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经》乃我为你量身定制的功法，有逆天改命之能。虽然当年神战之时遗失了初稿，不过完整的功法仍然在我这里。”

木神施法，从自己眉心逼出一根银色的丝线，用神力轻轻送入郁垒身体里，“待你修复了魔骨，以魔骨蕴灵气，只要安心修炼，便可有脱魔成仙的一天。”

她轻轻抚摸着郁垒的眉眼，“只是神髓却是无法了，神髓离体而毁，再无复生之可能。所有的神明皆为天生天养，生来有神髓，由圣人点化赋予神格之后方可成神，如今圣人身化天道，成神之路早已断绝。”

木神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一瞬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况且神明身担天下苍生，不可擅离神域，高坐云端断情绝欲。也许没有神髓，于你而言，不算一件坏事。”

郁垒不可置否，神明的力量啊，那样挥手间就可以毁灭三界的力量，的确让人渴望。不过神明断情绝欲，又不可离开神域，而且神明也并非传说中的与天同寿，加上那个讨人厌的舅舅，让他对神途并没有几分渴望。

“郁垒，你要记住，你此后绝不可通过吞食他人血肉修炼，否则这条通天之途，将尽成虚妄。”

木神看着自己越发虚幻的手臂，郑重地交代郁垒。

“我会把木阳镜交给你，这曾经是我的本命神器，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把它一分为二，镜柄作为封印你的法器留在了你身上。如今它们合二为一，我在其中留下的神术会让残留的生命法则之力会互相吸引，带你找到回灵草和长生竹。”

郁垒静静地听着，珍惜地咀嚼母亲告诉他的每一句话，这是一场重逢，也是他无法改变的离别。

这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现在都在他的身边，也许他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幸福。

木神看着自己孩子偶尔会转过去偷看石床方向的郁垒，轻轻地笑了笑，只是她看着石床上的卿长盈，眼底透露出几分隐隐的担忧。

她转过身对着一直看着她的三首蛟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九烛，拜托你了。”

尽管肩上的触感几近于无，但是九烛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温暖，相处多年，不用多说，便能懂彼此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答应。”九烛低头，轻声地说。

木神看着面前退龙为蛟的九烛，眼里都是愧疚。

“你的伤我勉强替你医治了大半，除却逆鳞不可复生，你实力足够你在人仙二界潇洒自如。你曾经守护在我身边那么久，没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待我走后，你就自由了。我记得你曾说你想遨游天地，如今不再受神域拘束，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

最后的最后，木神看了看躺在石床上的卿长盈，面露挣扎，最后内心对郁垒的母爱还是压过了理智。

她对郁垒说：“你的舅舅给你下了诅咒，诅咒你永失所爱，我本也望你斩断情丝走一条仙道通途，但是命数已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石床上那个小姑娘，情丝万缕，哪怕斩断也未必不可能再生，遵循你的本心走吧，孩子，她是唯一有可能挣脱命运的人。”

“好，母亲。”郁垒伸出手想要主动地拥抱一下木神，却见她露出一个微笑。

“孩子，我要离开了。但你不要难过，我是神明，从此你在人间所见的花草是我，树木是我，我会化作人间的星辰风雨，陪在你身边。”

只是她到最后，不再继续看着她这个好不容易重逢的孩子，而是仰望头顶，似乎想看看云端之上的巍峨天道。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

郁垒的拥抱落了一个空，他脸上带着泪水，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尝试将那道飘散的虚影拥入怀中，触碰到的却只有面前的空气。

木神神魂的身影如同光点般消散，她最后的神情甚至是温和中带着几丝释然，她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思虑，彻底的归于天地。

郁垒无声地伏在地上恸哭，那些光点消散时，都会似亲昵地蹭过他的脸庞，像是在安慰着他。

一旁的九烛看着木神彻底地身归天地，他眼睛一眨不眨，眼里没有一滴泪水，只有无尽地眷恋与不舍。

待最后一丝光点逸散，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中却彻底只剩下了决然之色。

空中的木阳镜在彻底失去主人后无力地落下来，被九烛抬手接住。

他从里面把恢复红色的逆鳞取出，不舍似的凝视了木阳镜好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把它交给了郁垒，并且帮他把神器认主。

“好好使用它，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木阳镜最大的用途就是守护，你切莫本末倒置，辜负了你母亲的希望。”告诉了郁垒怎样把木阳镜融入灵府后，九烛难得认真地嘱咐郁垒，一双眼睛直视着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看透。

郁垒没说话。

“叫醒那个小姑娘吧，毕竟你不能什么都瞒着她，充满欺骗的感情……”九烛嗤笑一声，“迟早会碎裂到无可挽回。”

九烛转过身，走下石台，到前方的空地上开始绘制法阵。

郁垒从刚刚木神消散的痛苦中勉强恢复过来，听到九烛的叮嘱，浑浑噩噩地接过木阳镜，听到九烛提起卿长盈才勉强恢复理智。

他拿起手中的木阳镜，和木神所想不一样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母亲留在他身上的一半神器，看了看上面镶嵌的绿色宝石，他猜到应该是被那个女人卖掉了。

每次郁垒一想到那个女人，身体就有一点下意识的颤抖，粘腻的恶心的感觉几乎让他有点想要摧毁什么的**。

九烛头也不抬，向这边打来一道轻缓的攻击，把郁垒推倒在地，这才让他清醒过来。

“我不管你在想些什么，现在最好不要想，你母亲已经帮你把身上的魔族特征收了回去，若是你再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只怕世间没有第二个神再能帮你了。”

郁垒听他这么一说，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断角。

果然，他的头顶干干净净，除了一头浓密的黑发，那两只丑陋的角都消隐无踪。

郁垒有些怔怔，他自从长了这两只角后，命运就像转了一个巨大的弯，几乎将他送入了深渊。他突然想起最开始长角的时候，村民们就想砍掉他的角，但是那些锋利的斧头砍上去，角不但没有半点损伤，反而是斧头卷刃了，他也被震的头晕眼花。

后来去到邡阳候府，世子想要砍掉他的角，也是试尽了各种方法，最后不知道用了一把什么剑，才把他的角劈了下来。

虽然卿长盈不说，但是他其实是知道的，她从邡阳候世子那里不知道用什么换回了他的角，给他偷偷地放在了房间的一个角落。

他当然很感动于卿长盈为他所做的那些事，不过他其实并不在意这对丑陋的角被谁拿走，他不喜欢这对给他带来灾难的角，哪怕它曾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看着手中的木阳镜镜柄，卿长盈说这是她游历时救了一个富家公子后，那户人家非要送给她的谢礼之一。

世间之事当真奇妙，多年之前这个镜柄流落在外，而多年之后，得到这个镜柄的人不仅救下了他，还带着它一起来到了峪蚩。

郁垒走到石床边坐下，看着卿长盈安然沉睡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替她理了理头发。