次大多是些妇孺老幼。”
卿长盈回忆了一下，那些用阵法保存的祭台和尸体，的确大都是些男子。
“小姑娘，我不知你是怎么进来峪蚩的，但我得告诉你，这里除了一个苟延残喘的三首蛟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引诱你来峪蚩的人，必定是想要你死。”
九烛的意思很明确，卿长盈之前看到的那些祭台和血池，是曾经人祭所留，而那些散乱在地上的人骨和尸体，是算计卿长盈进来的诱饵。
毕竟真正的人祭，只会用阳气充足而且时辰特殊的男子。
“而且你身具仙根这件事，最好不要宣扬，除了你能信任的人，一个都不要说。求不到神髓，那个人恐怕会对你的仙根出手。”
郁垒听到这里，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卿长盈，见她神色自若，略有思考的样子，心里有一股暖流淌过。
我对你来说，也是值得信任的吗？
九烛把该说的都说了，手上的法阵也画的差不多了，他招招手示意郁垒过来。
在他的指挥下，两人相对盘着坐在法阵之上，九烛一挥手，结界很快升起，把卿长盈隔绝在外。
卿长盈站在外面警戒着可能出现的危险，偶尔转身想听一下里面的情况，却发现这个结界似乎是隔绝声音的。
峪蚩不能用灵力，卿长盈感受了一下那道结界上的力量波动，远远强于灵力，可能是传说中的仙力吧。
卿长盈不由得想起之前与九烛的那一战，当时他没有用仙力，纯靠自身强悍的防御战斗力与她对战，可能是失去了理智的原因，若是她没有神器或者九烛用了这种力量，只怕她甚至难以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伤口。遇到那样情况下的前辈，实在不知是福还是祸。
卿长盈苦笑。
不过无论如何，总归是因祸得福，虽然知道这里不过是一个故意丢出来的障眼法，但是能为郁垒解决身上的隐患也是好的。
等前辈出来，找机会问问他关于《度朔经》的事情吧，前辈对此说不定有所了解。
不过，作为修炼小白的郁垒，和不太清楚郁垒情况的卿长盈，都不知道一件事。单单为郁垒解除封印打通经脉，是不需要画法阵起结界的。
“你为什么突然跟她说我是你的徒弟？”郁垒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二人感情的牵绊太淡，你满眼只有她，可她不是。若有朝一日她不再爱你，或者因为什么要对你出手时，看在这一份师徒关系和救命之恩上，你才尚有退路。”九烛解释道。
“我不需要这种，她对我的感情里不需要掺杂所谓的救命之恩。”郁垒很不屑。
九烛抿了抿嘴，没有反驳他，只是眼睛里多少有点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